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 无疾而终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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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天亮了,地球又转一圈了,世界还活生生地存在着……”号称第一女子天团的三个女孩动听的歌声,肆虐地在寂静的寝室响起来,被吵醒的我们几乎同时发出哀嚎。
“还让不让人活了,周末也不能睡个好觉。”
“是哪个变态,大清早的吵姑奶奶的好梦……”
“简颜,不想被扔出去,就赶紧关了你的手机。”
某个周六的清晨,我强调是清晨是因为时间真的还很早,对于我们寝室三个夜猫子来说,周末能睡懒觉的时间远比周一到周五的时间来得宝贵。可是,是从哪个时候开始,烦人的手机铃声总会残忍结束那样幸福的一件事。
我忍着将手机从床上砸下去的冲动,瞥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号码,终于还是绝望,深呼吸几口氧气,直接关机然后接着睡,装死般地不理会室友们的抨击,不消片刻,大二某女生宿舍又恢复安宁。
“怎么不接我电话?”电话那端气愤暴躁的声音,貌似我是背着老公出去搞外遇现场被抓的恶妇,哦,不……我清清白白一单身,男朋友都没有交一个,裴风你这个变态凭什么对我横眼睛叫嗓子。
我嫌恶地将手机拿开看时间,下午三点,早上关机到刚开机,手机上就显示十几个未接来电,我只是心烦:“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别那么早打我电话,哦,不……你最好什么时候都不打我电话,我现在最怕听到电话响。”
裴风几乎是咬牙切齿,发狠道:“你就一点机会都不给我,我说过,我不逼你,但是你也要答应给我追你的权利,还是说,你连这个权利都不给我呢,你说啊……”
如果我面前有镜子的话,哦,不……我书桌前还真有一面硕大的镜子,但我不敢看,我知道镜子里面的人肯定是纠结得眉头生出丘壑,只想一头撞死,电话那端还在喋喋不休,血泪地控诉我的狠心和冷血。
“简颜我告诉你,这辈子我只喜欢你一个人,追不到你,我情愿去死……”
裴风知道我的弱点就是心软,所以总说这样的话吓唬我,当时的我纯良如小白,不知道伤害别人,也不想伤害别人,才总是被人吃得死死的。
手机烫得像块烙铁,裴风才不情愿地挂掉电话,我立刻嫌恶地将手机扔到一边,苦着脸,狠狠哀嚎:“老娘走的是什么狗屎运,怎么碰到这样的人。”
林笑白了我一眼,贴着面膜的脸面无表情地说道:“简颜你是自作自受,像他那样死缠烂打的男生,就应该不留情面地扼杀掉,他说要死就让他去死好了,我还不信他真会死。”
善良的楚衣也跟着附和:“你说你找什么样的男生没有,反倒是被那个变态缠成这样,全系皆知啊,他又这么疯狂,搞得那些真的喜欢你的男生都不敢靠近,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还肯对那样的人好声好气地说话。”
我哑口无言,室友们都不是喜欢道人长短的人,但对于裴风,什么样的话都说得出来,连骂粗口都在所不惜,这全是被那个变态逼的,他从追我的那天起,就没做过一件讨人喜欢的事。
不堪回首的那天,在裴风嘴巴里描述了无数次的我和他的初遇,大一万恶的茶话会,我当主持人,和班上的同学玩游戏唱歌,本来很开心,裴风就是在我开心的时候出现,他和我同系同专业但不同班,大一茶话会是以班为单位举行,裴风和他们班班长跑到我们班来联络感情。
