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汉仪乱 第四十二章 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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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新伤,又料理完十日前的“旧患”。皇甫远靠着软枕一脸惬意的享受着我的照顾。这两处伤都是因我而起,且也不可为外人知。几日来,都是我在打理。肩上的伤不深,上完药便止了血。反倒是衣袖上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腰腹的伤已长出粉嫩的新肉,愈合形势良好。虽说男子身上有些疤痕无碍,可还是仔细的给他抹上了去疤的生肌膏。
“墨书来此所谓何事?”净完手,为他冲上一壶新茶——冻顶乌龙,也不知他是否爱喝。
“杀一个人。”墨书接过茶盏,轻呷一口。
“哦?何人?”皇甫远眉眼一挑,也取过一杯品着。
“鬼手陈七。”墨书答得干脆,眼中精光闪现。
“哦?”皇甫远笑的一脸深意。鬼手陈七,便是乌鸦七。如今乌鸦七已身负重伤,且伤及命门。对乌鸦来说,已无用处。送这个顺水人情也不是不行。
“陈七是我乌鸦的人。乌鸦之人,必须以命换命。”皇甫远依旧半躺,衣裳也半开着,慵懒而邪魅。只是眼睛里的算计骗不了人。“不过,你既是蓝儿的堂弟,我也不要你性命。你入我乌鸦即可。如何?”
“不要。”墨书嘴角一弯,拒绝。乌鸦是什么组织,他知道。可是得不到他的认可。哪怕是师命,他也是绝不接受的。
“那你要陈七性命就各凭本事了。”听到墨书拒绝,皇甫远也不动怒,反而露出一丝欣赏。
“品茶是雅事,何言他人生死?”取过两人的空杯,又续了茶水。陈七的生死我不会关心,乌鸦的接替我也毫无兴趣。只是这两人怎么一见面就谈起了生意?斜眼看了眼怡然自得的某人,心中暗念:你不去经商,真是可惜。什么都能拿来做买卖。
墨书与皇甫远看了对方一眼,默契的不再开口。
我有太多的话想与墨书说,可看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一时竟找不到半分话语。九年,改变了太多东西。我已不是那个调皮捣蛋的珊蓝,他也不是那个陪着我疯玩的墨书。当年那个黄毛小子,如今已是挺拔的少年郎。不知惹的多少女子动了春心。
“墨书可回过钥城?”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钥城。我努力让自己忘却。哪怕思念又何如,我无法离开这片土地。某种意义上,我已经死了。而水珊蓝应该在炎国皇宫,万众瞩目的活着。
“回去过。”墨书拿茶杯的手顿了一顿。眼中漫过一丝忧色。
“母亲可好?”我急忙问,深怕母亲发生了什么变故。
“二伯母担心你在皇都的近况,清瘦了些。”墨书说的有些犹豫,却还是据实以告。他知道,他瞒不了我。“不过,我收到父亲家书,说二伯父将袁瑾接到钥城小住。有那孩子陪着二伯母,想来也能宽慰些。”许是怕我担心,墨书急忙补充道。
我松了一口气。母亲有瑾儿陪着,想必就不会担忧我了。瑾儿我只见过一次,便是他出生那一天。如今正是满屋乱跑的年纪。姐姐的孩子,一定可爱的很。
“瑾儿……”我小心翼翼的开口,却问不出他好不好的话。从小没有母亲的宠爱,怎么会好?我抿紧双唇,突然没有了问下去的勇气。
“瑾儿很是可爱,眉眼像珊荷姐姐。胡闹的性子倒是随了你。正月里就差点毁了堂兄的上任书。”墨书边说边忍不住笑意。想着那小子拿委任书折纸飞机飞到池塘的模样,就忍俊不禁。斌羽哥气的想揍他,却被二伯母死死护住。
性子随我?要不是我当年胡闹,也不会……害到珊荷姐姐了。
我低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去回想,我知道但凡我露出些许难受之意,墨书也会不安。再抬头时,已是一脸淡然。
“大哥谋了差事?”当年因为不被委以重任,他负气留书出走。那样的傲气,如今却受了任命。时间,竟磨平了他的棱角。哥哥离家九年了。我已经快不记得他的模样了。
“在盐城当知府。”盐城乃南方重镇,因为盛产盐而闻名。每一任知府,都成为了后来朝堂上呼风唤雨的人物。况且盐务,实乃肥缺。因为德妃受宠,水家堪当重用。短短一年时间,已然成为朝中新贵。炎帝力排众议的扶持,很是让后宫朝堂一阵哗然。世人都说,水家将要出一个皇后。可是珊蓝再此,那德妃又是谁?
