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完全不反抗，心里还想着怎么吃到肉。一个湿湿软软的东西滑了进来。在里面翻江倒海的搅了一通，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细细舔过每一颗贝齿，又狠狠的吸住小狗的舌头。小狗刚开始觉得无聊，后来就有些生气：不让我吃肉也就罢了，还让我吃你的舌头和口水，又不好吃！于是就想用舌头把他顶回去。结果自然换来更凶狠的蹂躏。渐渐的，小狗的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良久，柳清河放开他，细细的看他的神情。
    小狗的双眉紧紧的皱在一起，怎么看都不是高兴的样子。
    柳清河的心提了起来，手足无措：“那个，我们吃饭吧，呵呵。”僵硬的笑。
    “有点难受。”
    柳清河这回真慌了：“伤又发作了吗？哪处的伤？快让我看看！”顺手就去摸脉。
    “不是伤！”小狗挣脱了柳清河摸脉的手，脸冷下来。
    柳清河的心微微的疼。
    “这里难受。”小狗伸手摸着俩腿之间，“原来不是这样啊？”
    柳清河看了他摸的地方，哭笑不得，一把搂过来，恶狠狠的说：“有时我真想一把掐死你！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呀？我要如何才能让你明白……”柳清河的声音低了下去。
    小狗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柳清河叹了口气：“算了吃饭吧，我今天带回了猪舌头和牛脸肉，明儿再给你买烤鸭，一整只的烤鸭，喜不喜欢？”
    “那我要长的最胖的！最大，最肥的！”
    “嗯，给你买最肥的，其实瘦的才好吃，太肥就腻了。”
    “就是，最大，最肥！”
    “好好好，咱就买最肥的，大不了你吃肉，我吃油。”
    “杀，杀……啊！为什么……不要！我杀了你……啊！”小狗从恶梦中惊醒，猛地坐起来，满脸的汗水和泪水交织。
    柳清河递给他一碗水：“又做恶梦？”
    “我梦见了我，我梦见了我？我梦见了我！……”
    柳清河抱住他：“别怕别怕，有我呢，没事了。”
    “我梦见了我，我拿剑杀了我！不对，我没有杀了我！真的，我真没有，你要相信我！”
    柳清河轻轻擦去他满脸的汗水和泪。
    “全是血，全是手臂，断的，一地的死尸，比一地还多，是两地，三地，四地！”
    “呵呵，说满地的死尸不就行了，二三四虽然比一大，可也不能这么用啊。”
    “可是奇怪，我怎么知道那个人是我呢？我又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那他到底是不是我呀？”
    “这……”这个问题还真有点难度。
    “清河哥，地上的那些人，都是我杀的吗？如果不是我那是谁呢？”
    “这……”
    “还有个女人，可我看不清，就像在雾里，她长什么样子呢，清河哥？”
    “这……”柳清河开始忍不住皱眉了。
    小狗痛苦的揪着头发，紧咬嘴唇。
    柳清河拍拍他的背：“你刚开始的时候每天晚上都做恶梦，现在要隔五六天才做一回。你刚醒来的时候我说话长一点你就记不住跟不上，要想半天，反应很慢，现在已经没问题了。就说今晚的这个梦吧，你以前是从来不记得梦到什么的，今天你记得梦里有血和死尸，一个女人。你不觉得，这是很大的进步吗？终有一天你会恢复，想起以前的一切，不会像现在这么傻跟个小孩似的，你会慢慢变聪明的。”
    “我不傻，我不用变聪明！”
    “是是是，我说错了，呵呵，我的小狗才不傻呢。不过，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越来越聪明呀。”
    “那我也不用。”
    “为什么？”
    “因为我有清河哥呀！有清河哥一个人聪明就够了，用不着我。”
    柳清河哑然，想了想才道，“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呢？”
    “怎么会不在呢？”
    “很多原因。”柳清河心中涌上一股悲哀，“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永远陪着谁的。”
    “怎么就不在了呢？”小狗难过起来，像一只真正的小狗找不到昨天藏的骨头一样焦急，泫然欲泣。
    柳清河终究见不得他难过，抱了他，轻抚他的背脊，安慰道：“不会不在的，没事没事，清河哥永远都在的。”
    小狗可怜巴巴的看着柳清河，眼睛都不眨，好像一眨眼睛柳清河就会长了翅膀飞走了，即使他实际上什么也看不见。
