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云海公园
    赵朝和顾亭勋用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狂跑着，惊慌使他们的心狂跳着，甚至透过淡蓝校服都能看到心脏的起伏。
    黑云遮盖月亮，云海公园宛如一座死者之都漆黑一片只有几盏矮灯在墙根发出幽幽的绿光宛如鬼火。
    顾亭勋完全不知道路，只是跟着赵朝在狂奔。漆黑的环境让无比熟悉的场景都变得陌生，今天的云海公园好像一座迷宫，无论怎么跑都还是在那条两边长满松树的小路上。
    极低的能见度下，赵朝根本看不清也没工夫看脚下的路，根本没有察觉到路上凸起的鹅卵石。整个人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一时间感到天旋地转头脑一片空白。
    “靠，老赵，没事吧？怎么样了？”顾亭勋试图扶起赵朝。
    赵朝能听见顾亭勋焦急的呼喊，只是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回应。
    被踩断树枝的声音像是死神步步逼近的丧钟，在顾亭勋的搀扶下赵朝勉强坐了起来，眩晕的头脑在死神沉重的脚步中被迫清醒。
    路旁树林中走出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脚步沉重且负有压迫感的向他们逼近。男人戴着帽子，看不见他的脸，他每向前一步都带来窒息般的威压。
    双方的距离还在不断拉近，只剩下不到五米了。赵朝坐在地上根本起不来，头上的血红的刺目，满脸的土污看着越发慌乱落魄。
    顾亭勋从路边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挡在赵朝身前，身体微弯含着下巴像狼一样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步步逼近的黑衣男子。
    赵朝试图坐起来，可腿像是骨折了一样完全受不了力。他冰冷的手心握着电话出了一层冷汗，可电话的信号还是一个叉，根本打不出去。
    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嘛？
    黑衣男子不断逼近，顾亭勋目光狠绝的盯着他，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口水，往后退了半步。黑衣男子周身散发出可怕的威压。如果气场有实形，顾亭勋一定都要被震碎了。
    “你们，一个也跑不掉。”黑衣男子低沉沙哑的声音仿佛地狱来到厉鬼听的人毛骨悚然。
    顾亭勋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但还在极力维持表面的淡定。他举起手中的石头，做出警告的姿势。
    黑衣男子仿佛没看见来自顾亭勋苍白的警告一样，不断向他们逼近。
    “是你杀了杜名誉？”赵朝突然问道。除了这个人是凶手，害怕自己看到了什么而要杀自己灭口外，赵朝想不到其他原因了。
    黑衣男子继续向前逼近，没有理会赵朝的问题。
    顾亭勋握紧石头的手已暴起青筋，像狼守护着受伤的同伴。
    赵朝的腿已经恢复了一些知觉，他还需要一些时间。
    “那天在远海公园的只有我自己，和他没关系，你放他走吧。”赵朝不想拖累比自己还倒霉无辜的顾亭勋，只希望这个歹徒放过顾亭勋这个完全不知情的人。
    黑衣男子冷笑一声，低沉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都得死。”
    “死你大爷！”顾亭勋骂道，一拳已经打了出去，在离黑衣男子左眼两厘米的地方被一只大手抓住。
    左拳只是顾亭勋的虚招，真正的大招是他手里的石头。在黑衣男子抓住他拳头的瞬间，一块石头狠狠的砸在黑衣男子的太阳穴上。
    本想着砸晕他立刻逃走，结果令顾亭勋没想到的是那只抓住他拳头的大手力量不减反增，捏的他手骨都要碎了。
    顾亭勋的另一只手也被高大魁梧的黑衣男子迅速抓住，像扔铅球一样，转了一圈把他重重的摔在石凳上。
    顾亭勋像是没了骨头一样摊在地上，看不见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否清醒，一动不动。