记得当时裴风唱了刘德华一首《谢谢你的爱》,模仿得非常像,我乍然听到,还以为是原唱没有消音,他唱得很认真,手指握着话筒,眼睛却看着远处没有焦距,那时我还真是被那副样子给震撼到了,在心底狂叫人才人才,茶话会结束我才知道,那人还真是个人才。
我不知道他从哪弄到我的号码,我刚刚走回寝室,他就发来短信:“我看你第一眼就喜欢你,做我女朋友。”
我气岔了,从小到大,我都跟男生走得不近,除了生性有点冷僻外,我实际上是懒得与人交往的,更别说是男生。可是,我没想到他会这么狂妄自大,用那么肯定的语气叫我做他女朋友,好像我不答应是我的损失一样。
以前读高中初中也不是没被人表过白,但当时多含蓄啊,说的人和听的人,都面红耳赤,欲语还休的样子,单纯而又心虚,好像犯了很大的错。
我不是没期待过一见钟情的爱情,我以为我只会有一次初恋,我自信自己是专情的人,会喜欢一个人一辈子,裴风显然不是那个人,甚至我上一刻见过他,也感叹过,下一秒,我已经记不起他的样子。
本应该被我忘掉,从此形同陌路的人,硬生生地插进来,就是一个错误,他却以为是对的,固执地以自己从来没有失败的人生对我承诺,这辈子只会喜欢我一个人,言之凿凿,少年的轮廓才刚显现出一点硬朗,说出这样的话,第一次反感得像被人亵渎,距离如亘古的深渊,他进我退,退无可退时,他以死相挟,我居然生出一些同情,以为他的感情,总是没有错的。
那天晚上,我直接拒绝了那条狂妄的短信,他好像不甘心,打我寝室的座机,室友接了,我示意她们别叫我,就说找不到我的人。他像个没吃到糖的小孩一样蛮横,一直打,从十点打到十二点,烦不胜烦,我和室友一起诅咒他,最终我还是赖不过,接了电话,也没说什么,就在那纠结为什么不接电话的问题,我那时才知道,我惹上了大麻烦。
我是什么样的人?用郭同学的话来说,一半明媚,一半忧伤,奉行低调才不会有麻烦,我不怕孤独寂寞,却最怕麻烦,裴风无疑是我大学生活里最大的麻烦,他脸皮厚,不消几天,整个系都知道他在追我,我无数次的拒绝让他觉得没有面子,在寝室砸过座机,茶杯和椅子,这些都是别人告诉我的,他的表现很激烈,也很急迫,只要有时间就打我电话,有时候他打过来我是占线,他都会很生气地问谁给我打电话来着。
他常说他是父母手心捧大的宝贝,就在我这吃过瘪,他不甘心,我看得出来,他掏心掏肺地喜欢我,很大一部分是虚荣心和拉不下面子作祟,说不难过是假的,打着爱情之名,却把我当成是他手到擒来的猎物,我亦是家人的宝贝,这样的男生,我对自己说,就算把心掏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动心。
我和裴风之间形成了一种奇怪的关系,不是朋友,更不是恋人,他管得比什么都宽,我却无计可施,那段时间,我一直认为自己被猪亲过了,倒霉到喝凉水都塞牙。
真正对裴风歇斯底里是在接到徐安杰的电话后,徐安杰是我同班同学,很幽默的一个男生,每次听他说冷笑话,我都笑到岔气,我们偶尔会在晚上通电话,我们班女生少,我和他的革命同志关系算好,我没心没肺惯了,虽然不待见裴风,但他的电话只要不在特殊时刻打来,我一般都会接,有一次我和徐安杰聊天聊得有点晚,刚挂机,裴风就打进来,寒冰似的声音问我跟谁聊天聊这么久,我最看不惯他这种将我归为禁脔的口气,我挑衅说我跟我们班男生连络感情,他管不着。
他好像被激怒了,他一发疯就喜欢摔东西,隔着电话,我也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心里有点害怕,强硬地挂掉手机,死也不敢再接他电话,他发来短信,无非还是喊着非我不要,得不到我,他就去死,我烦不胜烦。
我只是心不够狠,我很想说你要死就去死吧,但我不敢说,裴风发起疯来很可怕,我怕他真的死了,我会被连累一辈子。
事实证明,裴风他根本就是一个小人,他打听到和我走得近的男生,最后带着一群狐朋狗友找到徐安杰很挑衅地说打人家,徐安杰也非善类,被人指着鼻子在大庭广众下骂,任何男生都丢不起这个面子,架没有打起来,却闹得满城风雨。我很悲哀的想,我平静的生活要结束了,被人指指点点茶余饭后,是我最讨厌的局面。
