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狼狈为奸(一)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330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你怎么顶了这么张脸?谁教得你易容术的?”方远之眯眼笑着,边往我碗里夹菜。
早饭没吃多少,趁机吃个够本儿。
“你打算去哪儿?不是跟荆离在一块儿么?他人呢?”方远之又问。
嘴里嚼着,扫他一眼。
眼见他盯着我的脸,嘴角抽了抽,许久,又和颜悦色地问道:
“你真的不知道荆离在哪儿?他已经很久不见踪影了,你若知道他的去向就赶紧告诉我,我有急事找他。”
送口汤,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再提了筷子接着吃。
方远之还是忍不住了,三句话就没了耐性,啪地把筷子拍在桌上,沉声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有心赔礼道歉,你却……哼!”
我轻飘飘看向他,他瞪着我,气红了一张小白脸。慢慢咽下嘴里的饭菜,我才悠然道:
“一码归一码,我吃了你这顿饭,前面的事儿就一笔勾销。”夹起块鸡腿肉丢进嘴里,
“这之后嘛——你管我怎么样!”
方远之大半天没说话,落了个清静。
呼噜噜喝下最后一口肉汤,摸着肚子满足地叹了口气,对着对面捏紧了拳头冷眼看我的家伙,拍着肚子笑道:
“谢谢招待。”
“啊,不要忘了,别再跟着我!”我边往外走边指着他。
方远之狠狠一拍桌子,把桌上的餐盘震得老高,掉下来呼啦啦碎了一桌。
“为什么?”声音发颤地从牙缝里磨出几个字,
“我到底哪里不如他,你要如此待我!”
我疑惑地停住脚,回头望他一眼,那张还算干净秀气的脸上,满是狰狞,两边腮帮子上的筋肉突突地滚动,溢满了愤怒、怨恨、不甘……色彩缤纷。
上下仔细扫他几眼,见他匆匆挪开眼,我更是糊涂了。不过他这个样子倒不叫人讨厌,心头淤积的火气也莫名地消了大半。
“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的所作所为,任谁也没办法对你还有好脸色。”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叹口气,
“我知道,你家很有势力,人人追捧你、巴结你,从你的举手投足也看得出你家教优良、饱读诗书,并不完全是个人人唾弃的杂碎。”见他表情稍见缓和,眼角若有似无地瞥过来,我接着道:
“可你知道人家背地里怎么骂你?你有本事,当初还能花出心思弄到没有第三者知道的曲谱,把池烟搞上了手,就算别人说你是个纨绔子弟、不务正业的废材,怎样都没关系,可要是人家表面尊称你一声方公子,赞你多风流俊伟,你一转身就朝你的背影吐口水,骂你卑鄙下流无耻不是个东西,你觉得你做人有多失败?”
方远之放在桌上的拳头骨节泛白。
“有的人,其实跟你做的事没什么区别,为什么人家的手段就是让人心里再怎么不平也只能摇头叹气,大骂苍天不公而不是把口水吐在自己脸上?为什么人家就让人一见到就由心底里冒出恐惧、忌惮而不是阳奉阴违在背后戳死了自己的脊梁骨?”
看着他缓缓转过来的眼,哼笑一声:
“你还差得远呢!”
方远之的眼瞬间爆出火花,一声不吱,苍白的脸却涨的通红,正是发作边缘。我转头,飞快地推门而出,走到老远确定背后没人跟上才敢停下脚步。
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我可还没朝他吐脏字儿呢,他不会那么记仇吧?不、不,他可是卑鄙小人方远之……
算了算了,赶紧走人吧!
回到房间我才知道,被人盯梢了。
麻烦,这是个很大的麻烦。就现在来看,这很可能就是方远之那伙的人,这可让我更加确信这小子有阴谋。
出了回阳楼,找到那思念了许久的集香楼,包了很多不同姿色口味的糕点,吃着逛着,绕着集市逛了几个来回,估算着时候差不多了,便忽地加快了脚步,拐进了一家玉器店,没一会儿就见两个东张西望的男子跟了上了。我装作没看见,作踌躇状看着柜子里的玉器。
其实,这里的器物比我想象中的要精致很多,从师傅给我的那块牌子上就看得出,这时的世界里绝对不乏技术绝顶的精工巧匠。
本来是随意观看的,视线却突然被一块二指宽的碧色男式发簪吸引住。通亮的透彻,光泽晶莹,细嫩的绿意里滚着股股鲜艳的翠色,自称花纹,在琳琅满目、花样百态的玉器里,简易的风格非常醒目。
“老板,这个多少钱?”
