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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宿舍爆发了第一次内战,开战的双方是彭风和思思。只是结果和过程一样够令苏漪和欧燕怏然。开火到结束只有一分钟,在双方僵持几十秒后彭风赐予了思思的一个耳光下,战火熄灭了。思思在那一记耳光的用力挥下的惊恐中,开始收起了自己的孤傲,严守起游戏的规则,不再互相侵扰。
苏漪轻笑思思的胆量和彭风的冲动以及这场战争的无趣,几乎忘了这场战火最初的因素之一是自己。苏漪讽刺地看着这场战争的开始和结束,欧燕和她一样,仅仅做了个看客,不参与也不劝阻,任何事,无论公平不公平,它的结果无论公道不公道,全看自己如何去争取。思思注定失败,因为她过得太安逸,害怕别人胜过她的气势,仅仅一记耳光,她便以屈服结束了战火。而苏漪,从她的身上更加清楚地看到现实的凛冽,容不得你后退,后退就是无路。
苏漪笑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如此地精谙人世之道,变得这么地阴暗,任何一件事,放在她的面前,呈现出的都是狰狞的一面,她的心底的刺,太深,太深。苏漪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那是现实,自己只是比较现实,只是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不再受伤害,而已。
过客终究是过客。苏漪站在银杏道的另一头,望着身后散碎的的银杏叶和空荡荡的走道自嘲地笑了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和那天同样的事情,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回望没有看见阳光时心里无比的惆怅。
自己是在期待些什么,还是在寻找些什么?连苏漪自己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突然想来到这里微笑着踩碎一地的完美,再回身望到一些什么,心里怪怪的,踩完了银杏叶,却没能微笑起来,也不知为何。
苏漪笑着摇了摇头,舒了一口气准备回去,却在移动脚步的那一秒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阳枫。苏漪循声望去,在银杏道的另一头走来一群男生,大声地笑着叫着玩弄着手里的篮球,走在最前面瘦高的男生不时地朝身旁的伙伴挥着拳头,然后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当他们从苏漪身边走过的时候听见一个男生叫另一个男生“阳枫”,而回应的声音告诉苏漪那个叫“阳枫”的人就是那日在她身后一脸桀骜不逊的男子。
苏漪自嘲地笑笑,原来自己总是这么自以为是。
苏漪看着那群男生绕过银杏道来到了篮球场脱了上衣开始打起了篮球。苏漪随着那群男生身影的移动而移动,然后不知不觉地站在球场边看他们来来回回地运球,传球,然后看那个叫阳枫的男生跃起,投球,降落,一切都做得连贯而舒展,整个球场感觉像是他一个人的天下,不,应该说是他的国度。他好象是在自己的国度里玩耍着自己的游戏,一切都是那么轻而易举,顺其自然。
苏漪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当她看到一层夕阳的余辉笼罩在阳枫的身上,淡淡的夕阳在他的汗珠里灌注了金色的光芒时,苏漪感觉到了来自小腿的酸麻,才发现自己不动地站了很久,至于多久,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第一次,看一个人,看到夕阳西下,看到不知疲惫,看到自己的嘴角向上扬起。苏漪不知道那是为什么,也不想细究,只是觉得夕阳来得太早,太阳下班得太积极。
男生们在夕阳的余辉中笑着拾起衣服准备回去,爽朗的笑声透过微风传入苏漪的耳朵里,然后通过血液流遍全身,苏漪不自觉地觉得自己也是爽朗的。
苏漪站在夕阳的余辉中看着男生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由一个大点到一个小点。苏漪慢慢地走到操场的中央,伸出双手做着投篮的动作,然后跃起,然后落下,然后再跃起,再落下。当苏漪感到汗水渗透皮肤后满足地笑着停了下来,然后久久地望着那个篮框,久久地望着。当自己意识到什么的时候,苏漪才又挂上冷漠转身离去,消失在了渐黑的夜色里。
