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未及完成的还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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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出租车上下来,在逐渐归于静谧的小区里行走,偶尔一两个过客,脚步匆忙或是满身酒气。雯仰头扫过还透着灯光的住户,因为窗帘或百叶窗的色彩而变得不真实的光线。却全然无心推测还有多少人会熬到更深的夜。
她已经后悔了,懊恼为何要跟既争执,不由分说地拉开门,冲出来,穿过两个区回家。一瞬间,似是理智的弦猛然绷开,整个人被情绪的潮水淹没。
其实从后车窗看到既追出来的一刻,就知道自己错了。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既停下来,四处张望,借着仅有的灯光,望见他满是焦虑的脸庞。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直到他消失在视野中。转过身,没来由地很想哭。雯觉得这样的自己熟悉又陌生。
一路无言。穿过城市的喧哗和安逸,腐朽和新生,像极了每天所面对的世界,又显得那么遥远。雯偏头望着外面,内心澎湃不止,似乎又漠不关心。
车停在小区门口,年长的司机大叔,在侧身找钱的时候,定睛望着雯。
“年轻人,有什么不开心,都是能解决的。一个女孩子家半夜不好到处乱跑哦。”
“嗯。”雯怔住,半响才捏紧手中的零钱,应了一声。
原来一个人的不快乐是那么难隐藏,即使一个路人,都能轻易觉察。只是,连一个路人,都会关心地说一句半夜不要四处走动,那么眼见自己冲出来的那个人,此刻又作何感想。彼此间尽量不争吵争吵,不止是因为合拍,也是彼此间的尽心,怕伤害彼此。那么,这样的自己是不是有点任性,太过自私。
下午,去信诚取东西,恰好碰见蒙田。
“听说小曼调走了。”
“是啊。她去去年合并的公司了,现在是个分理主管。”
“说实话,以后见不到了,还真有点怀念。”蒙田脸上难得的一丝阴郁。
“人生无不散筵席,再说说不定季度末什么庆祝会的,就又能见到了。”雯有些不适应,开口安慰到。
“也对,想的那么阴暗干嘛。都还在一个城市呢,城南城北才多少公里?”他似自言自语的,雯却也下意识地点头。“对了,说来既要调离了,你有什么打算,要这样异地恋么?”
“调离?”
“是啊,下个月初就要去赴任了。怎么,他没说吗?”蒙田对上雯一脸诚实的讶异,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太多嘴了。
“嗯,事情我知道的,但我们还没细谈过。”雯微微垂下头,不让对方看清自己脸上的表情,尽量平静地说。
从信诚出来的瞬间,雯倏地感到胸口被谁用力抵住般的不自在。她慢慢移动到楼梯间,避开人来人往的走廊。她听到脚上高跟鞋,碰击在楼梯上的清晰声响,却觉得那么不真实。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尽忠职守地坚持到下班,才起身往既的住处走。
打开门,还没有来得及收好钥匙。便听见既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来了。不好意思,今天又吃馄饨了。”
“嗯,没事。”雯有气无力地回应,慢慢地脱掉鞋。
“怎么了,很累?”过了一会儿,既从厨房返身,看到雯一声不响地坐在客厅的地毯上。
他俯身贴近雯的侧身,用手轻轻地抚着她的头。雯低着头,不抬头看他。
“我们的雯今天不高兴呢。”他蹲下身,手滑落在雯的肩头。
“没有。新鞋有些磨脚而已。”雯压下内心的疑惑和想要问清一切的冲动,“怎么样,这两天休息的好么?”眼光里充满关切,迎上既的视线。
既无声地点下头,抬手把雯圈在怀里。他看穿她眼中的闪烁,躲藏在关怀之后小心地探头探脑。雯感到周围都是他熟悉的味道,是他熟悉的温度。她伸手轻柔地回抱住他,手穿过他的身侧,贴在他的背上。
