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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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雷江医师被牧师大人念了整整一天,本来还打算等他儿子完全清醒再离开,现在为了自己脆弱的耳膜,安里当晚便溜出了教堂。临走前趁巴里不注意在茶杯下压了张纸条,要他看在上帝的份上,在自己出走期间替他照顾母亲。
凡尔登大道,光线晦暗,脚下的影子拉得细长,街上难得看到一个人影。
天宇廓落,星波横汉,萧萧秋风带不走死一般的寂静,据说政府计划在这里建造一座纪念碑。
巴里看着白纸黑字的字条,气得咬牙切齿,直接来了个天女散花。
战后第二年年初的一场会议有如一台闹剧,直到半年后才签署了《凡尔赛和约》,国际联盟也正式确立。
在欧洲,最大的亮点是波兰的独立,如同凤凰一般,从灰烬中诞生,从德国和俄国分割的土地上组成了一个国家。
法兰西没有作为战胜国的喜悦,战争带来的损失是多方面的,它使法国由战前的债权国变成战后的债务国,政治方面更是躁动不安。
安里·雷江没有马上就行动,只要一看到真王对盒子念念不忘的模样他就来气,那混蛋以为法国到美国的距离只有地图上的一个巴掌的长度?说话前也不动动脑子,简直没救了。
虽说真王对大贤者的情愫不值得提倡,但现在不一样了,两人的关系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真王也乐得他们少了一层血缘的隔阂,可这样的改变并不尽人意。
遥远过去的林中初识,是两个不同命运交汇的开始。一个是不带感情地赶走另一个,而另一个却毫不犹豫地跟上前一个的步伐,此后便是仅仅十年的相伴相随。
安里对真王的态度从一开始的拘谨发展到现在的随便自如,每一次转变真王都看得真切。二十多岁的法籍医师无论是气质,还是语气,都跟大贤者如出一辙,这种绝佳的视觉效果不仅是精神上的折磨,也不断冲击着真王的眼球。
安里于四年后来到巴黎,当时政府正忙着跟一些周边小国缔结盟约,只不过这些夹在德国和苏联之间的国家根本不能令惶惶不安的法国感到安全。
这个由王子之名命名的城市,曾在大革命时期改变不少,而今经济的恢复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由于德国未能按照《和约》支付赔款,法国便在这一年占领了德国的工业中心鲁尔,结果直接导致德国经济迅速崩溃,更没能力支付赔款了。
安里凭借战争时的军医身份很快在巴黎的一家医院找了份医生的工作,不出几天,雷江医生便以他出众的外貌吸引了不少护士及病人的注意,而真王的危机感也接踵而至。
仔细算算安里也有二十五了,可看着还像二十刚出头的样子,这种颠覆实际年龄的外表绝对可以扩大对女性杀伤力的范围。
1923年10月23日午夜,月朗星稀,塞纳河畔天水一色,银色的光辉为北岸的卢浮宫勾勒出暗紫的轮廓。
仲秋夜的晚风已经有了些许冷意,新桥上依旧人潮涌动,小贩热情地向往来的行人介绍着自己的商品。
安里·雷江穿着一身黑色西服,头上戴着一顶不久前才买的巴拿马帽,当初真王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你怎么还是这么老土?安里的反应更快,下一秒就把帽子当盘子甩了过去。
安里的右手边是一位美丽的小姐,比起人家从容地挽着他胳膊脑袋靠在他肩上,面带笑容毫不做作,他就显得紧张过了头,看得真王几度笑抽过去。
“雷江先生,那边有人开始表演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嗯,好。”
他们跟着人流来到桥边,人群的中心是艺术家的交流盛宴,在明煌的灯光下变换着各种姿势。
月色幽然,清冷如斯,河水荡漾着细碎的月光,秋水横波将其推入下一轮波纹。缓缓行驶的船只擦过桥墩,穿透光辉无限,更像一幅画。
这是安里第一次约会,两天前就定下了,于是就给了真王足足两天的嘲笑时间,不为别的,就为此次约会是女方先暗示,他后明示的。
若说法国人的浪漫是真王最难接受的,那上流社会的男女交往就是真王最不齿的。这么说也不对,毕竟安里只是个乡村医生的儿子,可他居然能被贵族小姐看上,真王所受的打击可见一般。
本以为医院的女人虽多,但基本相貌平平,真王也不怎么上心,问题是他忘了还有“家属”这一种群的存在。
卡特琳·贝茵哈特的祖母便曾受过安里的治疗,对这个年纪轻轻、斯文有礼的医生非常喜欢,住院期间听过一些传闻,其中就包括他在上次战争中当过军医的事。
卡特琳每天都会来医院看望祖母,接触安里的机会比较多,时间久了渐渐被他安静的个性吸引。今天的约会就是她想出来的,暗示了好几次对方才笑着邀请她,所以她敢打赌安里绝对是故意装傻。小姑娘愤愤不平了两天,到了第三天,什么烦恼都抛开了。
安里一下班便看见卡特琳等在门口,尴尬地说先回去换套衣服,结果他的行头就是令真王特鄙视的那种。
夜月当空,清辉洒水间,与地面的灯火交织成似锦流水般的柔滑质感。
当夜晚的钟声敲了两下,安里才把小姐送回家,焦急的管家上下打量他,然后不由分说地训了他一顿。管家的忠诚度值得称赞,但莫名其妙地没陌生人骂换做谁也忍不下去,只是碍于女士在场,直接骂回去似乎不太好。
管家训人的声音不大,算得上客气,只可惜他的用词犀利到可以让人抓狂的地步,安里的脸瞬间变绿。
最后是卡特琳边向安里道歉,边把管家拉进屋才了结此事。
“你难道不知道贵族家庭大都设有门禁么?尤其是像她那样的女孩。”待人走光了,慢条斯理的声线通过空气传过来,过了半天真王才潇洒地从黑暗的一角走出来。
安里很憋屈,撇了撇嘴,吐出六个字:“很遗憾,不知道。”
真王笑得没心没肺:“那你也太没常识了,我这个不是法国人的人都比你这个法国人知道得多。”
“你是来玩绕口令的么?”
“不,纯粹看热闹。”
沉沉夜幕下,一前一后两个身影,而事实上人们看到的只有一个目似点漆青年匆匆走在巴黎的大街上。脚下的影子忽明忽暗,最后消失在门的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