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老钟的一生第二章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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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于珍
滇西南高原上的红土山丘,被正午的骄阳照射得跟火一般赤色耀眼。钟亚希汗流浃背地从连队训练场上回来,刚端上饭碗,督导分队长就从连部帐篷里出来跟他说:“刚接到师部前指通知,两个小时后有一辆军列过来,要停靠在前面50多公里外的那个小火车站。上级给我们师配属了两台对敌广播宣传车和4名广播员,都是女的。她们领头的队长叫于珍,是军里宣传队的台柱子。你马上开车去火车站,将她们先送回到师部前指报到。”
钟亚希接到命令后,三下五除二地吃完饭,开上督导分队那辆满身是泥的212军用越野车就跑。一路上全是翻山越岭拐弯抹角的山路,急驶中的212军用越野车后面扬起一股浓浓尘土。钟亚希开车跑了一半路程的时候,遇上兄弟部队往前沿开拔的坦克、装甲车和火炮车队,拥堵在公路上像蟒蛇一样缓缓地爬行好长时间,急得他一头冒汗也无计可施。当他驾驶的212军用越野车,终于绕出了最后一道山梁,看见山脚下面的那个小火车站时,已经比约定的时间晚了整整半个多小时。
火车站是一个在平日里很不起眼的三等小站,坐落在山坳江边。钟亚希从高处大老远就看见站台上有一群女兵,他暗自数了数,那儿才止4个女兵啊,咋会就拱出来了9个女兵呢?
钟亚希开车经过站台前的岗哨,将212军用越野车直接开上站台,停稳在女兵们跟前。女兵们一个个身背背包、军用挎包和水壶,手里拧着脸盆网兜,还有就是清一色的背挎着54式手枪皮套,那架势个个英姿飒爽、威风八面得很。他下车后将自己那支56式冲锋枪挎在肩上,大声向她们喊道:“喂!你们哪一个叫于珍啊?”
其中一个挺漂亮的女兵转过身来,应声道:“我是……”
钟亚希上午训练了半天,接着又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四肢有些疲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站在车旁一边活动身子,一边做出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说:“我们领导跟我说了,只拉你们4个啊,你们怎么一下子拱出来这么多人啊?我这车拉不了啊……”
大概是对方见他穿一身两个兜的战士军装,又挎着一支56式冲锋枪,以为他就只是个老兵司机,还出言不逊。就对他不削一顾趾高气扬地说:“你这个说话呢?什么叫拱出这么多人啊,你是A师前指的吗?这是该你问的事情嘛!还有,你怎么迟到了半个多小时呢?”
钟亚希见对方好不客气的样子,掏出纸烟来点上一支后,嘴上也不饶人地说:“我的上级只叫我拉4个,我就只拉4个回去,我这车也就只能拉4个。”
他指着别的几个女兵说:“你、你、你,还有你,跟我上车!你们多余的自己自己想办法吧。”
“嗨,你还来劲了是不是,什么叫多余的啊,我们上前线来是多余的吗?你……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要拉就拉我们一起走,你要不拉就你自己开空车回去,我看你回去咋个跟你们肖政委交待!”那个叫于珍的气得怒目圆睁,小脸都红了,一点都不买他的账。
好在其他的几个女兵们都上前来跟他说:“老兵,是这样的,原先上级只配给你们A师两台对敌广播车,后来又临时增加了两台。我们也是好不容易才临时争取来的,我们还都写过血书才被批准上来的……好了、好了,我们都不说了好不好,都是革命战友,我们挤挤好嘛。”
钟亚希看了看还在平板列车上的那4台对敌广播车,又说:“要不你们多的人还是坐你们自己的广播车嘛。”
女兵们吵吵说:“车站说只有两股铁道,得先安排列车上的坦克和炮车下火车,我们广播车要等到最后才卸车,说不准要等到天黑了。老兵,你就拉我们一起先走嘛,我们那4台广播车,他们驾驶员自己知道开到你们A师师部去的。”