微微阖上眼,让自己全然沉浸在这一秒的安稳中。突然心好酸,明明就在身边,双手把自己拥在怀中,真实没有虚假,却好像会随时被谁拉出来,眼睁睁地看着他转身离开。
不是不安能解释的感受,那一刻,涌上心头的是真切的悲伤和恐惧。
即便是雯不太喜欢的食物,也会因为是既做的,雯就从不拒绝。因为在她看来,比自己喜好更重要的,是他回应自己的一份感情。在生活之中,点滴流露出对自己的爱护和在意。他会看似不经意地为自己的碗中添一些陈醋,也愿意在自己上火的时候,坚决拒绝辛辣和油腻的食物,推掉一些朋友间的聚会,和自己一起在家忍受清汤寡味的蔬菜。
无论屏幕上的故事有趣还是让人瞌睡不止,和既并排坐着,总会在散场后有许许多多的东西聊,历史或者地理,甚至两人都搞不清楚的生物。雯不喜欢他抽烟,他便开始慢慢戒了。他包容但不会一味纵容她,他会跟雯说她的过失和不足,温和的措辞,从不强加他的念头。这一切,雯都在其中感受着,体会着,经历着,更加用心收藏着。雯一直觉得,没有人有责任对另一个人付出这些好,而她得到的这些好,必然要懂得感激和知足。
雯很少留宿,但每次睡在他身边,都不必担心第二天会睡过,他会耐心地在自己耳边轻声地唤自己起床,甚至安抚自己的起床气。那一刻,雯无需掩饰自己内在的不耐,可以任性地朝地面丢一只枕头。既甚至会好气地递过自己的一只。
雯甚至气得想流泪,却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好,她恨自己的孩子气。有些孤身一人的时候,雯会不自觉地担心自己会跟不上既的脚步,终究会在某个岔路口走向不同的方向。
这些零星的念头一时间迅速累积,成了一座山。
当关上门,坐在地上的时候。雯才发觉自己的眼泪弄得满脸,颈间的围巾都被弄湿了一滩。她想找个人说话,打开通讯录翻过一个个名字,犹豫不决。很久没在这样的时候有过这样的感觉,她从地上起身,强迫自己去淋浴,睡觉。
梦见自己和小凡嘶声力竭地争吵,周围人一脸的诧异。
闹钟的尖锐声响划破梦靥。腾地从床上坐起,雯觉得头痛欲裂。她知道每次心烦意乱的时候,总是梦见小凡,两人总是无休止地争执,说着那些伤人,刺痛彼此的言语。过激而不受控制,戳破彼此的保护膜,昭然若揭,不计后果。却在现实中,从未发生争吵。
咖啡没了。终于看清要面对的现实。雯站在厨房浅色的组合柜前,脱力般抬不起手。她能感到自己的身体疲惫不堪,和胸口处的钝痛。
她听见昨晚自己的声音,她对既说,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为什么做决定都不能有我参与?
其实,需要的不是原因,不是解释,是要为自己寻一个得以安心的借口。哪怕得到的回答是,忘了,或者我觉得你一定会同意,都可能会更容易接受。而既却是,一言不发。
雯回忆着,心里充满疼痛。只有在这一刻,我恨你和我相似的沉默,不愿解释,不愿别人烦恼。但我并不是其他人,还是直到现在,你都还没能认可,我作为你生活中的一部分?
雯换了衣服,随意地套件外套,快速地跑出楼,到便利店去。
时间尚早,天色迷蒙,但城市的日程已经开启,人们各自忙碌在自己的轨道上。雯和他们匆忙地擦身而过,望见拿了扇子准备去跳舞的老人,和忙里偷闲出来遛狗的青年,更多的人,看不出他们的喜怒哀乐和目的地。
便利店明亮的招牌印入眼帘,雯快速走过去,推门进入,直奔咖啡的货架。
“嘿,早上好。”
雯一时恍惚,应声抬眼寻向声音的来源。
除了店员,此时的店里只有自己和正对着自己的男子。他望着自己,眉眼中难以掩饰的疲惫。像自己一般的狼狈,雯只能想到这些。
身体已经比那个还陷在迟钝中的大脑先一步做出了反应,迎着对方走上前。他摇晃着手中的小铁罐,似笑非笑地注视着雯的动作。
“你怎么来了?”像生怕对方会一下子消失般的小心靠近。
他将她可爱的举动看在眼中,大手在她眼前挥了一下。她眨动双眼,是才恢复常态。浅咬着嘴唇,满脸不解。
“昨天你说咖啡喝光了,今天早上要直接赶去客户那边。我就猜你会先来这里。”说着,他抬手看了一眼表,“还好,你来的不算晚,我只等了你半个钟。”
“为什么不去我家找我?”
