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小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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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8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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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约定的时间过了很久池烟还没有来,这是从未有过的,小莲也没有来通个信,我只好上楼去找她。
“池烟?”池烟开了门,带着歉意的微笑,说道:
“珠宝,真抱歉,正巧有些事,小莲又买糕点去了,正愁找不着人知会你,没想你这么快找来了。”
我往里一看,桌边坐着一位身穿淡黄色锦衣的翩翩公子,年纪大概在二十左右,长得甚是好看,细长的眉,有神的眼,下巴很尖,嘴角上挑透着股轻浮,却丝毫不影响他的魅力。还及不上连庄主的风姿傲骨,却比连庄主面善百倍。
他这身衣服,我好似见过。不知是不是因为换了副身体连脑子也跟着好使起来,在认人这方面已经没有以往那般吃力。
“这位就是池烟一直念叨的珠宝兄么?”
“正是。”池烟笑着看我,
“珠宝啊,可是位奇人!”不知怎地,我觉得池烟看我的眼神很暧昧。
“可是池烟说的,管理这片花草植株的斐公子?”我拱手问道。
每天也只看到几个女婢来修剪花草,闲暇时我也会跟着帮忙弄一弄,却未见过这斐公子。
“哦?池烟也向你提及过我?真是令人意外呢。”斐笑得别有意味。
“你在瞎想些什么!”池烟白他一眼,拉着我在桌边坐下,对我说道:
“斐也是个偏好乐曲之人,他的筝曲亦深受世人钟爱,词曲被不少同好传抄效仿。上一届的花魁选比就是他夺下的魁首。”
斐淡淡地笑着,我却震惊不已——原来小诚说的是真的。
“池烟没有参赛才容得我夺魁而已。”
我疑惑不解,忍不住问道:
“花魁不是指妓院的头牌么?为何男子也能参赛?”我觉得我好像看到一个非常不一样的世界,
“莫非……”
池烟很奇怪地看着我,道:
“珠宝来这么久居然不知道么?楼里也是有小倌的。”
“小倌?”
“就是相公。”
“相公是……”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就是男妓。”斐很平淡地在一旁热心地解释道。
“……”
“斐,你怎如此粗俗。”池烟用帕子掩着唇嫌恶地说道。
我、我想起在哪里见过斐这身衣服了!还在做小厮的时候,帮忙生病的小陈整理东面的花圃,正巧看见这身衣服的主人跟一个黑衣男人在湖边亲吻,因为两人身高相差很大,远远看着我还以为是哪位客人跟小姐调情,刚想避开视线,就看见这个人飞快地赏了那人一脚之后,逃之夭夭。
那时还想着,这位小姐真是个有趣的人。会这么不客气,想必是哪个生得花容月貌的头牌小姐。
那竟是个男人,还是上一届的魁首……
这斐公子的确是个有趣的人,十分健谈不说,也是个颇有才识见闻的人,只可惜家道中落,又正巧跟老鸨有些远房亲缘,就在楼里做了清官。此次,貌似是碰见了哪位十分难缠的客人,才特意来找池烟商量的。
“依我看,不管是什么曲子,方远之那个脓包都会说听过,他根本就是有意找茬与你。”池烟有些愤然。
我汗颜不已,第一次听见池烟说粗口,感觉不是一般的稀奇。我奇怪的是,斐却并没有类似烦恼的样子,只听他应一句:
“啊,我也这么觉得。”就没了下文。
“要找个法子把他弄到官府去才是实在。”
“嗯,我也这么想。”
“但是,怎样才能做得那般巧妙呢?”
“嗯……可怎么办呢?”
“他父亲还跟府尹是旧识。”
“嗯,好象是。”
“……”
“斐,你再那么盯着珠宝我就告诉老鸨说你要当小官。”
“……”
“我已经是了。”
“相信到时候会有更多人拿着千斤金银等着来光顾你的,包括某人。”池烟优雅地端着茶杯,不着痕迹地说道。
斐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忽地把手中的杯子往桌上一放,愤然道:
“要我说,把那人神共愤的东西千刀万剐才是应该!”
