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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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青玉有所反应,蓝胤秋便已将怀里的玉佩拿出来,在青玉面前荡来荡去,道,“丫头,别倔了,跟我回去吧!嫁给南阳王……你先听我说!”见青玉要开口,蓝胤秋突然敛了笑,喝止住。青玉难得见二哥竟如此正经,便乖乖地闭了嘴。
她天不怕,地不怕,却偏偏害怕蓝胤秋正经说话。
她这个二哥对她疼爱有加,但说起正事来却是另一副面孔。一是一,二是二,绝不含糊,而且厉正严词。不过青玉倒不会因为二哥严厉便怕了他,之所以怕,那是因为:若是有件事到了连蓝胤秋都严肃起来的话,那便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了。
“你听着,这四年发生了很多事。爹年纪大了,大哥又性情耿直,蓝家在朝中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了,如今的蓝家已经不受皇上重用了,反倒是原来不被看好的顾家受了皇上的恩宠,现在如日中天。皇上为了压制臣子的势力,势必要采取些行动。南阳王的日子也不好过,他确实很受宠,但就是太受宠了,太让皇上惦记了,如今皇上想好好利用他这个人,将他紧紧拴在身边,你说若你是皇上,会用什么法子?”
青玉这几年都是在江湖中打拼,并不懂这些朝中的事情,但蓝胤秋言之有理,便只能默默地继续听下去。
“联姻!”蓝胤秋一下子点破其中奥秘,青玉眉头轻蹙,却也没说什么。
蓝胤秋见青玉一副淡漠的样子,心急如焚,暗自思忖,这丫头死性不改,还是这么倔,只是现在不比当年,这丫头怎么一点也不明白?
“丫头,你别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你不知道,前些日子,皇上催着南阳王娶顾凝妆,南阳王千方百计地拖着,后来躲了江南来。如今,皇上已经知道他在江南,急招他回京。你说,南阳王拖个一次两次,甚至拒绝皇上一次两次倒是没什么,可第三次第四次呢?你也老大不小了,应该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万一龙颜大怒,判他个抗旨不尊,欺君罔上,你要知道皇上想治谁的罪,那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到头来后悔的是谁?”蓝胤秋说得苦口婆心,青玉脸上却依旧风平浪静,看不到半点波澜。
蓝胤秋往桌子上狠狠一拍,道,“蓝薰洛!别跟我说你不在乎!”
青玉咬紧下唇,依旧不言语。
“好!真好!我告诉你,蓝薰洛,你不听我的,没关系,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玉佩在我这里,你后悔了,记得来拿!”说罢,蓝胤秋衣袖一甩,便要出去。
“二哥……”青玉看着蓝胤秋这么激动,便知道蓝胤秋定是还有些话没说。
蓝胤秋是最疼她的二哥,绝不会逼她嫁人,即便对方是况玉岑也不行!当初自己被赶出家门,最后送行的也是蓝胤秋,当时蓝胤秋只说了一句话,“外面过得累了,便回来,爹不让你从大门进,二哥翻墙把你带进来!”
蓝胤秋喜欢逛青楼馆子,这倒让他翻墙的本事好了几成,半夜里从来都是翻出去再翻回来,习惯了,便根本不走正门。
可这会,蓝胤秋却让她嫁了,嫁给她最不愿意嫁的人——南阳王况玉岑。青玉心知定是家里出事了,要不二哥那么疼她,怎么忍心强迫她?
但她心高气傲,想问家里如何的话却怎么也出不了口。
蓝胤秋见青玉欲言又止的模样,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丫头,你好自为之,我也不能在这里久留,明日一早便要回京了。”说完,有些无奈地看了青玉两眼,淡淡道“不过这样也好,罢了,不嫁便不嫁吧!你身边能人不少,不怕你吃亏,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青玉见蓝胤秋的身影在眼前一晃而过,心里有些凉凉,不知是这夜色如水,还是心里当真有些萧瑟。
蓝家出事了!
这个念头在她眼前挥之不去。难道三四年前,爹便已经预见到了如今的情况?所以才想尽心思,让她嫁给南阳王?
说起南阳王,想来两人小时候便是青梅竹马,况玉岑自小便宠她,那时先皇还在,对这个年纪与皇储们相仿的弟弟确实疼爱有加,每回各地的进贡都定要送些给况玉岑。而况玉岑得了赏赐,便定会亲自送到蓝府,看着她吃。
“你为什么不吃?”一次,还是小孩的蓝薰洛突然对着看着她吃圣果的况玉岑问道。
“因为我想让你多吃点,长得胖胖的,一个胖妞是没人要的,到那时候,你便只会属于我一个人了!”
果然找打!哪里有人会小小年纪,便有这么毒的想法?最可气的是,况玉岑不仅有,还大大方方地把这想法说出来——还是对着蓝薰洛说的!
但蓝薰洛毕竟是个女孩子,怎么能打得过况玉岑?况玉岑又喜欢玩,而且玩之无度,每次都会“一不小心”把蓝薰洛弄哭,自己却吓得躲在拐角里,忍受着蓝薰洛恨不得在他身上穿出两个洞来的目光,却不敢吱声。
为了“报仇雪恨”,蓝薰洛便跟着哥哥们习武,却不料况玉岑也不知究竟拜了哪位名师,无论自己苦练多久,终究是败,而且因为蓝薰洛本身就倔,习武之后更是像头倔驴一样,不打到精疲力竭决不罢休,最后还得况玉岑把她抱进房里。
“我不喜欢被人抱,你背我!”蓝薰洛任性道。
“不行,我不喜欢做和别人一样的事情,你二哥总是背你的,对不对?所以我绝不背你!”况玉岑斩钉截铁地说道。
“切!那很多人都抱过我呢!”蓝薰洛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所以你得给我保证,以后只能让我一个人抱你!”