“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他一笑,转身走到收银台,递上手中的东西,瞥了眼台面上的货品,“你要什么味道的糖,太妃还是巧克力夹心?”
雯的眼神停在商品上,看着它们被收银的男孩拿起,消磁,再放回之前的位置。
既把零钱归拢到钱夹中,手中拿着买来的东西,递了一条糖给发呆的雯。
“以后早上别总是吃饼干,今天我陪你去吃早饭吧。”
雯许久才缓过神,被既由身后缓缓推着,走出了店门。“你不用上班吗?”
“要的。”
“那你来得及吗?”
“没事儿。”既满不在乎地说,“我有更重要的事。”
“还有其他的?”雯抬头看着既,眉头微微皱起。
“你太紧张了。”既松开两人握住的手,拨了一下雯被吹乱的刘海。又再次握住雯意欲收回的手。
“我猜你十五分钟前从家里出发,下了楼往右边走,再往左走,到了便利店。”他的目光温和。
雯顺从地点头,因为他给予自己无声的抚慰。
“我从家里出来,走到最近的街口,恰好看见一辆空车。师傅行驶了二十分钟,遇上一条马路的下水井管道坏了,路面上都是水。我们绕行,从并行的寺南路过来。又经过三个人行天桥和两个红绿灯,车停在马路对面。我下了车,由最近的人行天桥过马路。遇上一个老大爷带着的一只浅灰色的小狗,正在电线杆旁边画地盘。早餐店的门口排起等着外卖包子的队伍。然后我进了便利店。”
既平时话不多,除非讲些有趣的故事。当两人坐在快餐店等早餐的时候,他自在地对雯说着。后者专心地听着,不似之前的慌张。
“其实,也许那个时候,你遇见的不是我,我也没有认识你;我们也能各自遇到一个不错的人,有一段不错的恋情,也许也会为此守候一生,心安理得地相信这便是我们的宿命。可现实是我遇见了你,觉得你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很多事,因为你的参与才能变成完整的。”
雯觉得自己握在手中的汤匙微微颤抖,她低下头,闭口不言,一口接一口地喝着碗中的粥。对面男子的言语穿插在清早人们喧闹的声音中,却字字入耳,清清楚楚。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这件事,甚至不知道这样的选择是不是对的。我希望能给你更好的,我知道现在还不行。”
“所以你这样选择了。”雯扬起头,注视着对面的既,“如果这是个让我们能更好地往前走的决定,就是对我们最好的答复。”不需要犹豫,脱口而出。
我们一直拘泥在是否能长相思守的问题,不想接受分离的抉择。但我们是否真正思考过,假使我们当真是能牵手白头的人,这些许几十年间,又怎会缺少我们必须面临的问题,强迫也好,顺意也罢地做一个决定。
有时候,不免怀疑我们彼此的力量,能否支撑我们走的更远。而我又是否是那个恰当的人,出现在合适的时间,占据合适的位置。
