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梅花三弄之彼岸花 (上)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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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情如佛偈所云,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是错。
    传说中的引魂之花,冥界中唯一的花——彼岸花。花开开彼岸,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花迟迟不开,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
    合上laptop,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舒服地打了个呵欠。冲了杯coffee坐在落地窗前的摇篮椅中,讶异于时间的流逝如指尖沙落那般轻易,徒留一地星辉绕身。都市之中,烦嚣喧闹加身,水泥丛林处处,很少能够有一静夜可供赏月朗星稀。如此静雅良宵,该好好珍惜才是,为何心之所系,尽是那部已经完成,刚刚成为过去时的作品呢?
    那作品,我有意将它置于民国时期。因我独爱那季女子的一种特有性格——既有大家闺秀的温婉秀约,又怀着一种热情爽朗的开放潜质。八分微放的袖,俏立的盘扣领,青衣黑布裙的学生装束,是一种华美的朴素。在我的印象中,那时的天总是阴的,有些许泛黄就像一帧帧老幅照片,除却古旧,还有一种淡消消的悲哀。那时候的男女,单纯得透明可爱,然无意当中对人的心殇也就创得愈深。结局悲凉,也正正令我纠结,且令我感到不安。
    放下咖啡杯,燃了一支香烟,星星的烟花火在暗夜之中燃放,渐明渐明,随烟圈的氤氲逐暗。雾迷蒙的氛围为这窗外的不夜天添了几许的朦胧神秘。我经常一个人如此独处,但却从未感到过孤独。相反,对于外界的侵扰,心中总有几分抵触,几分厌烦——正如现在泠然作响的门铃声。
    我皱皱眉,不耐来客的打扰,但还是站起身。开门,梅香袅然,我惊奇于这份惊喜,然后便又是那张熟悉的俊脸,刚毅忧郁,可一见我就会不自觉地漾上一朵笑花。不快一扫而光,喜滋滋地捧上一捧梅花,光着脚蹦跳着将花插到玻璃紫晶花瓶中。“Thankyou,John!”在他面前,我丝毫没有避讳,绝对不必为刻意地掩饰自己的狂喜而故作骄矜。攀住他的颈:“我真的是爱死你了!”他见我仍是赤着脚站在冰凉的地砖上,横抱起我放进沙发里:“May,最近宅在家,又吃重了!这样对你的病情毫无益处。你应当勤些出去锻炼,保持住一个最健康最黄金的体重才行……”“好了啦!我的大医生,放过我好不好?我不过是心脏比正常人跳得快那么一点点么,不要担心啦!有了你这样一个优秀的贴身执事,我还需要愁什么啊,是不是?”
    John的中文名字是庄博文,是我的主治医师,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两个之间可以毫不顾忌地开玩笑。玩笑说过之后,无论轻重,两人开怀大笑,随即云散烟消,要的只是中间那一刻的欢愉快乐。说起我们初次相识,还有一个非常的误会。
    从先天起,我的心脏就有些特殊,所以大小我便与药为伍。五颜六色的药片曾经一度是我最好的朋友,今天五颗、明天七颗地邀请到我身体中作客。在家闲来无事之时,我最大的乐趣,除了爬格子自娱之外,就是躲在厨房中烹调各方美食。无论是做什么美食,我都好以梅花为佐,甜香细碎甚是可心。近日获悉我的主治医师又要出国深造,我摇头轻笑,这,已经是我送走的第三个医生了。不知从何时起,我就开始流连于这白雪的世界,我很喜欢这里的气氛很偏爱遍处弥漫着的酒精香味。今日会诊,为了访我的下一任医师,所以特制了梅香糕饼等江南精致小点。
