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不知何处羌笛鸣 第131章 且歌且舞铿锵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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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为七郎洗尘的筵席,主角自然是萧后和七郎。
一番寒暄,几轮酒后,七郎带着要彩衣娱亲的心情,自告奋勇要为姑母表姑演奏,义成向杨政道打个眼色,笑着说:“政儿,咱可是主人哪,该你先来!”
杨政道站起来,落落大方地应道:“政道早有此意,能为在座至亲献丑,政道之幸!”说完,他走到大殿中央,向着七郎和随风微微一笑,潇洒地命在两边的乐师开始奏乐。
当雄浑雅致的乐章在大殿里回荡,杨政道面向萧后义成,面露笑容,伸展双臂,朗声唱到:“日月光天兮……无不曜,江左一隅兮……独未照……”
赵德言乐声刚起就已经做好准备,听到这里忙大声接上:“愿从圣主兮……登衡,
会万国兮……驰诚。”
杨政道看他一眼,继续唱:“云电大振兮……天地闢,率土来宾兮……一正历。”
七郎也离座,配合着杨政道的节律,且歌且舞,为杨政道壮声势:“舜舞干戈兮……天下归,文德远被兮……莫不思。”
赵德言举高双手转着圈,踏着脚,高声唱:“皇风一封兮……九地匝,戴日依天兮……清六合。”
最后,乐声渐转激昂,杨政道和七郎一起放开歌喉:
“尊彼汝坟兮……昔化贞,
未若今日……道风明。
文王政教兮……晖江沼,
宁如大化兮……光四表!“
这是昔日北魏孝文帝率领群臣向冯太后拜寿的著名歌曲,杨政道此刻随手拈来,非但得体大方,而且让听者回味无穷,果然是皇族之后。
歌声方罢,赵德言早已脱下裘衿,宣称他要献丑,为远客高歌一曲,萧后表示随意,于是,乐声再起,这次是洋洋清绮的《燕歌行》:
“秋风萧瑟天气凉,
草木摇落露为霜。
群燕辞归鷎南飞,
念君客游多思肠!”
义成和萧后对望一眼,然后把目光落在杨政道脸上,看到杨政道神色如常,对赵德言的暗示毫无反应,不过在礼貌地点头表示欣赏对方的歌喉。
她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感到丝丝无奈和惆怅……
对于赵德言的这番动作,她也有点疑惑,这个赵德言和康乃密之争由来已久,而且最近有越趋恶化的迹象。
汉人,在别人的地头上再怎么折腾,怎么尽力尽力,都没用!
正如隋王辖下的万千汉民,他们勤劳聪明,为草原带来了先进的冶铁、铸铜、造车等手工业技术,还有多姿多彩的建筑技术、饮食文化。赵德言为首的几个汉官,他们把汉民族的政治体制带到草原,把如何管治一个帝国的经验施展开来,教牧民们建立城市,改变旧俗……
可这些努力,无法得到突厥贵族们的认可,他们怀着妒忌和提防的心,带着敌意的眼光来揣测汉人们的动机。甚至底层的族人,目睹汉人们过着比他们滋润很多的日子,也深受上层的影响,在和平相处的表面,隐藏着一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
赵德言这几年在草原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从开始对自己这个可敦毕恭毕敬、鼎力支持,到可以撑起一片天时的表面恭顺,背后生异心……这些,义成看在眼里,放在心上,从来没有点评半句,毕竟同为汉人,处于弱势之下多一个总比少一个好,虽然他背生异心。
但现在,赵德言的举动,是明显带着向她和隋王等人表态,要作为盟友加入他们的阵线,莫非……事情已经到了他自己无法独立支撑的地步?
政道啊,政道,我们总不能一辈子他乡作故乡,我们该何去何从?
义成把樽中美酒一饮而尽,掩饰心中的万千思绪。
杨政道等赵德言退下,吩咐侍女添酒添菜,然后,笑问七郎:“表叔,听说你是江南才子,精通音律,不知道小侄可有福气,一开眼界?”
七郎早就技痒,想了想便说:“七郎不学无术,愿为大家奏一曲《敕勒歌》!”
萧后首先嗔怪:“小七,你真会选,挑首这么短的来糊弄咱们!”
七郎笑道:“呵呵,姑母听就知道了。阿英!”
随风冷不防听到他叫自己,心中莫名其妙,只好硬着头皮走出来。
“阿英,劳烦你。”七郎扬手命人送来洞箫,递给随风:“阿英,我们琴萧合奏,重新演绎这首名曲!”
随风接过洞箫,茫然间看到萧后和杨政道思虑重重的目光,顿时手指僵硬,毫无灵性。
七郎借挑瑶琴之机,和随风说:“待会儿,我不停,你便一直吹,把你心中的浩瀚草原大漠吹出来,不要管我唱什么,做什么!”