苏漪所在的广告公司是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公司里面的工作人员,上到老板,下到职员,都是一群开朗得过限,整日不知道苦为何物的年青人。每一个广告都有好多种奇思怪想,然后在让人晕眩的十几人大吵会中由公司老板,一个二十七岁,性格比任何人都固执和怪异的男人用力一拍桌子,在众多方案中随便抽出一份扔给创意总监,然后甩下一句话走人,那句话便是这个广告的命运--就用它。
所幸的是,这个广告公司的年青人,都是些有着艺术家的天分和怪癖的家伙,不好的东西绝不会出现在众人面前,即使是老板最后随便抽出的一份创意,也是十分精良的,至少比外边那些随处可见的某明星代言的广告创意要好一些。可能正式因为他们太过于执着于对艺术的追求,因此公司虽小有名气却仍不大不小。但大家都做得开心,他们中间也没人想出去去那些商业化的公司制作一些不堪入目的广告。
苏漪跟他们在一起很恰然,因为他们也都是互不探视的怪人,都是我行我素的动物,嬉笑打闹,然后散去。
结束了一天繁忙的工作后,已是下午五时,苏漪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学校,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自己走到了篮球场边,苏漪习惯性地朝左侧一望,望见了那个叫阳枫的男生和他的伙伴们正在尽情地拍打着。苏漪不自觉地笑了,自己是怎么了?这几天都会有意识无意识地走到这里。
自从那次看阳枫打球后,苏漪每天都会来到这里,看阳枫运球,传球,然后投球,不管那天有多累,她都会无意识地走到这里,然后久久地站在旁边,久久地凝望,望着阳枫移动的身形,她的嘴角就会自然地向上扬起。
又是夕阳西下,阳枫和伙伴们大笑着拿起衣服互相到道别,然后苏漪看见他的伙伴离去,然后苏漪看见阳枫朝自己走来。
阳枫走到苏漪的面前停了下来,然后附身望向她,苏漪抬头看见夕阳的余辉打在他的身上,好象身上镶了一层晕黄的光圈,再将视线往上移,看见了阳枫一双清澈的双眸,高挺的鼻子和薄薄的嘴唇,然后听见那两片嘴唇说道:“站那么久,你不累吗?”
苏漪怔了怔,随即笑着摇了摇头。
“你喜欢我?”阳枫继续问道。
苏漪还是笑笑,没有回答,只是仰着头看他好看的眼睛,其实那双眼睛并不好看,只是很清澈,清澈到苏漪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自己,但不知道映在他双眸上的自己是个怎样的自己。
“走吧,去喝点冷饮。”阳枫将衣服搭在肩上走在了苏漪的前面,苏漪笑笑跟在了他的后面。
那天喝冷饮的时候阳枫为苏漪叫了一种蓝色的饮品,苏漪没记住它的名字,也不喜欢它的味道,却很喜欢它的颜色,像一杯蓝色的海洋,可以装下所有的东西,又装不下任何东西。
回去的时候,阳枫将苏漪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中,然后对苏漪说我们开始谈恋爱了,以后你的手只可以在我的手里。苏漪浅浅地笑了笑,然后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走到宿舍楼下时,阳枫俯身在苏漪的唇上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然后说,现在,你的唇也是我的了。
苏漪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回宿舍然后睡觉,苏漪那天睡得很安稳很沉,第二天醒来时,她已经错过了专业课。
我时常想,爱情的一个轮回,是不是也要等上五百年?一个人有多少失去和得到,又有多少冷漠获得快乐的外衣?人的一生中又有多少个进进退退,躲躲藏藏,是是非非?
苏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阳枫,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是不是像这样自然而然地,问候一句,然后握住对方的手,然后吻了对方的唇,然后说我们恋爱了,你是我的。
苏漪也不想知道,更不想深究,她已经习惯了在球场边看他打球,习惯了看夕阳将光芒注入他的汗珠,习惯了一抬头听见他说我们走吧,习惯了喝他点的蓝色饮品,习惯了他将她的手放在手里,习惯了他在她唇上轻轻地一吻,习惯了他的恋爱一如习惯了他的篮球。
苏漪将手放在阳枫的手中,从侧面仔细地看他,看他那张并不英俊但却很有型的脸,然后低头轻轻地笑了起来。
阳枫低头望向苏漪:“笑什么?”