    黑衣男子径直走向瘫倒在地的顾亭勋，高抬起双臂要给他致命一击。
    突然一个黑影从身后紧紧勒住他的脖子，赵朝用力过猛手臂止不住的颤抖，额头上滚落豆大的汗珠。赵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活下来。
    平时从未觉得活着有多好，可真在死亡逼近的时候，满脑子就只剩下求生欲。
    黑衣男子轻蔑一笑，一个背摔把赵朝摔在地上，赵朝疼的大脑一片空白。一只有力的大手死死的捏住他的脖子，把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他用尽全身力气去掰开掐住他脖子的大手，可那手就像铁钳一样紧紧箍住他的脖子未松分毫。
    赵朝的视线变得模糊了思维也变得迟钝，恍惚中他意识到自己平庸而短暂的一生似乎就要结束了。
    “这也没什么，反正也没有谁会因为我的离开而难过。”赵朝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温暖的阳光照在白皙少年的脸上，即使头上绑着纱布脸上有几处擦伤还是能看出少年五官的清秀立体。赵朝浓密的睫毛微动了一下，他缓缓的睁开眼睛，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他并没有看见天堂，而是一个纯白的满鼻子消毒水味道的医院。
    “我怎么会在这里？”赵朝努力回想着，头疼的都要裂开了还是想不起来。
    赵朝用手撑着身子起身，不知道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中年大妈帮他放好枕头让他靠在身后。
    “谢谢。”赵朝的声音有些沙哑。
    “没事，喝点水。”大妈又递上了一杯水。
    赵朝接过水杯，又道了谢，问道：“你是？”
    “我是顾家的保姆，在这照顾少爷。你这小孩也怪可怜的，伤的也不轻家里怎么连个人都没来啊？”大妈很心疼这个孤零零躺在病床上的孩子，顾亭勋父母不在身边好歹还有她在身边照料，可面前这个孩子，从昨晚她进医院起，就没看见有家人陪护。
    “没什么可怜的，我也不是小孩了都要成年了。”赵朝露出淡淡的笑容，看起来完全不在意他没有家人这件事。赵朝非常不喜欢别人提及他的家庭，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孤苦无依的现实。
    大妈又转身给隔壁床的顾亭勋仔细掖了掖被子，赵朝才发觉顾亭勋就躺在自己隔壁的病床上，双眼紧闭着。
    “他怎么样了？”赵朝关心的问着。
    “在你之前醒了一次，医生说好好调养调养就好了。”大妈轻轻的摸了摸顾亭勋的头发，眼中满是慈爱。
    这份爱刺痛赵朝羡慕的眼眸，他转过头去，喝光了杯子里的水。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秦骏辰拿着几个牛皮纸袋走了进来。
    “秦警官，你来了。”赵朝礼貌的打着招呼。
    秦骏辰满身的风尘仆仆，脸上还带着笑容“小朝，饿了吧，我给你带了早饭。”秦骏辰边说着边放下赵朝身前的小桌板。
    “还好，谢谢秦警官。”
    “你不用和我客气，都说了照顾你是我的责任。”秦骏辰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他想给赵朝关爱，就像是哥哥对弟弟一样，可秦骏辰不知道该怎样让赵朝接受他这个凭空跳出的哥哥。他不太会关心人，但他愿意尽力去关心赵朝。在看着赵朝小口的有些腼腆的吃着早饭时，赵朝的脸逐渐和秦骏熙的脸重合了，秦骏辰有些恍惚，一时分不清他们俩了。
    “秦警官——”
    赵朝轻声叫了他一下，秦骏辰猛地回过神来。
    本来见秦骏辰没反应，赵朝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吃饭的，可秦骏辰迟疑了几秒又突然看向赵朝：“你和我说话了？怎么了小朝？”
    “没，没事。我就是想问问昨天晚那个黑衣人抓到了吗？”
    “审着呢。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也许这句话秦骏辰只是不经意的一说，但却像冬日里的暖阳一样温暖着赵朝那颗孤独的、渴望关怀的心。在十七年中，从来没有人对赵朝说过一句暖心的话，更没有人保护他，他好像是孤零零的一个，没有人因为他的降临而欢呼，也不会有谁会因为他了离开而伤心，赵朝一直这样认为的。