钟亚希也就是嘴上说说过过瘾,真要是落下5个女兵来,他也干不出那种缺德的事情。再说了,他哪儿敢那样干啊?他要真的那样了,回到师部前指他还真没法跟首长交待呢。于是,顺坡下驴地说:“那也就只好委屈你们这些革命战友们了,你们后面座位上能不能挤七个,前面座位上再挤上两个,背包……背包,我车上有一副伪装网,你们的背包和脸盆全都放车顶上捆扎好、网好,你们的挎包和水壶就都只有想办法挂在车子外面了……”
钟亚希说着话,瞟了一眼那个带队的于珍,含沙射影地说:“我说你们以后说话也不要那么冲好不好,既然都是革命战友,大家都客气一点。以后你们要有啥事情就找我,说不准我还真能帮上你们的忙呢。”
“好呢!谢谢老兵……”女兵们齐声欢呼,愉悦的嬉笑声响成一片,只有那个叫于珍的还对他虎着一张脸,就像他钟亚希欠了她好多一样。
钟亚希和女兵们忙乎了半天,终于将她们9个人的背包、挎包和脸盆全都捆绑在车顶上,钟亚希还好心将自己的雨披铺盖在她们背包上,说:“这一路上的灰土太大了,弄脏你们的背包你们今晚就没法睡觉了。”最后再用伪装网加固罩上,车屁股后面和倒车镜杆上挂满了水壶,9个女兵像塞午餐肉罐头一样挤满整个212军用越野车,连气都透不过来。
212军用越野车一路颠簸,车子外面挂着的空水壶“叮当叮当……”地相互碰撞,车子里面挤得满是嬉笑和“哎哟、哎哟……”的叫唤声。刚才那一阵子忙活和时下车子里的不透气,闷热得钟亚希满头大汗,军装领口也被汗水浸湿一大片。挤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和钟亚希拌嘴的于珍将一条毛巾递给他,说:“擦擦汗吧,老兵。”坐在后排的女兵们见状都笑了起来,全都“咦……”声一片。
钟亚希将她手上的毛巾挡了回去,说:“没事,我们马上就到了。”车厢里又是一阵“咦……”的唏嘘声,之后是女兵们起身的呐喊声:“一二三、不识抬举!”
钟亚希被羞臊的脸红筋胀,为了缓和气氛,他说:“各位革命的战友们,大家再坚持一个多钟头,我这里快马加鞭,到了师部前指,我第一时间就给你们向首长请功啊!你们想吃点什么好的就跟我说,我保证用最好的东西招待你们,给你们革命的战友同志们接风洗尘!”
“我们想吃不听我们于队长话的猪耳朵你有吗?”女兵们嬉笑着,嘴不饶人地叫成一片。于珍笑了,一屑不顾地说:“你谁啊、还这么大的口气,你给我们请功管用吗?你们当司机的老兵都是屁股后面冒烟,嘴上说话不负责任,就知道瞎吹一气,跟车后面冒烟放屁一样,是嘛?”
“就是!”一车的女兵们齐声呼应道。
这一回钟亚希没有生气,他跟着她们一起笑,还很大度地说:“管用!必须管用。这事情政委他得听我的,我现在就批准了。真的,我最起码得请你们这些敢上前线来的革命战友女同志们好好吃上一顿才够意思,这个事情我批准就算数了!”
一车的革命战友女兵同志们又是大声地尖叫道:“老兵真会吹牛……牛皮都上天了哟!”
于珍又看了一眼说大话的钟亚希,觉得他这人虽说爱吹牛,但心底里还是很善意的,就抱歉地跟他说:“老兵你别生气啊,我们宣传队在军部和首长们跟前呆惯了,说话没个大小,刚才的事情都是我不好,你别介意啊。哎,你是成都的哇,我也是成都的。”
钟亚希心里想跟她开一个玩笑,就说:“哦,原来我们还都是成都革命战友,没得事了。刚才是我的不对,你们跟首长熟,一会你们见了我们政委可不要告我刁状哈。”
一车的革命战友女同志们又一阵大声地叫唤道:“不告你不知道我们于队长的厉害,不告你我们吃不上好的,告你、告你、就要告死你……”
弄得钟亚希一脸的红涨,说:“好好好,那就叫你们于队长告我去,看你们于队长告我管不管用!”
“老乡,还没有问你尊姓大名呢,我们该怎么称呼你呢?”于珍这么问他。
钟亚希侧脸看了一眼于队长,说:“我知道你问我名字是好告我的状,大丈夫坐不改名行不改姓,我叫钟亚希,A师前指……”钟亚希话没说完就被身后的嬉闹声给打断了,后面的女兵们又在齐声大叫说:“钟亚希,就告你钟亚希!”
钟亚希只好认输说:“好好好,你们告我吧,我可跟你们说啊,你们要是告赢了我,就没有好吃的了啊……”
到了A师前指临时驻地,钟亚希领着于队长去见首长,他在师部前指帐篷外大声报告道:“报告!”里面首长回应道:“是小钟吗?进来。”
钟亚希和于队长进了帐篷,师长不在,帐篷里只有肖政委一人。两人上前向肖政委敬礼报告,于珍上前一步,气宇轩昂地向肖政委报告道:“报告首长,对敌宣传广播队队长于珍奉命前来报到!”
