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一世 祁炼 第三章 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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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尉迟祁炼不肯罢休,扬着小脸,还想继续说下去,
“没有可是,皇上为君,云殇为臣,君臣有别,岂可拿臣与天下同日而语,若让人知道,臣定是罪责难逃,”清云殇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走过去低眉望着他,
“臣此生都会陪伴皇上左右,莫再担心了,”
尉迟祁炼终于展眉一笑,放下手中的笔,抓起清云殇的手便往外走,嘴里念道,
“老师陪朕出去走走吧,”
“皇上,”
“噢…”尉迟祁炼忙松开他的手,正了正衣襟,负手朝殿外走去,清云殇则尾随其后,许潜一行人亦跟了上来。
殿外一片春光旖旎,沁慈湖上泛起阵阵波纹,湖中莲花还未开放,只露出浅浅的尖角,湖边柳条垂直而下,随着春风轻轻摇晃,洋洋洒洒的柳絮顿时在风中飞舞。
“老师你看,”尉迟祁炼抬手指向湖对岸,只见一白衣少年蹲在岸边,手里握着一个饭团,不时朝湖中扔几粒米饭,霎时便引来一群群小鱼争相抢食,
“他是谁?”尉迟祁炼一脸疑惑,此人在宫中似乎并未见过,为何他会在此,还如此悠闲,
“皇上,湖边风大,小心着凉,快走吧,”清云殇不答他,反而柔声催促,眼里掠过几分复杂的神色,
“许潜,可知那人是谁?”尉迟祁炼眼眸不转,定定望着白衣少年,身子几乎行至岸边,
“回皇上,此人名刑霁,乃‘闲雅居’宾客,奴才也不知他从何而来,”许潜欠了欠身,微微抬首望了一眼清云殇,
“‘闲雅居’?宫里有这样一个地方?怎么朕从未听过,”尉迟祁炼口中喃喃,不过一瞬又倏地回头望着清云殇,
“老师可知道?”
“‘闲雅居’乃先朝大将薛世岚将军居所,已经荒废多年,”
终究是瞒不过了,当年薛世岚死后,家里差人来信,其妻产下一子便出血而亡。那时承炀病入膏肓,送信之人便将信交与清云殇,后又派人将其子送入宫中。望着那还在襁褓中啼哭的婴孩,清云殇心有不忍,便差人将闲雅居清扫干净,遣了两个老宫女照料他。隔几月便去看望一次,只盼这个孩子成年后便将他送出宫,远离这是非之地。
刑霁,亦是清云殇起的名。刑,难也,霁,雨后放晴。希望他经历磨难后,亦能阳光普照,平安度日。
“薛世岚将军…朕好像在史书里见过,可是只有寥寥几笔,”
清云殇低头不语,正迟疑该怎样与尉迟祁炼解释刑霁的来历,眼前的人便一阵风似的朝湖对岸行去,随行一干人忙匆匆追在身后。
尉迟祁炼还未走到刑霁跟前,后者便察觉到远处的动静,不由抬眼望去,见到与自己年纪相仿却身着华服的尉迟祁炼急步走来,神色一慌,手中饭团扑通一声掉入湖中,不等小鱼来抢便沉了下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尉迟祁炼瞥了瞥他,故作镇定的问,
刑霁有些疑惑,没有认出他是谁,只紧紧闭着双唇,一语不发。正局促不安时,忽地发现尉迟祁炼身后走来的正是自己熟悉的人,顿时笑意盈盈,起身朝清云殇跑去,
“云殇…”略显青涩的脸上稍稍泛起红晕,那两个字肆无忌惮的脱口而出,在场之人无不惊讶万分,随行而来的公公亦沉下脸,上前一步刚想教训他,便被清云殇挡住,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炎炔国相这一身份,清云殇从未告诉过刑霁,思虑良久,只让他直呼其名,因他与薛世岚那一层关系,实在不知该让刑霁叫自己什么好。亦是出于对他的保护,宫中之事从不让他听闻。
“霁儿,不在闲雅居看书,怎会跑到此处?”清云殇拂了拂衣袖,轻声问道,