“不干!”蓝薰洛回绝地倒也干脆。
“不干的话……”况玉岑一脸坏笑,蓝薰洛突觉腰上一阵瘙痒,笑得忍不住乱动起来。
“哎,小心!”蓝薰洛身子一翻,差点跌落出去,况玉岑反手一拥,身子回转,抱着蓝薰洛直直地落在草地上,吓得蓝薰洛脸色苍白,忙问道,“你有没有摔疼?”
况玉岑睫毛掀开,露出一双静若寒潭,深不见底的眸子,看得蓝薰洛心跳慢了几拍,脸色绯红,况玉岑却故作不知,只是笑道,“我若是摔疼了,你会帮我揉揉吗?”他虽在说话,眼睛却更显静谧了,像一片透不过光来的神秘林子,让人明知可能危险,却不能不深陷进去。
再后来先皇驾崩,况玉岑也好久没再来过,直到大哥大婚的那天,况玉岑来道喜,那一天,他醉了,蓝薰洛没想到一个王爷的酒量竟然比她还浅,终于旧债新债一起还,从那以后,见面就把况玉岑灌醉变成了蓝薰洛最大的嗜好,就这嗜好让她爹骂过好几回。
若是这样下去,两人定然关系不错,可是这关系却在爹突然跟她谈起婚嫁之事时,变味了。那一天,她害羞地低下了头,而那低头的那一瞬间,她清楚地看见况玉岑的那双眸子里混入了淡淡的局促和不安,似乎还有一丝极难察觉的不情不愿。
她觉得心头乱乱的,却理不出头绪,那一刻,她突然怀疑两人之间的感情是否是真的?他是否只是在玩弄这份感情?要不,怎么会不情愿?难道是自己看错了不成?
那时,她已经懵懵懂懂地知道什么叫玩弄。
后来常听二哥说起逛妓院的事情,一次便忍不住女扮男装地去了趟青楼,在那里,她见到了况玉岑——况玉岑正一手倚翠偎红,一手软玉温香,然后……然后两人……便背道而驰。
两个人终于什么都没说,就很知趣地各退了一步。
以致再后来,爹问她,嫁出去还是滚出去?
她说了句,我走出去。便毫无留恋地离开了生活了十五的年的家。
老板娘和大家都比我聪明多了,怎么也不会像我这样,是吧?
没来由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妩言的话,这句话曾经像个套子,将整个南楼的人都套了进去,那时她还说妩言学坏了。
其实,妩言错了,这南楼的人其实都不如他聪明,比如春水,别看他一天到晚笑嘻嘻,却只会拿着那把白底无字的扇子月下自嘲,比如少卿,别看他整天一副就会摆着一张臭脸,穿着一身红衣,其实就是个有苦道不出的哑巴,再看廷芳……还有自己,自己绝对是个混蛋,整天气势凌人,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样子,实际上见到况玉岑就心痛,一想到家就想哭!
可如今,她却不能走了。她不说出来,并不是意味着她心中无事,要不怎么总觉得心中沉甸甸的,仿佛有千斤重!
她想做一些事情,她想找一些人,她还有一个深深埋在心底的愿望——那便是找回往昔的南楼!
这些天,她一直默默地看着,默默地送走了一个又一个南楼的人,她不敢去想,去想今日的南楼究竟已经变成了什么模样?
南楼是她一手建成的,却不是她一个人的。
原本,大家都说好的,人在楼在,人亡楼却不能亡,但是现在,南楼已经要塌了,她看分明,却不愿意承认,她宁愿每天装作没事一般,该玩,玩,该赌,赌,该喝酒时,她绝不少喝,只是再不想深夜去其他人的房间,睹物思人也好,谈天说地也罢,她都不想了,她怕自己会忍不住说些不该说的话:说自己想把酉阳他们找回来。
可是如今,妩言死了,酉阳被人诬陷出走了,和梦是她让他走的,楚江湄也是她同意放行的,放他去找将军的,吟啸已经不是吟啸,而成了萧采,他怎么可能还会回来?
但,她真的不想让南楼变成一栋空屋子,南楼里若是没有了这些人,那还是南楼吗?
她舍不得,舍不得南楼,舍不得南楼里的人!
她一直在等,等着酉阳回来,和梦回来,江湄回来,吟啸回来,沐欣回来,之后,南楼里能像以前那样,大家谈笑风生,月下抚琴吹箫,看少卿舞剑,妩言曼舞,听廷芳清唱,品春水美酒,然后调侃着吟啸那副虚伪的笑脸,看着春水完成两道弧线的眼睛摇着纸扇的模样,看沐欣茗翠打情骂俏的样子……
夜更深,似乎也更静了,却有悠扬的笛声传来。青玉猛地一惊,顿觉脸上已然湿了一片,赶紧抹去,走到窗前,才知道玉璋今晚竟有如此兴致,月已当空,却闲来吹箫,只是那曲子,好熟,好熟,熟的让她本以下定决心不再流泪,却禁不住泪流满面。
《醉南楼》,又是这曲《醉南楼》!为何每次奏起这曲醉南楼的时候,南楼中的人都不能把酒言欢,齐醉良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