随风点头,低声告诉他:“我没把握……”《敕勒歌》是北朝名曲,乃北方民族的马上军乐,多用鼓角演奏,后由斛律金用鲜卑语缀以歌词后,翻译成汉语传入中原,以其独特的魅力征服了大江南北。
令狐出神入化的羯鼓仿佛在耳边回响,随风若有所失:“令狐要是在,就好了……”他们到底搞什么去了?天都黑了,总不会真的被公主招了去做驸马吧?
七郎自信笑道:“嘿嘿,洞箫比横笛更有穿透力,我的琴比琵琶不知道强多少倍!你放心!”
被一双双各有深意的眼睛注视着,七郎冲着随风点点头,箫声先起,带着些犹犹豫豫,迟迟疑疑,一开头便用高亢的音调,把一幅高原辽阔、无遮无掩的北国风光展现在众人眼前……
七郎的双手灵活地在琴弦上舞动,这次他没有卖弄技巧,而是用浅近明快、真淳朴素的音符来突现天空之苍阔、草原之无垠。
“敕勒川,阴山外,
天似穹庐,笼罩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七郎纵声用汉语和鲜卑语轮番吟唱,琴声歌声有着不属于他的苍凉、豪迈、感伤……
他一遍遍地吟唱了几轮,听得在场的人无不百感交集。
乐曲低回处,大家都以为就这样了,谁知他突然挥手送出铿锵之音,一个回旋转折,箫声颤了颤,悠然跟上,伴着琴箫,七郎仰起头,视线落在灯影虚无处,高声曼唱:
“肃肃秋风起,悠悠行万里。万里何所行,横漠筑长城。
岂合小子智,先圣之所营。树兹万世策,安此亿兆生。
讵敢惮焦思,高枕于上京。北河见武节,千里卷戎旌。
山川互出没,原野穷超忽。撞金止行阵,鸣鼓兴士卒。
千乘万旗动,饮马长城窟。秋昏塞外云,雾暗关山月……“
杨广的《拟饮马长城窟行》!
萧后扬起低垂的睫毛,十多年来空洞无物的双眼,首次在人前流露出孤独的空濛……
义成心中一动,突然觉得手里的金樽又沉又重,神色慢慢变得凝重,若有所思。
杨政道含蓄地微笑,饶有兴致地看着七郎和随风。
赵德言目光如鞭,一下一下抽在七郎身上。
随风被七郎的歌声感染,不知不觉眯起眼,不再理会众人目光的重量,全情投入到乐韵所描绘的境界里。
大殿里每个人都是人精——除了他们俩,她不大清楚也无法弄清楚到底发生着什么事,目前看起来,应该和她们这几个过客无关……她存着这般心思,反倒成为全场最轻松之人!
“可贺敦!”不知道是谁在大殿入口处喊了一嗓子,接着一连串的突厥话倾泻而出,把现场气氛破坏无遗。
歌乐声嘎然而止,七郎和随风同时停手屏气,一块儿转身去看来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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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闲话:窃以为,能一路看到这里的读者大人,相信都是对隋唐史有点认识的高人,不知道大家心目中的萧后和义成,和令狐笔下的,有没有出入?
萧氏无疑是个经历过很多政治风浪,生关死劫的女人,贞观三年,她已经年届花甲了,我相信她是个已经看透世情,气质依然典雅的女人。
义成,令狐认为她是个成熟精明,但又有些执着的女人。
令狐曾说过,历史上的李靖,决不可能是那个《风尘三侠》中拐了杨素婢妾私奔的“侠”。
现在行文到了突厥,还是不得不多说两句,这里的萧氏,决不是那个被后人yy成被数个曾称帝者宠爱、在突厥和义成共享一个丈夫、甚至60多岁了,回到唐朝,还要被30多岁的李世民宠爱的老妖精。
因为在下实在不能想象,当时正当壮年的突厥可汗,是否真的宇内女人贫乏得厉害,才会冒着得罪义成的风险,去和50多岁的萧氏勾勾搭搭——别忘了,这三任可汗,几乎都是义成一手扶植上台的。
还有,当时如日中天的唐王李世民,将会如何宠幸这位60多岁的前朝皇后。
也许,看过很多这类传奇的读者大人会嘲笑令狐的孤陋寡闻,会大声告诉令狐:爱,是不需要道理的!更无年龄界限!
好吧,我们就当这是有可能发生的……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李世民啊,李世民,萧氏一把年纪了无所谓,乃这是是饥不择食,还是抱着对前朝杨广的什么报复心态?啊,你这个千古明君的形象未免有点……
平民百姓爱怎么折腾都无所谓,真爱无罪,可乃……乃可是当时地球上最富强,最先进的泱泱大国的君主!而且是被后人称颂亿万遍的伟大明君!世民兄,恕令狐不能理解乃的博爱了,在下遁走……
当然了,每个人都有权对自己所知的历史作出解释和联想,我们不能阻止那些绮丽的传说继续流传,能在千年之后,仍然被后人yy,在她身上寄予无数神奇的幻想,我相信萧氏在天有灵,一定会淡然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