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闻一鸣直接进了办公室，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跟了进去，闻一鸣刚脱了大衣，放在衣架上。转身坐在椅子上。
    尽管腰背挺得笔直，但他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见莫晓来了，将手里的电话放下。
    放柔声音，开口道“怎么了？”。
    莫晓站在闻一鸣对面，连凳子都没坐，“闻总，我想和您解释上午的会议上陈默说的固然有道理，但是我的设计理念是深入调查过的，我相信我的设计是没问题的。”
    说着他将自己的电脑摊开放到闻一鸣面前，屏幕上是他整理的材料，能够证明他的理论是没问题的。
    闻一鸣沉默的看着莫晓电脑屏幕上的资料。浓密的睫毛遮挡住他眼中的情绪。
    莫晓见他愿意看，便一条一条开始解释并表示“我不会改的，我的方案没有问题，先给甲方看，如果甲方说不是他们想要的我再改。”
    闻一鸣看了一眼莫晓，继而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说道“我知道了，陈默的说不全对，你刚刚说的我也听到了，你的方案确实没有问题。”
    “但是这件事情就这样吧，没有必要再去解释了，你按照会议上说的重新做一份就好了。”
    莫晓诧异的看着闻一鸣，他不敢相信“为什么？”
    明明你也知道我是对的，为什么还要让我改？
    “我知道你不愿意，但是莫晓你要大度些。你有没有想过，陈默刚回国，他的身份和他的家庭，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他已经很有压力了。”
    “这次是个很好的让他证明他实力的机会，因为这个项目，外面的人说的有多难听，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
    “所以就算陈默说的不全对，但是其他人都不知道，只要你不说，他就是对的，他也会因为这件事情，其他人会对他刮目相看。他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压力。”
    莫晓听到一半，就懂了闻一鸣的意思，闻一鸣是要用他的名誉去成就陈默的名誉。
    可是为什么呢？闻一鸣是他的男朋友啊！为什么帮着外人不帮他呢？
    为什么要牺牲他？闻一鸣既然知道大家对陈默的闲言碎语，那他知道其他人是怎么说他莫晓的吗？
    他呆呆的望着闻一鸣，从来没有一刻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是这样陌生，他宽厚的肩膀，他结实有力的胳膊。那从前带给他的无比的安全感的人如今变成了满满的压迫感。
    莫晓蠕动嘴唇，颤抖的问出口“既然这样为什么你要回头找我？”
    他不明白，闻一鸣为什么爱着陈默却回头要他？
    闻一鸣闻言，眸子一沉，将莫晓的电脑推远，“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这和我们和好有什么关系？这件事情没有再讨论的必要，去改方案吧，按陈默说的做。”
    说完闻一鸣就打开自己的电脑，一副送客的样子。莫晓知道多说无益，咬着牙推门出去了。
    他坐在工位上，垂着眼睛，以防叫人看到他的泪花。
    静坐片刻他将电脑留在工位，转身出去了，乘电梯到了顶楼，推开步梯的防火门，走到天台上。
    这个地方是上次他拜访客户无意中发现的私密的空间。
    这里没有任何其他人。
    高空的风很大，也很冷，莫晓的衬衫被吹起，衣服紧贴胸口。
    他的心碎成一片一片。
    眼泪滑落，被风在半路劫持，吹散在风中，不见踪影。
    他不知道为什么闻一鸣不帮他。
    闻一鸣可以为陈默着想，那毕竟是他的竹马，可为什么要牺牲他？
    他难道不知道如果这次他退步，将来他会面对什么样的情况吗？
    在这个全都是精英的地方，只要他出一次错，那就意味着他彻底被打上了标签。
    之后每次他出新的方案，就会受到无数人的质疑、大家会潜意识认为他是错的，给他挑刺，他的项目会进行不下去。
    有不少前辈就是因为被人诬陷，才被迫离职的。
    大家会顺着这次的结果，去反推出各种各样的原因。得出各种各样的结论，他不专业，他没有能力，等等。
    任何大家能够想到的负面的评价，都会往他身上栽赃。
    本来就没多少人喜欢他，而现在连能力都被人质疑。
    莫晓坐在水泥管上，看着这个灰色的冰冷的城市。
    泪珠落下摔在水泥板上变成碎片。
    夜色浓郁，漆黑的夜空中一颗星星都没有，抬头只能看到一片虚无。
    灯火通明的办公室空空荡荡。
    只有莫晓一个人带着工位，电脑就摆在莫晓面前，这个方案后天就要给甲方，明天他们内部要重新审核，所以他最晚就得改完
    但是他却一个字都不想写。
    他全身的关节仿佛都锈蚀了，他的手指一下都动不了。他就像一个缺失能源的破损机器人。
    尽管不再流泪，但是心脏却是空空如也，那里破了一个洞，呼呼的冷风透心凉。
    直到凌晨，他才磕磕绊绊的修改完。
    他熬了一个通宵，第二天内部上会的时候很顺利，因为他全部都是按陈默说的改了。
    大家围在陈默身边你一言我一语。
    “不愧是海归见识就是我们比不上，还好这次有你做审核。”