我听得不明所以,池烟微笑着对我说道:
“没关系,珠宝不要知道为好。”
看着好像不是什么大事,反正貌似是用不着我来操心了。
自知道楼里有一群称为小倌的人存在之后,晚上我也不再在楼里四处乱晃了,虽然斐说楼里的小官生意做得很低调,并不是什么人都知道,来的也都是有头有脸低调行事的人,可是,毕竟在这里,男人也是可以用来嫖的,换作是哪一个普通境遇里长大的人,听过这种事之后都不会无动于衷。
我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知道我住的院里东面有扇小木门,却从未想要去打开过,斐走的时候就是过的那扇门,那扇门的另一边,穿过走廊竟然就是小官馆!以池烟的楼阁为界,墙的那边是小官馆的庭院,阁楼的另一侧就是小官们的厢房。
不敢到处乱晃不等于我一定会呆在房里,二门不出三门不迈,我只要远离小官馆的那片区域。倒不是怕被人怎么了,我还没对现在的这副皮囊自信到那种地步,回阳楼的背后还有连秀庄,也没几个人敢在楼里生事。我只怕看见不该看的场景,怕自己接受不了。
回阳楼依水而建,绕到西边的侧门,打开门就能看见一片不小的小湖,湖里的水是活水,楼里的人工湖都是引自这湖的水,非常清澈。湖的四周围了一圈柳树,偶有三三两两似书生的身影在树下的石椅或木桩上,聊天的、吟诗作对的,又或者,喝酒的。
独饮的那人,稳稳坐在树枝上,背靠着树干,自斟自饮了很久。我坐在近处泊船使的木台上,看着一片月下波光泛滥的湖水,时不时瞟他一眼。良久,那黑衣人除了喝酒不见有丝毫其它动静。我早已有些动心——真的那么好喝么?
我走到树下,看了看那片小酒壶,抬头微笑着问道:
“兄台,可否送我一壶?”我想,可能我这么问有些自讨没趣,虽然这人看起来随性的很,可哪能你想要人家就能随便送你的?可我也想好了,大不了买它一壶,我出门时带了些碎银。
谁知,等了半天都不见那人回话,我只好再问一句:
“兄台……”
“自便。”暗哑、低沉,又冷冷冰冰的声音,看样子是不喜欢别人打扰。
“多谢兄台。”我解下一瓶,直接往地上一坐,费了很大的劲才拔开瓶塞,啵地一声,一大片酒水泼满了我的前襟。我颇有些懊恼,这酒可是借来的,没有第二瓶了。晃了晃,大概还剩一半,我微微伸舌小泯了泯,只喝得一股带着竹叶香的苦涩,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苦辣,才敢放心地喝下一口。
待壶里的份量明显少了很多,我才开口问道:
“这是什么酒?”意料中没有人回答。
我索性往后一仰,躺在草地上,深吸一口青草气息,惬意非常。
天空中星辰纷繁,一颗两颗地相当密集,我好似看到了那片浩瀚的宇宙,心都宽广起来,微风一吹,更是舒畅无比。
“金盆盛酒竹叶香,十杯五杯不解意。百杯之后始颠狂,一颠一狂多意气。”这是我养父每次喝他最爱的竹叶青时,都要念叨几次的诗句,也不知是谁写的,只道深合他意,养父的房间里,还挂着一幅据说是太师父留下来的丹青竹林,上面题的也是这首诗。只是,珍珠每次听见都要把养父鄙视一番,连带太师父也无法幸免。
“莫非,这就是养父最爱的竹叶青么?”我手撑着腮帮,一手晃着酒壶,自语道。
眼前突然多出一片阴影,黑衣人高大的身躯遮挡了大片的月光,我抬眼,根本看不清来人的脸。
衣襟被人拽起,我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
“啊……”
一只手从背后将我按住,一只手粗暴地捏起我的下巴。他的手掌宽大有力,指关节处有非常明显的粗糙感,指腹若有若无地在我的脖子和下巴处轻轻拂弄。
“你想做什……”
“你是谁?”