可就在我望见你有些自责的表情,忽然对自己说出关于这个故事的一切,那些看似复杂无解的疑问都四散奔逃了。也许我势必要经历一段远离你的旅程,很难估测对方的步伐,尽管如此,你都会在下一个集合点与我重逢。因为我明白,你要我懂的,并非人生太过深奥的哲理,只不过是殊途同归的一种可能。
没有两个人的路途能完全重合,我们在很多个站牌下留下过自己的足迹,再跟彼此分享其中的酸甜苦辣。
澈曾说过,女人永远不要丢失自己的空间和轨迹,即使再多的爱同责任,都不能埋没属于自己的一部分,更不能逾越到对方的世界,试图左右和改变对方。只有两个人彼此间的谅解和坚持,经年累月,打磨出一个最契合的楔,彼此紧扣,互相支撑,又很难轻易分开。
况且这一次,雯明白,既的选择,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更是为了将来的彼此。这个决定并不容易,成长和生活都是单行道,谁都惧怕会一失足千古恨吧。
我们不曾拥有很多,但不能因此停止努力追求的脚步。雯总是相信命运,相信很多事都是命中注定的,却始终不会跟现实轻易妥协。
“我昨天不该如此。”末了,雯低声地说。既什么都没有讲,伸出手轻轻地抚着她的头。
随便讨了个借口,问澈愿不愿意周末过来坐坐。她说好,接着说之前君说起过这事,她们可以一起过来。
那样最好了。雯回答。
说不上原因,即使那日清晨两人把事情说开,也平和地告别,雯却觉得自己同既之间仍未够坦率,抑或对他们两人来说,对待未来无法预知的事,两个人都把握不足。
有种拖泥带水的不痛快,这种感受太过清晰地盘踞在雯心中。跟着衍生出太多疑问,却连自己也不清楚这些问题的题面,又何谈从何作答呢?
“你们好。”雯推开门,面对站在门口的两人,眉头微锁,又恢复常态。“这么隆重。”
“那当然了。首次正式拜访,我们怎么能怠慢?”
“我们能随便看看吗?”澈换好鞋,冲着厨房倒水的雯说,眼神在墙面上徘徊。
“随意。今天怎么还客气上了。”雯端着两个玻璃杯从厨房出来,眼神飘到澈的脸上,又和她身旁的君彼此交换一个友善的问候。
“住的还习惯吗?”三人坐定,雯和澈不约而同地问对方。
“瞧,还是最关心这个问题的。”澈四处张望,“果然不错,这主人有品位。”
闻言,雯也随着她的视线环顾自己的房子。目光最后回到对面的君身上。
君觉察到她的视线停留了一会儿,自己先笑了。“你也发现了?”
“嗯?”雯被她一说,收回视线,同时有些不解。
“你这么直勾勾地看我,我只能解释为你发现我胖了。”
经她这么一说,雯总算意识到自己刚才下意识注视的原因。
“说到饮食,中国说自己第二,没人敢说自己第一。出去一趟回来,觉得我们的祖国好吃的不要太多啊。”
“果然其他国家总是帮助我们培养爱国分子。”澈打趣到。
“在那边会觉得孤独吗?”雯盯着自己杯中打旋的花瓣,喃喃的一句。
“倒不会,尤其是忙起来,三餐都没法保证,更不可能有时候觉得孤独了。不过很多时候是会觉得无力感,面对现实会有力不从心和无可奈何的感受。”君很诚恳,眼眸里慢慢拢着一束光。
“那要怎么排解?”
