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塞外雪 第107章 规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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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下官告退。”王进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收拾起琴匣,退出了清凉殿。
自从住进清凉殿后不久,刘彻便命王进天天来教卫青弹琴,虽然明知这是刘彻在故意刁难折磨自己,但既然无法拒绝,卫青便索性不排斥,真的认认真真地学起来。
过去本就学过,现在重拾,很快就上了手,几天下来便能弹奏简单的曲调。
琴弦在指尖跳动,流淌出串串音符,令卫青的心绪渐渐平和。
殿门被轻轻打开,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缝中挤进来。
“据儿,你怎么来了?”乍见刘据,卫青惊了惊。
“舅舅。”刘据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飞跑着扑入卫青的怀中“舅舅,父皇为什么把你关起来啊,你做错什么事了么?”
卫青心中一痛,抚&摸着刘据的头发,除了“据儿乖”以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舅舅,你给父皇认个错吧,认了错父皇就会放你的。”刘据一边哇哇地哭一边道。
卫青把刘据搂在怀中“据儿是一个人来的么?”
“母后就在外面,叫据儿一个人进来,她去找昨天父皇给舅舅求情,被父皇骂了,一直都在哭。”刘据越说越伤心,哭声越发大了起来。
想到姐姐终于知道了这事,卫青不由得心中沉了沉,鼻子有点发酸,拍着刘据的脊背,柔声道“叫你母后放心,没事的,据儿也不要哭了,你不是说要保护舅舅的么?那就要勇敢啊!”
刘据抬起头,小脸上满是鼻涕眼泪“据儿会勇敢,但据儿还小啊,没法保护舅舅,不如舅舅先保护据儿,等将来据儿长大了,再保护舅舅?”
听到这话,卫青紧紧搂着刘据,将头埋进他小小的胸膛,几乎要流出泪来。刘据抱住卫青的头,把鼻涕眼泪蹭得他一头一脸。
卫青长长出了口气,定了心神。错已认了千般,做过的没做过的,该认的不该认的,只要刘彻要自己认的都已认过,可自己和刘彻之间的问题哪里是认错就能解决的?
“陛下还是少喝点吧。”看着醉态毕现的刘彻,平阳公主不动声色地将酒杯从刘彻手中夺下。
刘彻双手支住腮,闭眼嘟囔道“皇姐,朕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你不要劝朕了,朕是不会放了他的,朕要他老死在宫里,看他还敢这般傲慢。”
“陛下!”接着的是一声叹息“陛下,他是大将军,是大汉的首辅重臣,陛下这样……”
“朕知道,重臣嘛,就算是天子也该给点尊敬,但那是指别人,不是指他。”刘彻打断平阳公主的话,依旧不肯睁眼。
“怎么他就是例外了呢?”
“他是朕的人,朕想怎么样对他就怎么样对他,朕就是要他给朕记着。”刘彻说着,恨意又慢慢爬上心头。
“陛下,这样下去,卫青固然声名扫地,但时间长了,难免也会有人非议陛下,说君王失德。”本不想这样说,但刘彻显然已经铁了心,而现在,除了自己这个亲姐姐,还有谁敢来劝刘彻。
“失德?朕怎么失德了?朕凭什么就失德了?如果朕把将军变成男宠,是,那是朕失德,但朕没有!朕是把男宠变成了将军,这也算失德?”刘彻有些激动,他虽然有些发晕,其实却一点也没迷糊,脑袋清醒得很。
“陛下!”无奈地叹了口气。
刘彻却不容她说话“他凉薄是吧,朕就让他看看什么才叫凉薄;他傲慢是吧,朕倒要见识下一个男宠究竟有什么好傲慢的!他也不想想,他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奴隶,是谁栽培提拔他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居然忘恩负义!”
“陛下!”见刘彻又开始变得不可理喻,平阳公主加重了语气,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刘彻就认定卫青忘恩负义。
“不行,朕决不能让他好过,朕让他骗朕,朕让他培植亲信,朕……”朕让他震主!心里念着这话,却忍住没有说出来。
“陛下!”平阳公主终于打断刘彻呓语般的叨念“陛下可知,军中男儿铁骨铮铮,谁愿服一个佞幸做自己的统帅?就算迫于军令,勉强服从,也难有真心。这样一来,卫青就再也不能带兵了,难道陛下收复河朔控制了漠南,把匈奴逼到漠北河西就算了,不想再打了?”
“带兵?他当然不能再带兵了,朕就没打算让他再带兵。”带兵干什么,再来独专军权?“想我大汉士马精良、将领如云,且个个身经百战,哪个不能带兵,朕还非他不可了不成?他就老实做他的佞幸吧!”刘彻一边说一边故意发出嗤笑。
平阳公主凝眸望着面容扭曲的刘彻,幽幽道“今日之事,实是臣姐之过,当年若不是臣姐将卫氏姐弟献与陛下,便不会有这般事情发生。”
刘彻却象没听到她这话,直接用勺子舀起酒倒入口中,待那口酒缓缓流入腹中,才缓缓道“皇姐,朕过去错了,以为把他和朕的关系藏着掖着是保护他,可他……”自嘲地一笑“现在朕才明白,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是个佞幸,他……才会真正属于朕。”
昨天卫子夫哭着求自己来为卫青说情,却不料弟弟和卫青的纠葛竟这般繁复,平阳公主暗叹造化弄人。
“陛下,放卫青出宫吧,他毕竟是大将军,陛下不可能真的关他一世。世间俊美的男女多不胜数,改日姐姐再给陛下物色几个可好?”
刘彻“扑哧”一笑,抬眼望向平阳公主“甚好,姐姐最知道朕,挑的人也最可心,这一点朕是知道的。”
“陛下是天下的主宰,就算放他出宫,也是要何时召见便何时召见,又何必一点余地也不留,伤人也伤己。”说罢看着刘彻,停了半晌才试探般道“陛下,这样……朝堂军中都会乱的……。”刘彻若有所思,平阳公主识趣地不再出声。
其实刘彻不是没想过这些问题,说是关卫青一辈子不过是气话。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刘彻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前思后想,觉得自己的做法确实太冲动,每每后悔,也想就这样放了他,一念及卫青冷淡的模样便又怒从心头起,收起了这心思。
那岂不是成了自己先服软?
平阳公主这样一番劝说,也算给了刘彻一个台阶。
刘彻翻身下榻,虽然头脑有些发晕,却稳住身形走到窗边。
窗外绿叶荫浓,花簇锦罗,高柳鸣蝉,依旧恼人。
若是十年前,听到这烦乱的蝉鸣,自己定会喊“卫青,那蝉叫得太烦,去把它赶走!”卫青会如何呢?刘彻出神地想,他定会用柔软的丝绸裹了棉花塞在自己耳中,然后一本正经地道“好了,陛下,臣把蝉都赶走了。”自己则会瞪上他一眼,一边嘟囔着“你敢欺君”,一边将他拉到怀中搂着美美睡上一觉,还要让他不许动弹当做欺君的惩罚。
“皇姐,你说的,朕岂会不明白,朕……朕只是,只是……”只是不甘心,但这话却如何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