“没什么。”苏漪摇了摇头,脸上仍然挂着笑容。
阳枫笑笑然后在苏漪的耳边说道:“今天有聚会,我带你去。”说完不等苏漪回答,拉着她来到了一间酒吧。
酒吧的名字很好笑,叫做“王吧”,在名字下面还有一排小字:王吧,看谁最王谁最吧。
苏漪指着那排字笑道:“我看不懂。”
“我也不懂。”阳枫笑笑,然后说道:“没人去研究这个。进去吧。”
阳枫拉着苏漪走进了酒吧,酒吧有一个中心舞台,舞台上一群红男绿女们在DJ疯狂而下贱的口号和交错的昏暗的灯光中使劲地牛动着自己长满赘肉和瘦骨如柴的大腰小腰大屁股小屁股,脸上都是迷醉的满足感。
阳枫拉着苏漪穿过大桌小椅来到了一个包厢,然后指着它说我们的基地。
苏漪走进包厢后看见了一群男生女生,正在划拳、唱歌、拼酒着,拥挤的人堆里有一个男生双手环抱诧异地望着苏漪。阳枫拉着苏漪走到那个男生面前:“苏漪。淼森。”
淼森怔了怔随即挂上了一贯的笑容,伸出了一只手:“你好。”
苏漪伸出一只手,淡淡地笑道:“你好。”
整个晚上,苏漪都挂着礼貌的笑容坐在人堆中看着阳枫大笑着大叫着一个个找男生女生们划拳、拼酒,然后随便点一首歌强迫一个倒霉蛋用乌鸦般的嗓音唱出一首原本动人的歌曲,时不时地跑到苏漪的身边坐坐,然后又冲进人堆里开始周尔复始的游戏。
而那个叫淼森的男子则一直挂着温暖的笑容安静地坐在苏漪身边,和苏漪一样安静地看着阳枫如何在游戏中笑着叫着,偶尔投给苏漪一个了解的微笑,好象在说:这就是阳枫。
酒尽人欢后,一堆人开始东倒西歪地你搂我我搂你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酒吧,苏漪与淼森仍然挂着一味的笑容走在他们的身后看他们的酒后百态。
他们是真实而温暖的。苏漪这样想着,然后继续慢慢地走在他们身后看他们摇晃的脚步和摇晃的身影。
“今天,有一个人要离开了。”淼森轻轻地说道,声音是淡淡的,但苏漪可以听到这句淡淡的话里有一股淡淡的惆怅。
“人生就是这样,没有不散的宴席,要散的终究会散,要走的终究会走,再不舍也无从选择,路,早就已经标好了方向。”淼森笑着淡淡地说着,然后看着前方一个被阳枫搂得死死的今晚喝得最多的一个男生。苏漪知道,那个要走的人就是那个男生。
走到这条路的尽头,那个喝得最多的男生摇晃着走到淼森的面前,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喷着酒气说着有些飘渺的话:“兄,弟,我,要走,走了,开,开心吧?终,终于不用,不用,再,再见面,了。”
淼森笑着看着他,双手插兜,没有身手去扶他,也没有要伸手的意思,只是任由他摇晃着站在自己面前,用肩膀撑着他寻求支撑的手,一句话也不说,始终淡淡地笑着,但那双五味交错的眼睛告诉苏漪他此时无奈而忧伤的心情,可能是那份忧伤太无奈,因此只能淡淡地笑,就那样一直淡淡地笑。
阳枫大吼一声也晃到了淼森的身边,抱着男生和淼森的肩使劲地拍了两下,喷着酒气的话:“会见,见的,会,会的。”然后阳枫和男生抱着淼森大声地哭了起来,淼森没有去拥抱他们,也没有哭,只是双手插兜,笑着任凭他们紧紧地哭抱着,只是那双好看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些晶莹的东西,那些经营的东西在月光下闪了几下便慢慢地消失,一点点地流回了来时的地方,没有一滴带着月光滑落。
苏漪安静地站在他们前面,淡淡地看着他们,苏漪在想,如果有一天欧燕、彭风、思思她们分开了,会不会在一起喝酒,会不会在月光下紧紧用吧,大声的哭,哪怕只是双眸中转动几滴泪光?苏漪想她们不会,她们是不相信感情的动物,也是不喜欢这样离别的女人,最多会道声珍重然后各自离去,不再有交集,或许,连道别都没有,便各自悄悄地离去。