    秦骏辰不知道，他只是轻轻一句，就在这个孤僻少年心中掀起万顷巨浪。
    赵朝低头吃饭，不想秦骏辰察觉出自己眼中的变化，立刻岔开话题道“谢谢秦警官，你从昨晚一直到现在没休息？”这也是出自于本能的关心。
    “没有，办案熬几天都是常有的事情。”被赵朝这么一关心，秦骏辰心里瞬间温暖起来，如果弟弟还没死，应该也会关心我吧。秦骏辰心里想着。
    虽然赵朝很希望秦骏辰和自己说说话，但还是更关心他的身体：“秦警官，我没事，你可以回家休息。”
    “你想赶我走？”
    “不是不是。”赵朝连忙拒绝。急忙解释道：“我只是怕你太累了还要照顾我，我真的没事了。”
    看赵朝急的脸都红了，秦骏辰露出坏笑，想好好逗逗他，不过要等他身体好了之后。
    “躺下睡会？还是我推你出去走走？”
    哪有那么夸张，赵朝在心里震惊了，他的腿又没断还不至于行动不能自理。“我想出院了，我已经没事了。”在这样的医院里，每分每秒都是金钱在燃烧啊！赵朝不想自己辛苦赚来的补课费全都花在医院，况且，自己真的好的差不多了。
    “不行，医生说还要在观察观察。”秦骏辰果断拒绝。
    “我真的没事，可以出院了。”赵朝低声反对着。
    “你要是是在难受，我陪你出去走走？”秦骏辰看赵朝脸都红了，来了个缓兵之计。
    赵朝没回答秦骏辰的问题，有些腼腆的问道：“秦警官，我住院花了多少钱啊？”
    “你被凶手追踪报复算工伤，警局报销住院费，不用自己花钱。”秦骏辰能感受到赵朝是一个极度自尊的孩子，要是他知道是自己出钱交了住院费一定会把钱还给自己。为了让赵朝放心住院，秦骏辰眼睛也不眨一下就说出这个善意的谎言。
    “这样子。”
    赵朝听了秦骏辰的话之后，明显没有那么急切要出院了。
    秦骏辰摸了摸赵朝细软的头发脸上挂着笑意，正巧在这时手机响了，他眉头一紧，对赵朝说道：“我出去接个电话。一会回来。”
    赵朝乖巧的点了点头。
    “啊~~好香啊！”顾亭勋闭着眼睛喊着，鼻子好像在努力分辨香味的来源。
    顾亭勋睁开朦胧的睡眼，看到赵朝身前的各色早餐瞬间就清醒过来。一骨碌翻下床，动作太剧烈差点就摔在地上，还好保姆反应快拂住了他。
    “哎呦！少爷您可小心点啊！”保姆担心的说着。
    “没事没事！我身强体健着呢。”顾亭勋一屁股坐在赵朝床上，不用赵朝让自己吃了起来。
    顾亭勋大有饿死鬼觅食的架势，风卷残云一顿蒙塞。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赵朝真觉得顾亭勋能把自己噎死，脸都塞成球了还在往里塞。
    “小朝，我回趟局里。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叫护士。”秦骏辰特意回来嘱托道。
    赵朝还没说完再见，秦骏辰就快步跑了出去。
    “他——是谁啊？”顾亭勋抻长脖子咽下嘴里的食物，含糊不清的说。
    “秦警官，就是他救的我们。”
    “警察啊？”顾亭勋突然眼睛亮亮的。
    “怎么了？”赵朝被他眼里突然迸发出的光芒吓了一跳。
    “不错呀，还认识警察！以后打架进局子也有人能给我开后门了！”
    赵朝满脸黑线，一副无奈的样子。他也是很佩服顾亭勋的脑洞，看到个警察瞬间联想到打架进局子走后门。
    顾亭勋看赵朝无奈的神情，痞痞一笑：“逗你玩的。”咬了口油条继续说道：“老赵，你有没有什么理想，将来想考什么大学？”
    “我要考警校，毕业当警察。”赵朝的眼里似乎闪出光芒，这个理想支撑他走过孤苦的童年和少年，是他暗淡人生里唯一的光。
    “牛呀！”顾亭勋一竖大拇指“你的志向可真远大！”
    “你呢？想考什么大学？”赵朝问道。
    “军校吧。不过我成绩不好，听说考军校挺难的。我打算先高考看看考的怎么样要是没考上军校就去当兵，听说在部队考军校能容易点。”
    “还有一年时间，我们一起努力一定可以的。”
    “我尽力吧。”顾挺勋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为啥你想要当警察呀？”
    “我要找出凶手，为家人报仇。”赵朝说的很轻松，轻松的像是一句玩笑。
    顾亭勋看着也完全没有当真，嘿嘿的说着：“你以为你是小说男主角呢？背负着血海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