“一个人太闷,那里都没有人来,好无趣,”刑霁撇撇嘴,似是极不情愿,又低下头眼波朝湖面瞟去,
“老师与他认识?”站在一旁的尉迟祁炼终于沉不住气,听到刑霁唤清云殇名字,而后者亦态度亲昵的叫他,心中不免泛起一股怒火,
“是,刑霁正是薛世岚将军远侄,自来宫中后惟臣与他往来,”清云殇不等刑霁开口便急忙答道,抬头时却对上刑霁复杂的眼神,似受伤小兽一般,
“我明明是…”刑霁倏地上前一步,扬着头道,
“皇上面前不得无理,”清云殇沉下声音打断他,侧身朝尉迟祁炼微微俯首,亦是在提醒身边的人,站在面前的,乃一国之君,不容冒犯。
又是一记惊雷,刑霁几乎说不出话,只愣愣望着尉迟祁炼,动了动嘴唇,才缓缓吐出几个字,
“皇上万福,”
“免礼,”尉迟祁炼脸上的阴云顿时散去,不由得意一笑,又侧首望着清云殇问道,
“既是薛世岚将军之侄,便要赏个一官半职吧,”
“有劳皇上费心,刑霁并无心参政,”白衣少年面容自若,先前几分不满之色转眼便被深藏于心底,不再表露,
“刑霁尚年幼,还需磨练,待他成年再行封赏也不迟,”清云殇亦在一旁帮他婉拒,
“也好,”尉迟祁炼微微一点头,又回首攥住清云殇的手,“听闻流云殿外的竹林长得极好,老师我们去赏竹吧,”
再也没有看刑霁一眼,尉迟祁炼形色匆匆的将清云殇带往远处,只留下一个孤寂的身影在原地。
“老师,他为何可以唤你名字?”还未行至竹林,尉迟祁炼已经按耐不住,停下脚步,怨怼的望着清云殇,
“‘国相’二字太过生疏,刑霁还小,不必对臣行礼,所以便让他直呼臣姓名了,”
“那朕也要这样叫你,”小脸稍稍上扬,眼珠定定盯着眼前的人,一脸不答应不肯罢休的样子,清云殇看了不禁微微笑起来,
“叫就叫了,一个姓名也要与别人置气么?”转而又提醒道,“不过,朝堂之上还需遵循礼仪,不可越矩,”
“云…殇,”尉迟祁炼试着唤了一声,两个字吐得极为仔细,脸上亦是神圣的表情,
“走吧,再晚天便要黑了,”清云殇不是没有察觉到这份认真,那两个字一出,胸中早已暗潮涌动,眼前又浮起承炀的样子,一种莫名的情绪汹涌而来,几乎要窒息。
那片巍然的竹林竟一立二十多年,竹叶黄了又绿,树枝枯了又生。一岁一枯荣,这样反反复复,生生不息。二人走至竹林深处,清云殇微微负手,许久没有来这里,此时身边多了个人,侧首望了望他的脸,不免感触良多。
“老…云殇,”此话一出,尉迟祁炼不禁笑出了声,一脸顽皮的模样,
“皇上可是嫌臣老了?”清云殇亦笑起来,打趣道,
“才没有,”尉迟祁炼松开他的手,似是察觉什么一般,仰着头问道,“为何云殇一直是这般模样?似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了…”
“这样不好么?”清云殇淡淡一笑,
“好…可是,如果等朕长大,你却还是这副面孔,那时候,老的不就是朕了,”
“皇上定能长命百岁,岂会老,”
此话说得连自己亦心惊不已,生老病死,本就人之常情。若当真眼看尉迟祁炼老去,而自己却韶华依旧,该怎样解释才好。
“云殇说过,会一直陪着朕,就算真的老了,也不会变吧?”
“那是自然,”
竹林摇弋,晚风徐徐,月影渐渐升起,两人身上都蒙上一层白霜,衣衫亦都有些微湿。清云殇回头招呼许潜将皇上的袍子递来,又转身对他道,
“时候不早了,”
尉迟祁炼亦长呼一口气,一脸满足,
“朕先行回宫了,明日早朝见,”系紧袍子,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随行侍卫已手执宫灯,将前路照亮,尉迟祁炼不舍的看着清云殇,片刻之后才迈开步子离去。
闲雅居内,不小的厅堂里只燃了一支蜡烛,刑霁伏在案上,呆呆的望着烛心跳跃,一反平日的乖巧,面上尽是厚厚一层阴云。直到子时,居所门被人轻轻推开,敏锐的耳朵第一时间便捕捉到这细微的声音,忙起身飞奔出去,看清来人面目,才展露出笑容。
“霁儿,怎么还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