我一怔,来人又问:
“你,是谁?”说着,这人已经近得有些过分了,近得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
我双手抵住他的胸膛,试图推开他。
“你、你先离我远点……”也许是酒在作祟,也许是这个人的气势让我感到不小的压力,我的心脏砰砰地跳得非常厉害。
这人还是没有半点反应,我挣扎,不满的情绪渐渐上来了。
“这位兄台,这样你不会感觉很奇怪么?”
我听见一声轻轻的鼻哼,眼前的男人似乎对我这话非常地不屑,我顿时恼了,骂道:
“你是变态吗?撒开你的手,否则……”
“否则什么?”
我愣住。
“否则……”否则什么我还真想不出来,难道跟女人一样大叫非礼么?
“嗯?”男人恶意地逼近了几分。
“你别逼我……”我瞪着他,男人对我的话没有丝毫撼动,手上又加重了力道,把我的身体拉得更加贴近,我已经能明显地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他衣服底下结实的肌肉……
这个人根本就是成心的,他就是赌定了我不敢喊。
“你这人……”如果我没有听到某些事实,也许我现在还不会这么有危机感,
“你这个人,怎么能、这么无赖!”我使尽了力气想要推开他,却没有半点效果。
“你还没有回答我。”男人将脸凑到我因躲避他而曝露出来的颈侧,湿热的鼻息喷得我麻麻痒痒,好不难受。
“我、我是谁,跟你有何干系……你又是、什么人?”
“不敢说么?”他的手越收越紧,勒得我有些喘不过气。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可能酒劲上来了,双腿软绵棉地失了力气,脑袋也不似之前那般清醒。都说竹叶青烈度不大,还养神健体、除烦消食,莫不是我竟如此不胜酒力?
这样下去可就危险了。
我借着疲软顺势将脑袋靠在他的肩上,感觉对方有一瞬间的僵硬。
“你……”
不等他开口,我张口就毫不客气地咬在他的颈侧,成功地听到他一声吃痛的闷哼。
我咬得很用力,咬下去的同时想再顺势把他绊倒,到时候情势逆转,就由不得他了。
可是,我真的很小看了这个人。我哼哧哼哧了半天,脚上不管怎么用力蹬都没办法推动他挪动一步。僵持许久,我维持着一种很可笑的姿势挂在他身上,他依然抱得我死紧,不管我做什么都是徒劳。
时间久了我竟感觉有些脸热。这个样子,若是旁人看来,怕是奇怪无比。方才我才是被威胁的那一个,现在,我们俩贴得很近,我的牙咬在人家脖子上,当然连带着嘴唇也紧紧贴着人家,这个状态怎么看怎么像是我主动扑上去亲近他一样。
渐渐地我已提不起劲来咬他了,就像你气愤难当地揍人家一拳,完了人家不仅面无表情还对你全力的一击根本无动于衷,慢慢地你自己都会觉得没意思。
我慢慢松了口,他的态度依旧淡漠,却也缓缓松了手。咬他的时候,口水都溢出来了,我又不能吸回来,可以想象他的脖子现在是个什么惨景,我有些尴尬,当然,也有些幸灾乐祸。
脚上依旧飘浮,莫非是因为这样我才推不动他?
可恶,我这一番动作,他定更加瞧不起我!
一阵沉默,这人居然没有任何动作,没有想要杀我,没有想要报复。
我实在有些坐立难安,这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你,”男人低哑的声音说道,
“自己小心。”说完,不知怎的,身上一痛,我瞬间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