“客人,您的眼光真好!这可是有玉中之王美称的翡翠,不久前才出自名家之手,今朝皇太后老人家用的就是这种玉,您看这冬青叶儿似地碧绿色泽,这鲜艳明亮的……”
“给我包起来。”
小心将白布包好的玉簪揣进怀里,才走了半条街,一直紧跟的影子已经重新随了上来,只稍微停下来就会立刻隐入涌动的人群,难抓。
快刀斩乱麻,我记得,南街有家全天恭候的青楼。
挂有君惜阁三字小牌匾的青楼,比起回阳楼门面小巧了许多,也许因为是白天,门口招揽生意的姐儿很少,也很低调,不过娇媚的姿态还是少不了。
“呦,小爷~来喝壶龙井,坐坐啊?让怜儿好好伺候您呐!”艳红色衣裙的小姐连迈小碎步,笑吟吟地上前挽住我的胳膊就直往楼里拉,粉襟里白嫩嫩的酥胸微露,紧贴着我的胳膊肉,好不火热。
揽着她刚进门,一眼就瞅见那打扮艳俗到不行的女子笑颜如花,一扭一扭地迎了上来。别说了,这位一看就是鸨妈妈。
“鸨妈妈,好久不见了!”我笑呵呵故作熟络地一手揽住风韵犹存的老鸨,
“给咱开间儿厢房,我要和怜儿姑娘好好相处相处,啊,哈哈哈!”说罢紧揽了揽手上柔若无骨的怜儿。
“对了。”掏出张小票,凑近老鸨耳边,偷声道,
“后面跟了我两个兄弟,纯的很,明明眼巴巴地想进来,却害臊得紧,我死活拉不动,等会儿我上去了他们肯定悄悄地跟上来,您可得帮我好好照顾着,找几个好姑娘伺候好了,少不了您的好。”坏笑着郑重加上一句,
“别让他们落跑了啊!否则,我可拿您是问。”
鸨妈妈眼都睁大了,笑得那叫心花怒放,机灵地悄悄接下票子,一脸暧昧地点头应下。
“爷您请放心,包您满意!”
厢房外,塞给怜儿几两换来的碎银,色迷迷笑道:
“乖怜儿先进去,等小爷一会儿,我去去就来啊!”
怜儿小姐儿羞赧地低下头,福了福,娇声道:
“那爷您快点儿啊!怜儿等着您。”然后提起裙摆进了厢房,完了还抛了个挑人的勾魂媚眼,看得我鸡皮疙瘩冒了一身。
“一定要等我哦!”我维持着色笑,帮她和上房门,关门的一刹那,听见楼下微微的嬉笑声,隐隐听见鸨妈妈暧昧的调笑:
“两位小公子……都来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给我伺候……”
偷偷朝下望了望,两百两果然没白花,一脸不耐的俩人已经深陷花丛,隐隐有动摇的迹象。
问了路,悄悄拐到后院,一出后门,我撒开了脚丫子狂奔起来。
经过这番烧钱逃逸的经历,我算是再一次明白不会功夫的人在这个世道实在难以生存的事实。现在这会儿,我要是能有那荆离一半的身手,还用我花两百两?直接武力解决。
做了这么多,我容易么?我为的是什么?是什么,啊?
就为偷听人家的墙角?
我吃饱了撑得!
什么叫“活该被人追杀”?什么叫“千人可夫的贱男人”?什么叫“不要脸的死贱人”?骂谁呢你妈妈的在骂谁呢!打小我还没听见有人这么骂我的,今个尝了鲜了,啊!
紫昭、紫昭,你自找!就算你被扇了一巴掌好几天没见客与我何干?不是你陷害我在先么?打得好!什么叫“平白无故居然护着严淳那个死叛徒”?什么叫“事后背着他杀了也没关系”啊?不能亲手把我千刀万剐你不甘心了?打不死你个蛇蝎女人!谁把谁千刀万剐?我把你先奸后杀!
还有你方远之,你真是方脓包,真是方败家!就知道你肚子里没干净东西一片乌漆抹黑,跟那女人是一个等级!就为陷害连秀庄居然把官银偷换出来,你是吃了几个雄心豹子胆了?好胆量啊!知道你爹妈不疼舅舅不爱的心胸这么狭隘可以不管自家人死活,可你别把我牵扯进去啊!想抓我卖给凤千钧?美不死你!有钱悬赏我不自己去拿!亏得我……亏得我白天不知道哪根筋崩裂了居然觉得你还有救……
我……我啊……我真想捏死你!两个狼狈为奸的家伙!
“怎么了?你看起来有心事。”屋里的紫昭说道。
“没……”
“小心点我告诉你,明晚的事可别搞砸了。”
“不用你提醒。”方远之声音冰冷。
“我知道,你对那贱人余情未了,可你要是因此心软那可就太不像你了。他那样的人,只要你想,哪里找不到比他更好的?哼,真不知道你们这些男人脑子想的什么东西,对一个男人这么……”
“你闭嘴!”
“怎么?想教训我了?”紫昭声线越渐激动,
“你这是什么眼神?你也要为了那个人甩我一巴掌么?好啊,你打!反正那个贱人也活不过明晚了,我就让你打个痛快!”
房里一时间静了下来,我躺在屋顶动也不敢动,耳朵死劲往瓦间的缝隙里贴。
“不早了,你歇息吧!”
房门吱呀一声。
“别忘了,不管你做什么,不、准、动连锦。”紫昭已然冷静下来,沉声强调了一句。
房门轻合,然后是方远之远去的脚步声。
不知为何,听了这么一番对话,反倒叫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以防万一,我留在屋顶,吹了整晚的夜风。心中那个凄凉——我这是找的什么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