男生大哭之后使劲地拍了拍淼森和阳枫,然后朝前面哭得唏里哗啦的朋友挥了挥手,然后坐上了出租车,阳枫冲着出租车弛聘的方向边跑边哭边大声地唱着:“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无声无息的你,你曾经问我的那些问题,如今再没人问起。。。。。。”淼森没有哭也没有唱,只是跟着阳枫的身后快速的追赶着出租车。苏漪看见渐行渐远的出租车的窗户里伸出了一只手,使劲地高高挥舞着,好象在说--朋友,珍重。
那一夜,苏漪失眠了,淼森和阳枫送她回去后,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安然地睡去,脑海里一直出现阳枫和淼森奔跑的背影,和那只高高挥舞的手。苏漪辗转难以入睡,带上耳机,听到的声音却已不是以前的声音,而是阳枫大声地唱着:“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无声无息的你,你曾经问我的那些问题,如今再没人问起。。。。。。”
清晨,别人都上课后,苏漪决定再翘课一次,她翻身坐起,拿起电话却突然想起自己没有电话可以打,在这所大学里,唯一知道的电话号码就是宿舍的这个。苏漪自嘲地笑笑,拿起电话才悲哀地发现,自己无人说起。
苏漪放下电话,自嘲道:“我想打电话给谁,我有谁可以打电话?我为什么要打电话?我有什么话想说?”
苏漪翻下床,整理完后又一次来到了银杏道。秋天就要过去了,冬天来的时候这里就再也不会有金黄的叶片了。苏漪这样告诉自己,自己来这里的原因,仅仅是和秋天做个告别,仅仅是告别。
苏漪第三次将脚尖放在一片黄叶上,然后用力踩下去,转个圈,再迈向另一片叶子。苏漪在转第N次圈的时候,感觉到了身后一道熟悉的目光,苏漪嘴角慢慢地向上拉起了一个柔和的弧度。苏漪没有停止动作,也没有回头,她知道她的身后不远处站着的那个男子,一定自始自终绽放着一朵温暖的阳光笑容。当苏漪踩完最后一片黄叶转过身,笑着看着在另一头微笑着的男子,然后看着他走向自己,然后仰头看见他俯身望向自己,然后看见清晨的阳光柔和地洒在他的身上,使他看上去像冬日的第一束阳光一样,柔而暖,然后听见他说:“好玩吗?”
下午课后,苏漪习惯性地走到了球场,看见阳枫一个人在那里跃起,投篮,落下,再跳起,再投篮,再落下。以前和他一起打球的朋友都不知道去了哪里,球场上只有他一个人,和一个深绿色的篮球。
阳光中和篮球游戏着的阳枫没有以前的兴奋,至少是愉悦,在莹莹的阳光中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忧伤,忧伤虽淡,但能让人看得见,感受得到。
苏漪没有叫他,而是默默地站在一旁看他周而复始地投篮,降落。苏漪知道,他知道她站在这里,即使没有朝她这边看过一眼,但她就是知道他知道自己站在这里,也许,他只是希望自己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就可以了。
当夕阳的余辉再一次笼罩在阳枫的身上时,阳枫停止了篮球的动作,看篮球一下一下又一下地在地上弹起,落下,慢慢滚到前方。。。。。。
苏漪走过去捡起滚到银杏道上的篮球,拍去上面粘着的碎叶,然后走到阳枫的面前,把篮球递给他:“给,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它的吗?”
