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两张脸孔两种心思 二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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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远思抬头看到推门进来的是商苏衡,一脸欣喜的站起身,绕过办公桌,快步迎向她,“快进来,快进来。刚才我去找你,没见着你人。我记得你今天就一堂课的,早就该回来了,谁知道半天没等到你人。”
     商苏衡皱了皱眉,略感不快,在路上遇到一位学生向她问了几个问题,所以耽搁了,但这跟他没关系吧?
     纪远思见她皱眉,敛了笑,小心翼翼地补充了句:“我没别的意思,你别多心。”
     商苏衡没有理会他的解释,径直开口:“主任叫我来,有什么事?”
     纪远思略垂了垂睫,挡下眼底失意,再度振起精神,依旧用温柔含情目光望向商苏衡。只要他努力,相信商苏衡终能感受到他的情意。
     “都说了好多回了,不要叫我主任,叫我远思就好。你就是老要跟我客气。唉!算了,不说这个,叫你来也没什么大事,我得了两张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演奏会的门票,就是今晚,想请你和我一起去听听。”
     商苏衡笑容完美,保持着一贯的客气以及隐隐的疏离:“真是对不起,主任。我今天晚上有事,恐怕没办法陪你去听演奏会了。再说,我没什么音乐细胞的,像钢琴这种高雅音乐我更是一窍不通,真要是去了,在演奏会上睡着了,就太不好意思了,主任也会跟着我一起丢脸的。这种机会还是让给懂得欣赏的人去吧。”
     纪远思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这样啊,那就算了。其实我也不是很懂钢琴的,只是人家给了两张票,不去好像怪可惜的。”
     商苏衡也不往下接话,笑着转道:“如果没别的事,那我就先回去了,办公室里还有学生在等着我。”
     纪远思眼看无法再留人,只得道:“没事,没事,你忙你的去吧。”
     眼睁睁地看着商苏衡毫不留恋地掉头而去,纪远思颓丧地垂下了脑袋。
     为什么?他自问。自从商苏衡来到平大,他就一直多方关照,工作上也丝毫没有为难过她,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地方得罪到她,可为什么他总能在商苏衡完美的微笑后面觉察到隐隐地疏远与排斥?
     直到转过长廊的拐弯,商苏衡这才长嘘了口气,放慢了步子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纪远思的心思其实她很早就看出来了,他看她的眼神在很久之前就由朋友般的关怀转变为情人般的爱慕,到现在,他在她面前几乎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意。
     从她来平大,纪远思对她一直很好,这些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她也并非不懂得感激。纪远思学养人品明明都是她所欣赏的那类,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没办法对他产生好感。每次面对他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感从心底升起,这种感觉几乎在她第一眼见到纪远思时就有了,随着纪远思逐渐拉近两人关系的努力,这种感觉便越发强烈起来。只有远离他,她才能获得平静。因此她实在不喜欢和他多接触,毋论单独相处了。
     她明白,她与纪远思之间的问题其实在她,她既然不可能给他什么,那就绝不能让他产生丝毫误会。所以自从她觉察到纪远思的心思后,更加小心着意地尽量避着他了。
    
    
     “为什么?”
     纪远思出得御书房来,正迎上商苏衡失落怨忿的脸。
     他后退半步,躬身为礼,“参见公主。”
     商苏衡向前逼近一步,追问一句:“为什么?”
     纪远思八风不动,“公主金枝玉叶,臣高攀不起。”
     商苏衡又是怨怒又是不解:“你明知道,你明知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纪远思别开了眼,淡淡道:“臣自问并未作任何让公主误会之事。”
     “你!”商苏衡火往上撞,正要发作,御书房内传来女皇陛下的声音:“衡儿来了么?快进来,朕有话对你说。”
     “臣告退。”纪远思趁些机会,不等商商苏衡再开口,连忙揖首告退。
     商苏衡正想追上去,耳中听到女皇再次呼唤:“衡儿?”只得跺着脚恨恨地走进御书房。
     女皇见了气冲冲走进来的女儿叹道:“衡儿,你在外面都听到了罢,难道还是不肯死心么?”
     商苏衡眼角眉梢俱是嗔怪:“母亲,您怎么可以这样?您答应过女儿的。”她们母女的感情一向很好,私底下,商苏衡对女皇的称呼只如寻常人家,并不那般着意守礼。
     女皇将她揽进怀里,轻拍轻抚她的后背:“儿啊,强拧的瓜不甜,这个道理难道你还不明白?纪远思此人和衡儿你一样,倔强骄傲,他若是不肯,谁也强不了他。”
     商苏衡刚要开口,女皇先一步掩住她的唇,“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不错,朕是可以治他个抗旨之罪,也可以用他的亲族要胁于他,可是衡儿,你可有想过,若朕真的这般做了,纪远思或许会被迫答应,但必定心怀怨恨,你们一旦结成夫妻是要相处一世的,难道你想以后日日相对的是一张怨忿憎恶的脸么?”
     商苏衡要的毕竟是纪远思爱她,虽然她很想用强的,但听了母亲的一番分析,想像日后与纪远思相处时的可怕情景,不免彷徨无措,末了哭倒在女皇怀里,“母亲,那女儿我怎么办?女儿是真的很喜欢他啊!”
     女皇轻喟:“天下人何其多?衡儿你为何一定要纪远思?”
     “女儿就是要他,就是要他!”
     女皇沉吟少许:“衡儿,你可有想过,或许你并非喜欢纪远思,只不过从来不曾有人拒绝过你,所以……”
     “不,不是的,母亲。”商苏衡哭着摇头,“女儿见了他便觉得满心欢喜,不见了他便坐卧不宁,只盼能日日看着他,伴着他,这种感觉从未对别人有过,又怎可能是误会?”