“也挺简单的,走出去晒晒太阳,看看使馆外面的国旗;或者写封信给晋,说我想以后有机会和你一起去爬乞力马扎罗。”君和雯相互短暂的注视,“听起来挺傻的吧,我都觉得这不是我会做的事情。不过可能就是这些再简单不过的现实,加上这些看起来遥远的梦想和内心对自己不断的暗示,就坚持下来了。无论是面对谁,在什么情况下,都能有微笑的力量。”
君看见雯似乎点了点头,“你知道,敢于接受现实而不是一心想着改变才是最中肯的见解。”
“你最近忙的吧,这两次打电话,都觉得你好像有气无力的。”澈在气氛开始慢慢热络后,插了句嘴。
“换了你,半夜接一个诡异的电话,你会表现出精力旺盛么?”雯瘪了下嘴,瞟了澈一眼。
“不好意思啦,我就是突然觉得你会喜欢那片子。再说我猜你肯定还没睡。”澈笑着,讨好般地摇了下雯的手。
“对了,那次我就想说雯好像哪里不同了,后来还是晋说的,你的长卷发挺好看的,很自然。”
“这个,那要谢谢某人了,是她怂恿我去弄的。”雯偏头看了眼澈,后者笑着眯起眼,“不能说怂恿吧,又不是坏事。”
“你会等到她结婚才走的吧?”雯忽然想起这件事。
“差不多,不过谁知道这个人到底啥时候结婚,虽然字典是那么说了。”
“不要急,我都不急。”
“最不急的就是你吧。”君冲着澈说,雯在旁边完全赞成地颔首。澈眼望天花板,无辜地眨眨眼。
“其实还是放不下,不是吗?”澈换好了衣服,从里面出来,一眼看到坐在外面心不在焉的雯。
“嗯?”雯回过神,才发觉澈穿着香槟色的礼服站在自己眼前。
“怎么样?”澈在镜子前兀自地东瞧西望,又侧过身,看着背部的剪裁的合身情况。
“我还是倾向之前那件。”雯皱着眉头说,却不是因为这件礼服,“你刚才说什么了?”
“我说你舍不得既走。”澈抓着裙摆,走回雯身旁,直立在她眼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知道了?”
“瞧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再说你真的以为我半夜发疯,会为了一部电影打电话给你?我愿意,字典还有理智呢。全是因为那天既打电话来,说你们吵架了,你很伤心,哭的很厉害,半夜自己跑出去了,他没追着,打电话你又不接,所以拜托我看看你回家没有。”
雯听着澈的一席话,原本就微垂的头慢慢地埋得更深了。
“你呦,总是在这种时候犯傻。因为他工作的原因要离开,就觉得世界末日了。”澈坐在她的身旁,抬眼看着其他忙着试装的女子,“每段感情都要经历些风雨才能修成正果,为了这些莫须有的事苦恼,心生动摇,太不值了吧!而且这可能也算是命运的安排呢,最后可能你会借此回北方去,不好吗?”
“我不清楚以后会变成什么样?”雯抬起头,大口地呼了一口气。
“我们都一样不了解,原来我也是,总会忧心忡忡的,担心得不到,担心得到的会失去。但是现在不会了。”澈直起身望着眼前欣喜的人们,“无论有多少未知的事情,或是还没来得及做的,我们都要开心地面对啊。因为我们不能决定一切,不能让事情顺着自己的意愿走,你们就享受吧,哪怕承受也好。”
澈又慢慢向雯俯下身,“你要知道,从牵手的那一天起,你们两个的生活就紧密地关联在一起。选择了开始,就不能轻易说放弃,否则不论别人如何,最对不起的人,是你自己。”澈忽然捉住雯的一只手,后者有些惊慌地看着自己,一本正经地说,“雯小姐,你愿意接受既先生走人你的生活吗,无论过程坎坷和未来未知,都勇敢,乐观地面对。”
雯怔住,目光落在澈握住自己的手上。修长的手指上一枚闪烁的戒指,不华丽,不张扬,但雯第一次正视它,看到其中蕴涵着两人对彼此和自身生命一种无言的承诺。
“愿意吗?”澈温柔的声音,软软地入耳。雯感到喉咙生痛,说不出一个字。
“我好像演过了。”澈注视着雯一连串的反应,扯着裙子坐到了雯的旁边。
两人还不及再开口说什么。一个服务小姐礼貌地走过来。“这位小姐,请您不要穿着我们的婚纱随意坐,好吗?”顿了一下,她继续说,“因为我们这里的顾客比较多,考虑到其他顾客,麻烦您能尽快做出决定,把不需要的衣服留给其他人选择。”
澈定定地看着那个小姐,昂起头,和气地微笑着听她把话讲完。“这件我要了,还有那件,对,就是那个美女准备试的那件。”不露声色地说着,澈缓缓起身,走到拿着她之前试穿过的礼服的小姐身边。
“非常不好意思,这件我先看好了。”又转身,对着刚刚那名服务小姐说,“谢谢你,我要这两件,请问去哪里付钱?”