阳枫俯身望向苏漪,望向苏漪淡淡的眼神和淡淡的笑,和她手中的那一颗深绿色的篮球。
阳枫清澈的双眸在夕阳余辉点点的辉映下,升起了一层薄薄的淡淡的水雾,在水雾化成一滴露水要滴落时,阳枫紧紧地抱住苏漪,将头深深地埋进苏漪的颈里,密密的头发遮住了他那双清澈的双眸。阳枫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紧紧地抱住苏漪,将一滴露珠滴进了苏漪的颈窝,只有那么一滴,露水便冻结,冻结在阳枫深埋在苏漪颈窝的双眸里。
苏漪轻轻地抱住阳枫,感受着他呼吸的温暖,露水的冰凉,和他轻轻颤抖着的身体,苏漪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给别人一种叫做安慰的东西,原来自己可以让别人感受得到温暖,哪怕是短暂的如风一样的一缕。
苏漪不知道他们抱了多久,只知道当阳枫放开她的时候,几点零星已经挂在了天空上,和一轮弯月一起,冷清的闪烁着向太阳借来的一点微弱的光芒。
阳枫拾起安静地躺在球场中央的篮球,拍去它上面的灰尘,完后俯身望向苏漪,脸上又挂上了和往日一样的笑容,没有淼森的温暖,却让人很舒服,很安全的感觉。
“我们走吧。”阳枫说道,然后握住苏漪的手在渐黑的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
阳枫带着苏漪一遍又一遍地从校园的这个角落走到另一个角落,从一条小道走到另一条小道。好象是习惯了吧。苏漪轻轻地笑着,在阳枫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里说我们恋爱了的那一刻起,苏漪便习惯了跟着阳枫随意地走,随意地在校园和这个城市里游荡,习惯了阳枫的一切,和他这个人。
阳枫把苏漪送到宿舍楼下,和往日一样亲吻了她的唇,然后离开。
苏漪望着阳枫走进黑夜里,然后消失,然后自己回到宿舍,然后睡觉。
苏漪和阳枫,就是这样地如阳枫说的那样恋爱了,没有太多的谚语,好象也不需要什么谚语,只是开心的时候笑着拥抱,哭泣难过的时候安静地拥抱在一起,行走时双手相握,离别时轻轻地一吻,更多的时候,你阳枫在阳光洒满的球场上来回奔跑,奔跑在苏漪的注视中,苏漪站在球场的边缘,笑着看阳枫直到夕阳西下,零星点点。
我抱紧云的双手,想学会在天空游泳,问一问,那只没有目的的信天翁,可望见,天堂的窗口?
银河向西还是向东流,谁左右?问那道伤痕累累的彩虹,微风是否能够止痛?
忙碌了一天,苏漪回到了宿舍,宿舍里充斥着彭风最近不知从什么地方搞来的某支摇滚乐队喉咙快要爆炸的声音,在疯狂的节奏中,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声音。苏漪皱了皱眉头看了看一脸不满却不敢言语的思思,可能还在对那一记耳光耿耿于怀吧。苏漪又看了看躺在床上在爆炸开来的音乐中捧着那本永远也会很有兴趣的哲学书研究的欧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周遭发生的事物她好象从来都没有花过一秒的时间,任何事情都不会影响到她的情绪。其实,欧燕比苏漪还要冷漠,只是,她从不会去和自己过不去的人事物多说半句,哪怕是半句还击的话语,永远那么不冷不热,让别人随时随地可以忘记她这个人的存在,随时随地又可以想起她的存在。
一个难懂的人。苏漪叹了一口气爬上床带上耳机,将彭风让人抓狂的音乐轻易地隔离在外面。她不是欧燕,做不到在一个抓狂的环境里仍然能心如止水。有时候,苏漪会想,什么地方最适合欧燕呢,想来想去,只有道观。苏漪笑了笑,她这样的不冷不热,迟早会饿死一堆道姑。