    到了医生的办公室,竟空无一人,恰好这时手机响起,我便放下糕点盒出去接电话。待回来时,桌上的糕点已经所剩无几,而一个大男孩坐在桌旁尽情饕餮。我心头无名火起:“喂,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强压余下的怒火,绝不能让它们不受控制地一次性爆发出来。他扶了扶金边眼镜,满眼兴味地瞧着我,戏谑地认为我的发怒很有趣。“心脏病人怎么能发这么大的火?”挑了挑眉,似有挑衅的意味。自小因为体质的特殊,我的性格有些乖戾孤僻,心中总有对自己的一种暗示,最恨的便是人家揭出我的与众不同。我苍白的嘴唇在发抖,走上前去,“啪”的一声脆响,一记耳光打在他白白净净俊俏的脸上:“心脏病人怎么了?有什么可值得瞧不起的!混蛋!”他似乎被我的暴怒震慑住了,空气在那一瞬间凝结,剑拔弩张,满屋的硝烟,战争似乎一触即发。他扶了扶金边框的眼镜,正要起身出去,恰巧有一个小护士推门走了进来:“庄医生,这是你需要的病人资料。”庄……医生?我瞬间呆住了。这大男孩打扮的人竟然是我的新主治医师,教我怎么相信?尴尬难言,我怔立在那里,窘迫得半句话都说不出。他似乎不以为意,重新坐回位子,拈起梅花糕饼继续自顾自地吃了起来。我转身欲逃,忽听平和的声音响起:“梅佳语,英文名是May。名字很别致么,手艺也不错哦!我叫庄博文,你也可以叫我John,很高兴认识你!”宽厚的手掌递出,我很不自然地伸手握了一握。“黑白分明!”又是玩笑,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的初见,似乎也太过戏剧,然,命运安排,我们也戏剧地成了知己好友。
    回忆起来,不免轻笑出声。他转过脸来,轻轻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又在想什么坏主意?”眼神没有设防,只有温润的宠溺。“没有啊,只是想起我们刚刚见面时的场景。你当时惊得很像一头呆头鹅呢!对了,脸……是不是还是很痛啊?”“都说期许‘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我看我们啊,还是省省吧!‘相见不如不见’最好!”听出他话中的玩笑,但还是觉到心痛,好朋友……除了药就只有他和小洁。黯了面上的光华,唇色瞬又变成苍白,双眼无神地凝望向涂了鲜红蔻丹的指甲。那红,艳丽得触目惊心,为的只是掩盖下面时隐时现的青芒。他自知开错玩笑,手忙脚乱地做鬼脸逗我笑:“佳语,你看我像不像猪?”扭曲的脸孔,变形的声线。捏住那一张俊脸,邪邪地笑道:“我要把你变成一头真猪!一颗珍珠!我去给你弄好吃的!”慌忙冲入厨房,为的是不让他看见自己将要溢出满面的清辉。
    “梅小姐,你的花!”殷勤漂亮的秘书小姐将一大束玫瑰递给我,我接过,回了她一个亮丽的笑靥。“谢谢你,黄小姐!”而心中却厌了这花的俗艳,弃于桌上不顾,兀自把玩着水晶花瓶中快要枯凋的梅花。门再次被敲响,仍是人未到梅先至。“John……”难耐心中狂喜,“还是你最了解我!”欢喜地把弄着含苞吐蕊的梅花——现在冬将殁而春将至,梅花的光环将黯,他竟然还可以弄来这样一大捧,也真是难为他肯花如此心思要我粲华。
    我是一个不羁于世且不拘于时的女子,也许是早年而生的病情让我变得玩世不恭,甚至有时也曾萌过悲观的厌世情结。但我始终舍不得,舍不得我的亲人朋友,舍不得一切爱我的人甚至是物,更是舍不得我为自己编织的一个个虚幻华丽而又清雅凄婉的天方夜谭。父亲经营的是一间花卉公司,而母亲在植物学上亦有很深的造诣,我见过的奇珍异卉不少,但独爱梅花。命运的奇处不可言说,许是告诉我该像梅般傲然,坚强地面对生而被赋的风雪,坚定地走过每一寸征程。我爱梅的飘香,浓馥而非刺鼻的俗气;更爱梅展的玉瓣,雪白晶莹上嫣红点点,倾吐的黄玉莹莹,湿润潮湿的气息正的我心。欣喜之余,万分感动袭心:“John,说吧,要我怎么感谢你?不然这样,我提前下班邀请庄大医生和我共进晚餐,地方随便你选,好不好?”深深的黑眸直直地看入我心:“好啊!求之不得,地点就定在梅府,由梅大小姐亲自下厨可好?别忘记了,我还相变一颗珍珠呢!”“那自然好,来就来喽,恭候大驾!”仰起脸,玩弄的眼神中带丝丝的挑衅。见他摇头苦笑,该是在想缘何我总是浑身带刺吧……
    香酥梅鸭,梅花云片糕,十色的江南清梅点,再配上淡淡的梅香酒。青瓷的小杯,古典雅致,燃上几根蜡烛,气氛温和馨雅,我一袭黑衣,端坐于桌前。他总是说我面色过于苍白,该着些艳色增添喜气,然我经常是一笑置之,不去理睬,我行我素。黑色恬静,不会惹眼,不求高贵,但求不苟于流俗,岂不很好?对他,我只会微笑。拈满杯流光,飞舞溢彩;赏天边弯月,无边静远,此情此境,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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