“看来瑶衣很得炎帝宠爱。”哥哥有实干,可是不是门阀贵族出生,乃末等商贾之身。突然的委以重任,只能是因为后宫了。瑶衣那样的性子,不知在那吃人的地方过得怎么样。眼中不由慢慢的漫出了忧色。因为我,瑶衣要独自面对后庭的明争暗斗,各宫倾轧;因为我,瑾儿从小失去母爱;因为我,姐姐未出生的孩子夭折,因为我小蝶一身武艺尽失;因为我,都是因为我……
我努力保持着微笑,可是眼睛却慢慢有些潮气。墨书说着一些家中的琐事,我很想回应一二,可是生怕开口便是哽咽。我一直笑着一直笑着,笑的连自己都觉得勉强。
“够了。”皇甫远突然冷冷的开口,打断了墨书的滔滔不绝。眼中有藏不住的怒意,对墨书,也对我。“我饿了。”本以为他要大发雷霆,却最终只落下没有喜怒的三个字。
“我去做些钥城小吃来。”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我需要一个借口逃离,而他给我了一个借口。
在离开马车的一瞬间,还是被风迷了眼。
待珊蓝走远,皇甫远冷声开口,“想说什么?”皇甫远看见了水墨书边说边打量珊蓝的眼色,他明明因为珊蓝露出难过之色而眉头微皱,可还是若无其事的说着家事。他要用这种方法让她自行离开,他一定有话要对他说。
“水儿自小心思通透又敏感。珊荷的死,让她内疚自责太深。”墨书惨淡一笑,所以,他不得不用这种方式让她离开。只有这样,她才不会有所起疑。他比任何人更不想伤害她。
“所以,你想告诉我什么?”皇甫远美目微合,有些许不高兴。他曾说过,他对她将不再有所保留。可是,今日终是没戳穿水墨书的小计谋。
“乌鸦七已被人收服。”墨书取出随身的符文,置于案几上。师傅说,皇甫远生性多疑。也只有见到这特质的令牌才会信你一二。
“你是吴老的弟子?”皇甫远嘴角噙笑,虽是反问,却是肯定的语气。取过置于案几上的符文,把玩在手。吴老是吴飞后人,当年飞将军的名号一时无人能及,可惜两国交战,战死沙场。吴飞之子后来归隐山林,成了汉仪细作的武艺老师。此事,仅靠细作们口口相传,并不为外人所知。
“沐家后人。”此次前来,他便是受师命而来。
“既是如此,你更应该为我汉仪效力。”沐家,是汉仪皇朝当年的重臣。当年炎帝兵变夺天下。杀光了皇甫当年的旧部。沐家幼子从小送外历练,这才躲过一劫。几十年后,沐家改姓水,便成了汉仪在炎国的耳目。只是这二十年朝堂形式混乱,老汉仪王软弱无力,将各国细作废弃许久。细作们被剿杀,被他国收编的比比皆是。不想,这沐家竟还念着旧主。
“我不会对你效忠。”墨书嘴角一笑。他是沐家后人没错,父亲与二伯父也跟他说了他们家族的使命。可是那又如何?汉仪对水家二十年的不管不顾,早就没了这份君臣恩情。国家大义?呵呵。他,水墨书才不管什么国家大义。因为这该死的国家大义,珊荷姐姐死的不明不白,还让珊蓝背负了那么多年的愧疚。他多想与她说明一切,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可是,若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又一定会为了这国家大义牺牲更多。
皇甫远听了这话也不气恼,端着茶杯,一脸的高深莫测。他喝了口香茗,眼中浮起笑意。他是爱喝浓茶的,因为浓茶让人清醒。可是这几日来,喝惯了珊蓝泡的茶,竟对着淡淡的茶汤着迷了。不管是菊花亦或是桂花,龙井还是乌龙。只要是出自珊蓝之手,他总是意犹未尽。
“蓝儿不懂武艺,她需要保护。”语气没有对墨书说话时的强硬,反而低柔了声音。连提她的名字,他也总是带着淡淡的温柔。
墨书愣神,素闻皇甫远冷酷异常,心狠手辣。如今这模样,虽然冰冷,却并不凌厉。“既然后庭如此危险,你何不放她走。”
“她若要走,我绝不为难。”他放下茶盏,一脸笃定。因为笃定她绝不会走,所以无所顾忌的放着大话。他怎么会舍得让他走?哪怕用整个天下,他也要换她留在他身边。若是早些年,有人告诉他,他将为了一个女子放弃唾手可得的天下,他是死也不会相信的。只是如今,他早已爱她爱的不可自拔。
“好,我留下。”墨书答应的利落。他了解珊蓝,如果可以走,任谁也留不住她。她不走,也许有不走的理由。既然如此,他便陪着她,天涯海角。
“如此,你便是蓝儿的侍卫了。”皇甫远嘴角一扬,一副了然的模样。墨书的妥协在他的意料之内,他本是看中了他的武艺,要一个可以护她周全的人。既是蓝儿从小长大的情分,入不入乌鸦也就并没那么重要了。她的侍卫,只要忠于她便可。皇甫远把玩着符文,眼底闪过一抹担忧,“蓝儿对她的身世……”
“一无所知。”墨书答道。二伯父其实很心疼珊蓝,本应在她入宫当天就告知她身世。从而借助她打探炎国朝堂的消息,可是却什么也没告诉她。从小,二伯父就对水儿疏离的很。水儿总以为她父亲不爱她。很多事情,其实她都看不透。推开未必就是厌恶,而疼爱未必就是真心喜欢。他们不想她背负太多,国仇家恨太重,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