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不知何处羌笛鸣 第132章 香雾重,月华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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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一个突厥贵族打扮的魁梧男人健步走进来,浓黑的发须眉毛向四周嚣张延伸开去,所经之处卷起一阵冷风,粗豪之气扑面而来!
他开腔就是抑扬顿挫的突厥语,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什么,看他的动作姿势该是向义成、萧后她们打招呼之类的。
在萧后平伸右手,邀请此人入席之际,随风和七郎拱手躬身行礼,退回原来的位置,俩人同时听到义成也开口说了一通番话,夹杂着两次“康乃密”这三个字符。
康乃密!
随风和七郎不禁对望,敏感地嗅到了异样的气氛。
义成、萧后、甚至杨政道和赵德言,都对他相当客气,几个人互相敬酒,谈笑风生了一番。
康乃密说话时双手大幅度地打手势,句句铿锵有力,酒到必干,干后总仰首大笑。
和其他几个汉人对比,笑得最多、说的最多就是赵德言。
义成两次命人奉上奶酒,侍女们把精致的点心和肉脯摆到他的案桌,并遣人贴身服侍康乃密和赵德言二人。
萧后的突厥话明显没有其他人流利,她挂上个标准的浅笑,慢慢变成那尊端坐莲花座的菩萨。
最令随风诧异的是对面那个杨政道,他给她的感觉本是一柄未出鞘的宝剑:深沉内敛,凝重和锋利兼容。康乃密到来之后,他变得潇洒爽朗,收放自如,往往在康赵二人话语停顿间插入一两句相信是非常精辟的话,引得在场的人纷纷开怀大笑……
他们两个都不会听突厥话,入耳不绝的言笑声声里,他们唯一能听得懂的大概就是:好,不,吃,喝这几个最简单的字眼。
这个有点要命,康乃密等人不时把目光落在七郎和随风身上,边说边笑,七郎无从猜测他们在说自己什么,只好看到大家笑,他也跟着嘿嘿干笑,郁闷得不行。
七郎找了个机会,挥手让给自己添酒加菜的侍女退下,招呼随风上前坐下:“阿风,还是我们自己照顾自己爽快。”
随风早巴不得他这样,随手为他倒了杯酒,抓紧机会耳语:“兄弟,三更半夜了,我们怎么办?令狐他们也许在客店等咱呢!”
因为听到赵德言和杨政道的私下对话,她约莫知道点赵康之间的纠结,故此认为这两个人擅自闯进隋王府的家宴,定然是来者不善,不如退避三舍的好。
七郎笑起来,低声说:“我就知道你惦记着他!放心,我早让姑母打发人去客店候着啦!他要是回到客店,马上就来这里。”
随风愣了愣,把一块玉露团挟到他跟前,说:“不是说……不让那个谁知道?”
七郎看着杨政道和康乃密、赵德言在举酒痛饮,沉吟道:“也许该尝试去……把他变成自己人。”
随风瞄一眼有点陌生的七郎,忽然发现连这个萧楚都有点变了,变得……接着,她惊觉,连她自己也仿佛有点不同了!
“你还没告诉我,印章怎样了?”她不愿意去深究,忙追问,想尽快了结心事。
提起印章,七郎眼前浮现在姑母内室的那幕:
听完七郎长长的叙说,萧后拿着剩下的那枚印章,低着头看了很久,默默无言,双肩似乎在一点点塌下去……
然后,她抬起眼,低声问了几个问题,让七郎把当时的情况说得更加清楚,把窦家的详情逐一道明。
最后,七郎还保证,陆康和宇文丛碧还在追查,一旦找到就会直接送到这里来。她听到此话,不置可否,只是收好印章,叹了口气,和他说:“小七,本该是很小的事情,怎么闹得不可收拾?竟把乾叔也折进去了!还惹了那么多事……算了,眼下兵荒马乱,你们也先别走,留在这儿,等太平了再回去罢。”
七郎忍不住问:“姑母,您要这对印章来何用?”
萧后望着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神情如同一卷完美的白绢,或是一片没有人迹兽痕的雪地。
这样的姑母,让七郎觉得深深愧疚,他悔恨起来:“姑母,小七不该不珍惜您所赠之物……”
随风轻推他一下:“你这模样,莫非无法补偿?”
七郎遥遥凝视慈眉善眼的萧后,细心想了想,才说:“我也不知道,有些东西,无法代替……不过你别担心,姑母什么事没经历过?唉,只要子俊他们能斗赢那丫头!”
“既然这样,不如我们赶快回去帮他们?”随风提议。
七郎点头:“好!我也这样想!”尽管姑母说不适宜到处跑,可谁知道这场仗要打多久?阿碧……和子俊,他们在干什么?他们去到哪儿了?
随风还是不大放心,确定没人留意他们,才偷偷问:“你没和你姑母提我吧?”
“说了,就说你是阿碧的好友,别的没提,我还和姑母说,我们进城后看到一起打过仗的同袍,你和令狐追过去了!”七郎告诉她:“不说可不行,令狐来到这儿竟然不首先来拜见姑母,非得有个理由……不过我没透露他们溜进了公主府,免得多事。”和长辈打交道,能扛的就自己扛,没必要决不把麻烦抖出来,这是七郎令狐等人的惯技。
看看外面黑漆漆的夜空,随风担心得很:“你们这顿饭还要折腾多久?要不这样,你留在这儿吃饭,我自己去找令狐他们!”
康乃密肆无忌惮的笑声涌入耳膜,战场上和突厥兵厮杀的场景在胸口翻涌,七郎也觉得不对劲:“多半是出事了,不然无论如何也回来了……现在走不开,等筵席散了,我们找机会溜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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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当空的夜,让走在月下的人有种无所遁形的无奈。
随风躲躲闪闪在王府里摸索,恨不得拿块黑布来罩住这亮晃晃的月亮。
他们都没想到,酒席散后,外人告辞离去,半醉的杨政道却拉着七郎去了他的寝宫,说要“秉烛夜谈”,七郎推辞不果,连个眼色都来不及和随风打,便被众人簇拥着走了。
随风再次被人带回那间小厢房,好不容易等到外面没有动静,这才偷偷溜出来,打算出去找令狐。
这次她学乖了,认准天上的北斗来走,就不信走不出去!
她此刻心情颇为低落,来到定襄不过两天,感觉就象闯进了白雾茫茫的迷阵,错综复杂不说,和好友失散,加上语言不通,一出门就找不着北……
必须振作起来,必须找到令狐!
她无声地拍拍胸膛,给自己打气:落了单就落了单,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有勇气,没有过不去的坎……大不了,大不了……大不了和令狐他们一起逃回去!
这个念头冒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怎么会产生这种想法?
令狐会笑的眼睛在夜空中闪烁,随风摇摇头,不管了,不管了,先找到他们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