当苏漪感觉到那强劲的音乐没有再震动到自己的身体时,朝宿舍扫了一眼,才发现彭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思思如释重负地把头从被子里探出来痛快地呼吸着空气,而欧燕,仍然是一味的淡然,别人的一举一动完全不会影响到她,可能有一天这个宿舍有人生病了她也只会说一句去医院吧然后继续着自己的继续。其实想想也是,自己的事情和感受又岂是别人能体会的,别人再如何询问与关心最终面对的仍然是自己一个人。
“苏漪,出去走走吧。”欧燕放下手中的书,边穿衣服边说道,没有征求的意思,也没有命令的意思,好象只是随口说一句,做不做随你。
苏漪笑了笑,爬下了床,和欧燕一起走出了宿舍,留下一脸不可置信的思思。可能是自己和欧燕太难懂了吧,苏漪浅浅地笑笑,思思总是想不通一些事情,那也罢了,她却要不停地想,最后弄得自己一个人无比的郁闷,她想的事情没有人会给她答案,因为事情本身就没有答案。
从宿舍出来,苏漪和欧燕便一直在校园的小道上漫无目的地走,不是自己太无聊,而是这个校园绕来绕去也只有那么几条小路,在校园里散步就只有重复地走那些小路,因此会重复地遇见那些寻找浪漫的情侣。
“苏漪,你知道彭风的事吗?”欧燕低头踩着散散在路上的银杏叶,不冷不热的抛出一句。
苏漪一时间竟有些无所适从,欧燕的直接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可能是习惯了她一贯的冷淡与默然,突然听起她说一个人,竟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漪,你知道吗?彭风是一颗浮萍,从小都是,到处飘荡,却始终也找不到自己的根。彭风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不负责任的他们,忘记了对彭风应有的责任和义务。彭风就那么一直飘着,为了生存,她受过很多苦,为了开始新的生活,她拼了命地来到了这里。苏漪,你知道吗?彭风是第一个让我佩服的人,生活的磨难并没有让她失去信心和希望,她还是一如既往地那么相信人这种动物。她在我们的面前,是真正的强者。”欧燕幽幽道:“冷漠如你我,面对一点点的磨难,就会退缩,寻找一个外壳来将自己紧紧地包裹,不去面对,只知逃避,并认为那是最好的保护。”
“欧燕。。。。。。”苏漪一时间竟找不到任何语言,眼前的这个欧燕,说的每一句话都来自她的心底,带着淡淡的忧伤。
“苏漪,你知道吗?我有着和彭风类似的经历,但是我却开始怀疑起所有的人,我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情感这种东西。所以,你看到了,我用冷漠装饰着自己。遇见彭风后,我才知道自己的渺小和可笑。苏漪,我知道,你一定经历了什么,从你的眼睛和你与我一样的冷漠里,我能感受出来,你拒绝和别人接近,总认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的冷漠。我看着你整日的掩饰自己内心的情感,就像曾经的我一样。苏漪,现在的你,你是否知道你有多幸福?”欧燕望向苏漪。
“幸福?”苏漪念着这两个字,突然想起自己的幸福在几年前已经停止了,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幸福。
几年前,那对爱她疼她的父母在一个秋叶纷飞的下午,在一声划破长空的枪响之后,带着对苏漪无尽的忏悔离开了这个喧嚣的城市,从那时起,苏漪便远离了幸福,带着别人无尽的谩骂和指责微笑着来到了这里。可是,幸福的滋味自己还能拥有么?
“苏漪,你已经有了一个太阳的呵护却还贪恋一束阳光的温暖。自己,也不知道真正想要哪一种吧。”欧燕淡淡地笑着,然后说我们回去吧,走到不能走的时候,就转身往回走,也是简单和行得通的。
是啊,走到不能走的时候,就转身往回走。苏漪笑了笑说道:“欧燕,你和彭风一定要陪着我,万一我走回去的时候丢了怎么办?”