     女皇听了,眉头深蹙,照这般看来,衡儿她对纪远思早已是情根深种,如此一来可如何是好?他日衡儿为帝,如此君臣关系终是不妥,纪远思啊纪远思,难道她真的必须以胁迫手段么?
    
    
     商苏衡多年来的心愿却始终无法达成,日前更亲耳听到纪远思无情的拒绝,情绪十分败坏,宫里呆不住,骑着马,领着亲随侍卫冲出黄门,冲入本朝最热闹的天街之中。
     “闪开!闪开!”跟在商苏衡身边的的侍从们大声呼喝,既是警告亦是提醒头前的百姓,使得原本自在行走观望的人们纷纷忙不迭地向两旁走避。
     路面被清开了,商苏衡又甩了一鞭子在马屁股上,马蹄腾空,向前窜去。才跑出没半条街,前面路上忽地滚过个雪白的包子,然后一个小童从拐角处闯出来,追着包子闯入街心,转眼间就要被马踏于蹄下。
     商苏衡见了猛提缰勒马。可惜,她从宫城里冲出来时马已经跑得飞快,方才又挥了一鞭子给马加速,仓促之下如何停得下来?
     眼看那个小孩子就命丧于铁蹄之下,惊呼声四起。
     商苏衡闭上眼不敢再看接下来的惨厉一暮,后悔的情绪也从心底涌起。
     未容她继续后悔,耳边听得马儿一声长嘶,“砰!”天翻地转,身上一阵巨痛。醒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跌扑在地。
     一个蓝衫青年单手正扣着马笼头,挡在那个孩子的身前,马蹄前尺许长的青石路面上现出两道狭长的坑一直延伸到青年脚下中,而他脚下簇新的黑色快靴不见了鞋底。
     商苏衡明白,这是由于马速过快,这青年奋力阻止,被马的冲力撞得连连倒退,留下的痕迹。想到总算没有踩死无辜孩童,她不由暗暗松口气。
     追上来的侍卫小心翼翼地搀起商苏衡。同时向那青年人喝道:“大胆!你敢惊驾!”
     蓝衫青年见马安静下来,遂丢开笼头,冷冷瞥向商苏衡:“闹市之中纵马狂奔,险伤人命,可见你家主人品性恶劣,高某没有出手教训便是瞧在她是女子份上容情一二,还待怎地?”
     商苏衡登时又羞又怒,她本无意伤人性命,可她毕竟是堂堂一国之公主,众目睽睽之下被个小民教训,大伤颜面,又如何会肯承认自己的错处?
     “就算是伤了又怎么样?漫说伤了,便真是死了,又待怎地?”她贵为公主,虽然心性并不残忍,但高高在上惯了,自然而然地贱视众生,如果没有这姓高的青年来救,她真的纵马踩死了这小童,能做的也不过是让底下人多多赔些银子,后悔也只是一时,不可能总放在心上。
     那高姓青年虎目一凝,哼道:“不可理喻!”说罢,不再理会商苏衡,转过身,对那个受惊过度,已然不知言语的小童儿扬起笑脸来,轻声细语:“别怕,乖,你爹娘呢?哥哥陪你去找娘好不好?”说着轻轻抱起小童抬脚便走。
     被高姓青年如此无视,不由令商苏衡想起纪远思,被纪远思无视她忍了倒也罢了,可是这个小民——孰不可忍!心火一起,厉声喝住抱起小童子正要离开的青年:“站住!伤了本,小姐这就想走么?”
     高姓青年闻言停住脚,略回头,挑眉道:“你还想怎样?”
     这一刻,眼前人的神情与纪远思平日里的神情相重叠,一样淡淡的眉眼,看似温和的面容,眼眸深处却藏下了隐隐的疏离厌斥,商苏衡满心满眼的怨气,全面爆发出来:“来人,给我拿下!”
     众侍卫立刻团团将高姓青年围住。
     高姓青年剑眉倒立:“你不要太过分!”
     商苏衡更是火大,喝道:“还不动手!”
     众侍卫听了命令,抄家伙向高姓青年攻去,高姓青年武艺自然不弱,要不然也不敢伸手拦截狂奔中的马儿,但与他交锋的内廷侍卫也个个是高手,加之他手中还有个幼童,立刻便落了下风。
     幸好本朝女皇陛下治国清明,这些个侍卫平时也并不怎么跋扈,亦知道今日之事此人算不得大错,更顾忌着不想伤了他怀中幼童,因此那高姓青年还勉强能支撑一会儿。
     高姓青年看出一众侍卫心存容让,心念电转,便想着觑空脱身。他看出来了,商苏衡又怎会看不出?眼见众侍从手下留情未尽全力,怒喝:“尔等若敢让这人给跑了,回去后统统重罚!”
     侍从们听了,不敢再放水,攻势骤然变猛。高姓青年左支右绌,更见不敌。他自知今日必定无法脱身,不想连累手中童子,手底一松,六七把刀剑立刻便架上了脖梗。
     商苏衡大为满意,扬起眉挑衅地看了高姓青年一眼,“带回去!”
     高姓青年沉声道:“慢,放了这孩子。”
     商苏衡本来就没打算为难这孩子,听了他的话,微微努嘴,侍卫上前抱过孩子,交到早跪坐在一边,哭到哽咽无声的母亲手中。商苏衡背在身后的手指略动了动,侍立在她身侧的贴身大侍卫风从龙深谙商苏衡的脾性,即从怀里摸出一颗金馃子,走过去塞在一脸犹自惊喜不信的母亲手中,悄声嘱咐她买些玩具食物与孩子压惊。
     聚在周围私语窃窃的众百姓见无戏可看亦作鸟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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