    “是啊是啊，陈总真的是青年才俊啊。”
    “陈总你缺女朋友吗？”
    “说什么呢你，陈总算我一个。”大家哄堂而笑，陈默像一个巨星。被众人簇拥。
    “好了，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地点你们定，我请客。”闻一鸣站在玩闹的众人之外，眼神却注视着陈默。
    “太棒了！！闻总万岁。”
    “去日料店吧！陈总喜欢什么？”
    多日的内部讨论、搜集资料，告一段落之后能够吃一顿大餐，大家都很激动，有机灵的人看闻一鸣的表情，不难猜出这顿饭是沾了陈默的光。
    于是众人纷纷询问陈默喜欢去的饭店，爱吃的饭菜。
    莫晓并没有参与其中，他像一个局外人，被排斥在这种氛围外。
    他保存好PPT，打开手机，拨通客户的电话。从众人身后经过，出去打电话去了。
    等他再进来，会议室已经没几人了。大家去收拾东西，准备去饭店了。
    闻一鸣还没有走。莫晓假装没有看到他，只是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收拾好电脑。
    擦肩而过之际小声解释道，“闻总，我就不去了，刚刚客户约了一起过方案。”他没有看闻一鸣，他担心看到闻一鸣那一成不变的冷漠表情。
    闻一鸣听到他这么说，微不可查的蹙眉，深沉的目光，却看不到莫晓的表情，只能落到他侧面。
    “这么急？”闻一鸣的声线还是一如既往的富有磁性，他的每一个字都像鼓点一样落到他的心上。
    心脏发颤。
    莫晓点了点头。眼神颤动，他多么希望闻一鸣能够拉住他，看到他满脸的绝望，能够知道他的委屈，将他拥入怀。
    “好吧，辛苦了。”闻一鸣淡淡的说了句。
    可是闻一鸣怎么会知道呢，莫晓推开门，叹了一口气。
    感情真是一种毒药，要不然他怎么会烧心挠肺的难受呢？
    其实客户根本没有这么急，他可以不去，但是他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去吃饭。
    他不想看到两人在同一个场合的那种默契和旁人无法参透的互动。
    他不想被同事拿来和陈默做对比，他担心自己会受不了，万一当场发作，闹得谁也不好看。
    最后被众人责怪的人还是会是他。
    在他们的故事里，他一直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第三人。
    很快这个项目就到了最后给甲方汇报的时候，这次汇报不会来很多人，他们公司只来了闻一鸣和莫晓。
    客户很礼貌，也很重视他们，专门将上午的时间腾出来。
    他们到的时候，办公室还有其他厂家的人，但是客户直接和那家说他有点事，将那些人打发走了。
    然后亲自领着他们到会议室。
    莫晓也算见过很多大领导了，这还是头一次大领导对他们的方案这么在乎。
    他下意识以为是闻一鸣和这家老板认识，不然一个公司的董事长平时日理万机怎么有时间做这样的事情。
    甲方对他们的重视，莫晓看了看手里的电脑，心里更不安。
    听陈默改完的方案，非常的普通，任何一家公司都能够做出来，而且实现起来成本很高，在莫晓看来这只是一份花架子。
    尽管心里不看好，但是莫晓还是非常顺利和专业的汇报完了，但出乎莫晓的意料，甲方在他汇报的时候就频频点头。
    仿佛对他的方案非常感兴趣，脸上毫不掩饰的带着满意的笑容，非常专注的听着莫晓的汇报。
    除了全程一个问题都没问，这次汇报算得上是非常顺利了。
    汇报就这样通过了，甲方甚至对那么高的预算都毫无异议。
    要是所有的甲方都想这位这么好说话，莫晓的工作量至少能够减一半。
    但是这家公司也是上市公司了，为什么他们的董事长确实这样草率？
    莫晓虽然疑惑但还是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个项目算是开了一个非常成功的头。
    给董事长汇报完，拿下董事长的支持，下一次在给其他投资人也汇报结束，就基本稳了。
    莫晓从幕布旁边走下来，关上电脑，闻一鸣和那位董事长还在交谈。
    他没有打扰，站在闻一鸣旁边。
    那位董事长见他来了，笑着将话题转移到莫晓身上。
    “闻总，这位年轻人，我可是第一次见，之前你把这么优秀的人藏在哪里了？”
    说着取出自己的名片，递给莫晓。
    莫晓连忙双手接过，将自己的名片也递给董事长。
    “您说笑了，能够得到您的夸奖，也是他的荣幸。”闻一鸣带着微笑，侧面恭维着
    莫晓羞涩的点了点头。“多谢您的支持。”
    “哎，别这么说，小莫啊，如果闻总对你不好，我这里可是、要给你准备位置了。”董事长半开玩笑的说着。
    “您别这样啊，我人还在呢，明着挖人不合适啊，孟总。”闻一鸣也笑着揶揄。
    几人吹捧几句，吃了中午饭就散了。
    莫晓以为的情况没有发生，方案很顺利的就通过了，他有些不解和奇怪，这个方案的水平他是知道的，但为什么会这样呢？
    想不通，但也没有问闻一鸣，他如果问了，那会显得在说陈默的坏话，闻一鸣会不高兴的吧。
    项目终于告一段落，莫晓今天终于能早点下班。
    天边刚染上赤红色的火烧云，他就已经到了小区。
    拐过弯来，竟然发现一道纤瘦修长的身影立在小路的左前方。
    在走近一两步，竟然是陈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