长长的校园小径上第一次飘荡起了欧燕和苏漪的笑声,笑得真心。
苏漪和阳枫还是一如往昔的没有什么话可说,一如往昔的程序式的守侯,牵手,亲吻。
只是苏漪开始慢慢觉得,和阳枫在一起,一切都很恰然,像呼吸一样的恰然,恰然到不能空缺。
偶尔,阳枫会向苏漪讲他们的故事,他和兄弟们的故事。
阳枫讲的最多的是那个走了的叫复炎的男生和淼森。
阳枫说他们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在很小的时候,他们便因为一次打架而认识了。阳枫说他们是在一场激烈的打架中认识的。那时他们都才十岁。十岁的男孩想到什么就会做什么,有时候连想都来不及想就开始做了,就像打架一样,想都还没想先从什么地方挥拳,拳头便落在了对方的身上。那一次原本是阳枫和复炎打淼森,后来不知为何,变成了他们三人追着一群男生疯打。阳枫说他们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会是那个样子,只知道他们三个鼻青脸肿的男孩在一场激烈的战斗后,在一片草地上,学着电视里的侠客们,在手指上割了一刀,用使劲挤出来的一点血混着水结拜成了兄弟。
阳枫说结拜的时候,手指疼极了,但是大家都强忍住了,谁都不想被对方看见自己因这点疼痛而扭曲的脸。
从那天开始,他们成了无往匹敌的小小三人帮,开始了所谓的江湖生涯。直到高中时,他们才发现有酒一起喝,有马子一起泡的江湖生活不再适合他们,他们突然之间变成了良家妇女,却引起了学校和老师的恐慌,都说雷阵雨来之前,天空和大地都是很安静的。
阳枫笑着说:“看,他们总是那么自以为是。有些人,脑袋不是太简单就是太复杂。”
苏漪听了开始哈哈大笑起来,阳枫问她笑什么,苏漪笑道:“我想起了我们班的老太和公主思思。”
阳枫说复炎从那时候起开始变得深沉,阳枫说也难怪嘛,谁叫他是大哥?阳枫还说复炎扮深沉的原因是复炎认为深沉的人有一种气势,至少可以在自己害怕之前先让敌人害怕。
阳枫说从那时起,他们开始了有节律的生活,上课,下课,打球,然后回家,感情好得有时候会误以为自己的性取向有问题,因此经常会急忙谈个恋爱以证明友情是如此的纯洁而无暇。
苏漪听后哈哈大笑起来,笑出了眼泪:“阳枫,你们是脑袋有毛病。”
然后苏漪感觉到一只大手按在了自己的头上,使劲地边摇晃她的脑袋边往地上按,然后苏漪听见阳枫爽朗的笑声和自己痛苦的求饶声。
走在回去的路上,苏漪说阳枫,我想听你唱歌,那天听你边跑边唱,很好听呢。
阳枫咧开了洁白的牙齿:“那我们跑吧。跑起来的时候,听到的唱着的歌都会有另一种没有过的感觉呢。”
苏漪说好,将手放进了阳枫的手中,阳枫紧紧地握住了苏漪的手,苏漪和阳枫向前迈开了一条腿,在阳枫一、二、三的口令下,他们开始在风中奔跑起来,奔跑的风中,传来了阳枫不是很好却不会让人厌恶的声音:
“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无声无息的你
你曾经问我的那些问题
如今再没人问起
分给我烟抽的兄弟
分给我快乐的往昔
你总猜不透我手里的硬币
摇着头说着太神秘。。。。。”
苏漪笑着和阳枫在风中大声地唱着,跑着,不知道跑过了多少条街道,多少个十字路口,不知道穿越过了多少匆匆的行人,相拥的情侣,不知道自己成为了多少人擦肩而过的过客。
苏漪大声地笑着,大声地唱着,跟着阳枫跑了很久,很久。当他们停下来时,他们已经累得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是大口大口地呼着热气,大声地笑着,然后倒在了人行道上,头挨着头,肩并着肩,看天上的繁星点点。他们好象并不知道自己躺在人行道上,而是躺在柔软的草地上,草地的周围还盛开着大的小大圆的知名的不知名的花朵,里面有一朵很大很大的太阳花。
苏漪侧过脸仔细的看着阳枫,看他的眼睛,鼻子,嘴唇,苏漪忽然发现,阳枫很像一朵太阳花,一朵很大很大的太阳花。苏漪幽幽道:“阳枫,你好象一朵太阳花。”
阳枫笑着拉过苏漪的手放进自己的手心:“苏漪,我是呵护你的一轮太阳,一轮小小的太阳。”
“恩,你是我的太阳。”苏漪笑着轻声说道:“明天,我要我的太阳一起去银杏道告别这个秋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