澈返身拉起雯一起下楼走到收银处,从钱包中抽出一张卡,放到台面上。就这样,雯跟着澈从这家贵的出名的婚纱店走出去,玻璃门的外侧,阳光融融,微风和煦。
“不心疼吗?”半晌,雯打破沉默。
“嗯,心疼。原本还想再看几家再决定的,结果才看了两家就缴械了,还一冲动买了两件。”澈面容未变,任外人定是看不出她现时的心态。
又是一阵不语,空气中猛然间迸发出一阵不能抑制的笑声。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执着对方的手,全然不顾周围过路人的旁观,毫无形象地大笑。
“就说爱情中的女人智商都很低,易冲动,我算是终于知道,这些年攒的钱都做什么去了!”未了,澈愤恨地说了一句,眼角满是笑意。
“周日晚上的车。”雯听到电话那边的既沉稳的声音。
“知道了,我周五下班去你那里。”雯挂断电话,一脸平常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却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气喘吁吁地飞跑到既的面前。
她用力地在日历上划掉当天的日期,还有五天,他就要走了。我们之间只剩下这屈指可数的时光。虽然自己也觉得这念头太悲切,却还是无能为力让自己开心。
雯关上门,转身看着漆黑的房间,心里正抱怨怎么不开灯,抬手准备开灯。一股力量迎面而来,撞击在自己身上,顺势抱住自己,背被被迫靠在门板上。
“怎么了?”她摸索着抚上他的头,流连地触摸他的脸。
“不想你自己留下,不然你跟我走吧,我们一起去。”他用自己的脸蹭着雯的手掌,像个耍赖的小孩。
“咦……”雯有些懵,但即刻明了。用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脊背,慢慢地两人紧贴在一起,她感到他胸口的起伏。
借着还未脱下的高跟鞋,雯轻轻地探身,凑到他的耳边,“爱你啊,傻瓜。我也舍不得你走。”
既没有回答,只是吻住了她。雯觉得胸腔中的空气被一丝丝抽光,却是从未有过的满足。她放任自己倚在既的身上,纵容自己内心起伏汹涌的渴望和依赖。
眼泪全无声息地划落,滚烫地流过两人缠绵一处的嘴唇。咸的,雯模糊地意念到。
当晨光悄然地覆在城市的上空。雯在洗手间安静地洗脸,用手随意地梳理下头发。返身回到卧室。
她轻巧地爬上床,光裸的手臂微微发凉。
“醒了?”既睁开眼,看到跪坐在自己面前的雯。
“不早了,大懒虫,你该起床了。”
“呀,今天那个摔枕头的女孩怎么不见了?”
“在呢。”不等既反应,雯伸手从他头下抽出枕头,扬手丢到床下,“在这里呢。”不知道为何,雯有些洋洋得意。
“啊。”既如此应道。迅速反应过来,腾地一下直起身,抱住雯。
原本还洋洋得意的雯,被他突然的举动弄得一愣。却也下意识地抬起手,将他的头慢慢靠在自己胸前。既贴在她心房的一侧,隐约地感到她心脏跳动的节拍。
谁都不愿移开,保持着这样的拥抱姿势。许久,雯偏头望向薄窗帘布遮掩的室外,温润的光透过来,落在地板上。她用手指轻抚着既的脸,触到他有些扎手的胡渣。将彼此分开,雯从上方望着他,看到自己在他眼眸中清澈的印象。低下头,蜻蜓点水般地浅吻上他的额头。
“我愿意,真的愿意。”她在心里无数次地重复。
早已翻新的车站,不同于当日初见时的模样。几年前,当自己拖着行李,独自一人踏上这片陌生土地的时候,心中既没有过多的忐忑,亦没有太多的好奇。似乎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会跟她和平地相处。
至于乡愁,如果硬是要说,最近的一两年,确是有增无减。会无故地想起老房子,想起曾经不愿提及的母校。很多曾经让自己感到痛苦的事都变得单薄,不再清晰。会想起那些人,为数不多,但记忆犹新。
记不清当时,是谁和自己在走廊里撞见,问我要去哪里?