    柳清河见他这样子，一咬牙，心说，死就死吧，伸出手掌正色道：
    “各路神明在上，天地为证，日月为凭，我发誓，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就护你一天，此生永不相负。若违此言，天诛地灭，永堕地狱。”
    小狗一脸茫然，毫无感动之色。
    柳清河郁闷的想吐血：“你听没听见我发誓啊？”
    “听见了，没听懂。”小狗一龇牙笑道。
    “啊！！”柳清河大叫一声，双手掐住小狗的脖子猛摇，“总有一天，我要掐死你！要不然我早晚会被你气死的，早晚！”说着就去挠痒。
    小狗好不容易才挣脱柳清河的魔爪，夺门而逃。柳清河发了狠，说什么也要追上，一路怪叫在后面紧追不舍。两人一追一逃进了深山。小狗重伤初愈，体力不支，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喘息着停住。凝神听了半天，别说是人，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清河哥！我知道你跟我闹着玩呢，出来吧，我都听见你了。”
    回应他的只有山谷里呜呜的风声，偶尔几声乌鸦叫，更添凄厉。今夜无星无月，大雾漫天，所有树木岩石都只见个轮廓，黑黝黝的大山像个神秘的怪兽一样择人而噬。
    “清河哥……你是不是没跟上我呀？还是掉沟里了？”
    小狗想起山里的陷阱，那些都是清河县最有名的猎户高羁旅设的，里面都是尖刀一样的竹片，连老虎都能穿透，不由得担心起来。赶紧凭记忆摸索着往那飞奔。
    “清河哥！”小狗一边跑一边喊，满山都回荡着“清河哥”，“清河哥”……
    离陷阱越近，一股血腥味就越浓。终于到了陷阱口。
    “你在里面吗？你不要吓我！你昏迷了吗？你回答我呀我看不见！你到底怎么样了？”
    小狗刚要提气纵跃往里跳，一双手臂悄无声息的从背后环了上来。小狗右手肘向后一撞，那人像早预料到一样向旁一闪，小狗反身就是一巴掌，正中脸颊，“啪！”声音响彻山谷，但这一巴掌却丝毫不含内力。
    “柳清河，捉弄我很好玩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错了，我明天给你买烤鸭……”
    小狗真生气了，俏脸冷若冰霜：“其实你刚才就躲在那棵树上吧？我却看不见，我什么都看不见！”
    柳清河心一痛，去拉小狗的手，小狗生气的甩开，疾走。柳清河却没像平常一样立即追上去，而是呆呆的站在原地，目光闪动。
    武功恢复了呢，刚才的轻功，是流云步还是八步赶蝉？才三个月呀，恢复的真快，为什么幸福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脑袋也比以前好使了，嗯，记忆什么时候恢复呢？如果他想起了过去，只怕到那时……
    小狗走了一段路发现柳清河没有跟上来，以为他又丢了了：“清河哥？”
    柳清河赶紧答道：“哎！”跑上来握住小狗的手：“你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我……”
    “你在难过吗？你怎么了？”
    柳清河一愣，是不是每一个眼睛不好的人心思都这么敏锐呀？
    “你以后就算看穿了别人的心思也别轻易说，要不然人家会害怕你的。”
    “我才不管别人呢，我只跟你说。”
    柳清河只觉得像冬天喝了烧刀子，从头暖到脚。
    小狗握住柳清河的手，轻轻地道：“我总是做梦，好多死尸，天在下雪，落到地上，就成了红色，梦里有好多人，可我一醒来就全忘了，我希望我能想起来，可我又怕想起来。我最怕有一天我把你也忘了，或者，我一觉醒来，你就消失不见了。”
    柳清河紧紧的抱住他：“不会的，我刚发的誓，说要护你一辈子，你不要瞎想那些没用的。”
    “嗯，可你也说，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永远陪着谁。若是有一天，我们分别了呢？”
    “那我就去找你，上穷碧落下黄泉，死也要把你找到。”
    “我也是。”小狗道，“不，这样容易走岔了，不如约在清河县，谁先到谁先等，不见不散。还有，谁后到的，要学三声狗叫……”
    柳清河弹了小狗脑门一下：“我才不干呢，要叫你叫，反正也是你后到。”
    小狗顽皮的笑：“那我们打赌，看谁先到，输了要给对方买烤鸭。”
    柳清河宠溺的摸摸他的头。
    一直到很多年之后，柳清河依然记得这一幕，在那个无星无月的夜晚，天为证地为凭，有个人说要一辈子。可是一辈子那么远呢，不知道是谁把那些像罂粟花一样肆意妖娆的快乐扔进了时光之河，就这么渐渐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