徐安杰最后一次跟我打电话,语气不似以往的轻松,干巴巴地问我,是不是我跟裴风说过他在追我的话,我很冤枉,我又不靠被人追来显摆什么,这种事躲得来不及,我不是那么无耻。
徐安杰无所谓地笑笑,只是说,那就这样吧。就那样了,此后形同陌路,同在一个班级,却搞得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其实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我不迷糊,反而有的时候很敏感。
只是,直到大学读完,徐安杰都没有再跟我说过话。
有关我和裴风流言四起的时候,我几乎做起了鸵鸟,除了上课,就窝在寝室装死,电话设成静音状态,丢在角落,偶尔才翻出来看看情况,往往都是三四十个未接来电和无数条短信,都是那个变态的,为了躲着他,常常连父母的电话也接不到,落得被臭骂一顿,我灰头土脸,以为这辈子都与爱情无缘。
我决绝的态度终于敲醒了裴风,他不再像个疯子一样逼着我,忏悔着说要给我自由,听我的选择,但是他会一直等着,等多少年都会等,我麻木,听这样的话,都没感觉。
青春的路,被我走得荒诞,像一直做着噩梦,不会醒过来,看着镜子里自己满目的苍凉,我想不明白,怎么会被这样一个男生弄得这么狼狈,明明对他,连最基本的同学之情都毫无存留。
简颜同学对爱情讳莫如深,心甘情愿地在寝室每天对着电脑当起米虫,大门不迈二门不出,期期艾艾不爽的时候,在心底把那个人骂得三世不能轮回,那个人,居然会脸皮厚道在男生寝室那边大放厥词,说她已经是他的女朋友了。
楚衣和林笑总用可怜的眼光注视我,摇头晃脑地说造孽啊,真的是造孽,如果我知道人的本性会坏成这样,当初打死我也不会搞什么破茶话会的主持人,就不会有变态所说惊叹的惊鸿一瞥。
过了一段自唱自演的时间后,我怀疑裴风那个弱智被人开光了,居然变得正常,知道打电话我不会接,发短信跟我道歉,说是打扰到的我生活,以后都不会了。
我秉承着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善念,相信他的鬼话,不再跟躲瘟疫一样躲着男生,之前顺带着把本班的男生都给忽视了,想起来还是挺过意不去的,都当同学这么久了,班上的人叫得出名字的只有一半,忍不住在心底高呼悲哀。
没有了裴风变态的聒噪,我开始对生活又抱有一点希望,元旦晚会的时候,答应当主持,晚会搞得很盛大,用了三天的时间排练,和我搭档的是我们班的班长,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寒冬腊月的天气,却只穿两件衣服,里面一件白衬衣,外面套一件袄子,当时我在网上看小说看疯了,对美少年毫无免疫能力,特别是个子一米八以上,穿白衬衣的男生,心底桃花朵朵开。
惯于我之前一向低调的作风,我跟周苏扬并不熟,充其数见面笑笑打个招呼,不过我有轻度近视,看人总是一片模糊,对周苏扬的长相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观看,说实话,他那双斜长的单凤眼,很成功地让我在心里赞叹了一翻,我个头在女生中算好的,但站在他面前,要仰视着才能看着他漂亮的眼睛说话。
排练的时候,我们在一旁对台词,对完台词就看着别人彩排,那些时间我们并没有说太多话,静静站在他身边,却没有一丝的尴尬和不知在,所以我难得很乖地没有躲到一边去当隐形人。
我从来不知道,我会因为某人一个动作,就把坚守了二十年的心动献出去,可是,感情就是如此,恍然,不经然,寻寻觅觅兜兜转转,却不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