肖政委隔着大沙盘说:“好好好,你们对敌广播宣传喊话工作很重要,是我军对敌联络政治宣传工作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你们的越南语和法语练得怎么样了?”
于珍报告说:“报告首长,我们突击训练了一个月,主要的对敌宣传喊话语都差不多了,我们还要进一步抓紧时间熟悉,争取再多会一些军事用语和日常用语。”
肖政委像是想起什么,问钟亚希和于队长说:“军里先是通知你们对敌广播宣传队来两台广播车和4位女同志,后来军区又临时增加了配属。刚才政治部才转来通知说这事儿,说你们来的是4台广播车和9位女同志是吧?小钟你是怎么把她们接过来的啊?”
钟亚希笑着说:“报告首长,我把她们打捆拉回来的,她们车上可挤惨了。政委,于队长她们一路辛苦,工作也很重要,我去通知伙房给她们办一桌好吧,给她们接风洗尘慰劳慰劳。一会儿首长要有空也来鼓励鼓励她们就最好不过了,您要是忙没空的话,我愿意替首长代劳好吗?”
肖政委指着他鼻子说:“你钟亚希呀,你小子还真会安排,都安排到我头上来了。听说你小子下连队表现还不错,看来要你当一个小参谋干事还真是太可惜了!好了,我批准了,你就替我好好招待好我们这些巾帼女同志们。一会儿我跟师长还有事情,你就全权代表师长和我了,你叫上联络科邹科长一起啊。另外记住一定要先安排于队长她们洗一个澡,一定要烧热水啊,不许用凉水。”
钟亚希大声回答道:“是!我马上去安排。”
站在一旁的于队长见钟亚希跟首长说的挺认真热乎的,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回过神来,钟亚希却无不得意地凑到她耳根子边低声说:“怎么样,我没有食言吧!”
反应过来的于队长没好气地小声冲他说:“你是没有食言,但你失去了我们革命战友对你的信任,以后我们不跟你玩了!我们也不再稀罕你了,你耍阴谋诡计……”
肖政委没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看了看他们俩笑着说:“什么阴谋阳谋的?你们两个要好好地联络一下感情才是,以后你们俩还要好好地在一起配合工作。年轻人嘛,在一起好好乐呵乐呵也对,上了战场就得给我好好表现,不许给我丢人!小钟,回头你到我这里来一下,我和师长有重要任务要交代给你,去吧。”
俩人出了师部前指帐篷,于队长厉声地叫住钟亚希说:“你给我站住,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啊,你是在耍我们是不是?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说,老实说!”
钟亚希看于队长真生气了,抓下头上的军帽“嘿嘿……”一笑,说:“刚才我在车上是想给你们介绍一下我自己,可是你们老是要打断我的话,我没有诚心要耍弄你们哈。我现在给你于队长正式郑重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A师前指作训保卫科参谋钟亚希,就算是一个打杂的吧,我是跟肖政委刚从西藏军区调来的,原先……原先我跟肖政委当过几年警卫员。”
于珍斜眼看着他,说:“我说呢,牛高马大一个,倒像是上前线来给首长挡子弹的料。所以,首长才把你从西藏一起带来的啊。哎,我说你是怎么一回事情,你是不是觉得你这样耍弄我们很好玩是吗?谁要和你嬉皮笑脸的了!”
钟亚希收敛起笑脸来,故作正经地说:“报告于队长,我是真没有诚心耍弄你们啊,是你……眼看人低。当然,也算我有错,见面时没有跟你说清楚。再说了我一个小参谋,哪能和你这个当队长的比呢,你再咋个都带一个长子。我呢,都说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哪像你手下还管了那么多张嘴都不饶人的革命战友女同志呢。”
“算了、算了,我不想听你解释了!你以后说话别那么难听好嘛,什么你眼看人低啊,你不就是想说我狗眼看人低嘛?一点素质都没有,白跟首长那么多年了,这都是首长给你惯适出来(惯适,成都本地方言,溺爱、迁就的意思。)的啊?”
于珍嘴上说是息事宁人,但话里话外还是挺冲的,弄得钟亚希都觉得自己这样没意思,他赶紧说:“于队长你先忙着,我现在就去给你们安排伙食和烧洗澡水。哦,你们的住处联络科邹科长知道给你们安排,我现在就去告诉邹科长你们来了啊……”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