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章不速之客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2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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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边的孤宅,渐渐更有人气,不过几天的光景,门梁上有了门牌,规规矩矩书写着“容府”两个字,宅子后院收拾出来,屋子里增添了不少家私,宅中雇了佣仆,厨房上空每日早晚炊烟袅袅,到了晚上,整座宅子灯火光明。
    而宅中的住户,也多出了一位——涂先生。
    自从服下那粒苦得要命的药丸,之后每日清晨容萧一踏出房门,便会见到风姿一如初见的涂先生指间一粒或红色或黑色或白色的药丸——第二颗药丸是甜,甜得让她知道苦到极点并非世上最大的折磨,甜到极点,原来能令人生出那样的痛苦……第三颗药丸是咸……第四颗药丸是酸……每到天黑,容萧便万分害怕第二天的到来,甚至到了无数次希望时间就此停滞的地步。而第六天早上,没有如期见到那抹素色身影时,因为前一天的痛苦折磨得双眼通红的容萧有些如同在世界末日的早晨,突然知道原来一切只是误会地不可置信,于是站在房门口发呆了许久。
    然而,当这一天慢慢过去,暮色将近时,当她渐渐以为几天来的折磨已经过去,放松下来,却看见涂先生端了小小的玉杯,施然走近。
    “……那是什么?”容萧克制着逃跑的冲动。
    涂先生扯动嘴角,将玉杯递过来。容萧斜睨着杯子,看见杯中清澈的碧绿如翡翠的液体。
    “……这次你不说,我再也不喝。”她没有伸手,语气是自以为是的坚决,心底却有几分发虚。
    涂先生静静看她一眼,目光随即越过她肩头,一瞥站在后面的殷乙,淡淡一笑,笑中略带讥诮:“不吃便罢。”一言毕,转身而出,干脆得令人不及反应。
    容萧愣在原地,许久回头,与殷乙对视一眼,看到殷乙目光中的毫无所谓。
    “……这么简单?”她忍不住嘀咕,于是心里更加没有了底。
    小穆康揪她衣服,她低头,看他举着一勺甜汤,试图喂给她。
    “呀,康儿好乖……”
    寻常的一天便这样过去……
    次日清晨,还在睡梦中的容萧被剧烈的腹痛惊起,衣衫不整地奔进茅厕,一番折腾后,神清气爽,身体仿佛比以往轻盈许多,好似脱胎换骨,就连五感,也灵敏了数倍。
    “我觉得我快变成狗了。”容萧捏着鼻子,郁闷难当。谁知接下来的几天,便不只是郁闷这样简单,她慢慢发现,自己任何味道都尝不出来了。
    苦到极点,甜到极点,也许是世上最大的折磨,那是因为她从不知道所有味道都没了的嘴里,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子车旬似有所悟,嚅嗫:“……是涂先生的药?”
    一语惊醒梦中人。
    “惨——”容萧白了脸。
    难怪昨天涂先生走得如此干脆,是笃定了她必然回头哀求?
    抑郁……
    “……”容萧咬牙切齿,半晌艰难起身,“我去求他。”
    “唔——”子车旬欲言又止。
    “什么?”容萧扭头。
    “涂先生今晨说要去山里采药,三日才回。”
    “……”
    果然在三日后才见到一身尘土,却依旧意态悠然的涂先生,背负着装满植物的背篓踏进门来。
    “先生,我错了。”容萧守在涂先生面前,看他自顾地忙着给药草分类储存,因为数天无滋无味的折磨而没有了丝毫锐意,“请先生赐药。”
    涂先生抬眼,神情仍旧恬淡,注视她良久,慢慢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好。”
    原本做好了要打持久战准备的容萧,如今一开口,对方竟然欣然应允,反而令她好似憋了一口闷气,被之前想好的许多说辞堵得胸口发疼,于是脸上的表情也就跟着滑稽起来。
    涂先生起身,走开几步,再回头时,手指间多了一颗药丸。
    容萧也起身,伸手去接,却在伸到一半滞住,半晌,才道:“这个——”
    涂先生一脸自当如此:“你停了药,疗程中断,如今自然要从头开始。”
    ……原来等在这里。
    容萧咬牙,望着那颗隐隐有物流动的,玛瑙一般的药丸,十九年的岁月里,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
    “延误太久,药量便须加倍。”涂先生淡道。
    容萧一惊抬头,脑中迅速回转着两个选择:吃,痛苦;不吃,异生不解……百般不情愿地,她接过了那粒药丸,壮士断腕般递进嘴里。
    “唔——”她闭眼弯腰,喘气,心里头骂了许多无法骂出口的脏话。
    涂先生重新坐下,嘴角的一抹笑,看得人眼痛。“明晨我自会送来另一粒。”他低头,指尖拈起一株药草,不再说话。
    容萧喘着气,竭力克制极苦的滋味引起的呕吐感,由着殷乙伸手搀扶,走出门来。
    “公子,”殷乙轻语,“其实异生不解,或许也无所谓,也省得这般痛苦。”
    容萧抬头,摇头:“我可不想哪天回去老妈身边,要跟老妈说,瞧,你女儿变成个儿子……”
    “公子。”子车旬远远走来,不过几晃就到了眼前,“林伯候在府门外。”
    ……
    “容公子,我家大人要当面谢过诸位救命之恩。”林伯一直恭谨的态度之下,眼底有难以抑制的喜悦。
    那么郡守大人应该是暂时没了生命危险。
    容萧摸着发苦的嘴唇随着林伯走出大门,便看见不远处河边垂柳旁,拥毯坐在长椅中的郡守大人,正在周围全副武装的军士看护下,看着流淌不尽的清澈河水蜿蜒远去。
    贺宣神情萧索,微眯着眼,苍白的脸色显露着病态,不过偶尔抬眼时,眼底掠过光芒依旧锐利洞察秋毫。
    “不是有杀手组织窥视一旁?”容萧压低声音,侧头对走在旁边的林伯说话,“为什么让大人出来,很危险啊。”
    “老奴苦心劝了,”林伯低头,“少爷执意要来。”说话间,走到贺宣身边。
    “大人。”有了之前的经验,容萧屈膝拜下,被林伯一把扶住。
    “公子不必见礼。”林伯收手退开,“少爷临行前说了,”他反而屈膝拜下,“少爷身有不便,便由老奴代行,替我家少爷谢过公子救命大恩。”
    容萧及时反应过来,扶住林伯:“我怎么受得起——既然这样,索性大家谁都别拜就好。”说着,她看向贺宣。贺宣也正看着她,眼中没有了之前见面时的探寻和不信任,不过却是更加复杂难测。
    “大人。”容萧颔首。
    贺宣看着她,说道:“病了?”
    容萧下意识咂咂嘴:“不是,吃了很苦的东西。”
    “嗯。”贺宣转开视线复又看向远处,又隔了一会儿才道,“你们救我性命,他日若有时机,必定相报,不过——”稍微停顿后,又开口,语气依旧沉稳有力,“你们仍是不能留在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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