而我回答的究竟是南方还是远方?
其实哪里才是真实的远方,千里之外抑或咫尺天涯?我们又曾经多少次,因为无法彼此面对面地交谈,真实地相互依存和陪伴,而最终各自有了新的归属?谁错了,谁又对了?谁对得起,谁又对不起?
雯选择在检票口与既告别。她不想再去站台了,似乎那里的每一阵风都比其他地方更容易唤起人们伤感的神经。她答应过既,分别时不流眼泪。
广播传出检票讯息的刹那,心还是像被狠狠地啃噬了一下,强忍着起身,拒绝和既拥抱。两人一前一后地排在队伍中。
“其实你不用排的。”既小声提醒。
“我想多陪你一会儿。”
既伸手摸摸雯的头,不再作声。
“记得有空打电话回来,好好照顾自己。”能说的,到头来也不过这些稀松平常的话。
“知道了。”他最后大力地把雯抱在怀里,然后松开手,没有回头,随着其他人一起涌向检票口。
雯被周围的人夹在当中,无法脱身,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时有人或行李撞在她身上,却全不在意。
穿过依旧吵嚷热闹的候车大厅和走廊,迎面看着旁人的聚散离合。雯扬着头,咬着嘴唇,强迫自己收起悲伤的情绪。告诉自己,我很好,只是,太过吃力。
雯不知道最后是何时不能控制一直在眼眶中挣扎的泪水,任凭它们恣意流出,一个人坦坦荡荡地穿过人群走在夜色阑珊的街上。
起风了,她下意识地裹了下外套。那是既送给自己的礼物,加以一个明媚春天的借口。你不能陪我走过这个春天了,我也不能陪你在这个春天一起收藏属于她的美好了,还是有些遗憾啊。雯漫无目的地走着,脑海里,记忆的段落在折磨。
一直以来,你总是,太过不动声色地,捕捉到我心头的一丝忧虑,一分无力和那些说也说不清的古怪情绪。有时候,别人的诸多宽慰,不抵你一个温和的眼神,沉默间把我拥在你的怀里。可能你也一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但是你的关心和细心,已经足够。
不知道哪一天起,我能背下的电话号码中,多了一个属于你的,我能比从通讯录中查找更迅速地拨通你的电话。有时候,半夜醒来,会写一条短信给你,却从不发送,只因为不想吵醒你。我会在一个人的时候,模仿你叫我名字的口气,便会安稳地回到生活中去。
从不觉得自己足够勇敢,能够坦诚地面对现实或是承认自我。只是,慢慢的,记不得从哪一天起,你完整地走入我的生命,变为了其中重要的一部分,而这件事,我曾经觉得无比困难,现在都变得轻而易举。
在茫茫人海中,彼此机缘巧合地遇到,慢慢退去陌生的身份变成相知的彼此。后来你牵起我的手,给予我的,绝非单纯温暖的保护。每一次笑,或是无法抑制的哭泣,都赋予我认识世界、了解爱和人生的机会。
当与你并肩,无论是抬头仰望,头顶上城市只余巴掌大的天空;身在梅雨季连绵不断的雨水中,徘徊在城市的街道角落;一同享受从早到晚不能入眠的喧闹,打碎一个个幸福美满的梦境,却觉得根本就置身于梦境;或者每时每刻对你无法停止挂怀与思念,从一种心力的消耗变成一种心安理得的享受。而这一切都真实完整地属于我,不再是替人写出的感动剧情,终是演变成我自己独一无二版本的幸福。
与你分别的时候,怀揣在我心中,却没能说出口的三个字,简单得无需掩饰。我爱你,是的,我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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