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 一步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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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傲静静地伫立在龙昊悦的墓前,眼眶之中闪动着晶莹,看着画卷连同一页书信渐渐地消失在火焰之中,直至化为灰烬,缓缓地一字一句轻声微笑着言道:“天荒地老,此心不移;天长地久,此情不渝。父亲,你真的很有眼光,他对你的心意,你可听见了。”
“二哥!”远远地传来一声大喊,熟悉的飘逸水蓝身影几个起落之后随即落到了眼前,紧接着依然是尽显关切的数落之言,“让我好找!真是!先前的内伤没有痊愈,前天又挨了一百法棍,今天这一大早竟然还飞上雪岭来了,你是不是想喝药喝一辈子啊。二哥,你就不能好好多休息几天嘛,什么事情这么赶紧,就算有事,上雪岭也应该把雪狐斗篷披上啊,雪岭的寒气这么重。你这么个折腾法,还让不让人活了,这几天花费的银子都快赶上整个岭南龙门三个月的开销了,亏你还答应我要珍惜来着。你要是再不安分,看我回头不把那套《毒经》给烧个干净,看你还整天惦记这个惦记那个就是不掂记自己。”
“嗯嗯嗯……”龙傲急忙微笑着点头,伸手牵过龙悠,摆出一副感叹的样子开玩笑地言道,“我这就跟你下去,乖乖地在静思台‘反省’,至于那套《毒经》,既然你那么辛苦才找到,还是饶了它吧,毕竟它也是无辜的。”
“你当我傻啊,那套《毒经》你都已经倒背如流了,还怕我烧了。”龙悠瞪了一眼,翻了一下眼皮,故作没好气地笑着说,“回头我烧了,你再连续熬夜默写出来,到时候伤了身子,最后心疼的还是我。”
“所以我才让你饶了它嘛,免得你又为我心疼,我看着心里也不好过啊。”龙傲笑得眉眼弯弯,继续开着玩笑。
“我心疼的是银子!谁管你啦!”龙悠故意大声说话,又瞪了两眼,双手却小心翼翼地扶稳了龙傲,脚下轻点,施展轻功,将人带下了雪岭。
“龙悠!你来找我是出什么事情了?”龙傲一下雪岭便立即询问,他在静思台的这段时间,岭南龙门的事务暂时交给了龙悠打理,如果不是出了特别之事,龙悠怎么会找人找到雪岭来。
“嗯……呃……”龙悠犹豫了半晌,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递了过去,神情凝重地言道,“这是我昨天傍晚收到的……是京城传过来的……”
龙傲心中突然泛起一阵不好的预感,急忙拆开信函,看过之后秀眉紧锁,沉思了许久,猛然想到了什么,惊得顿时脸色煞白,随即气息急促而乱。
“二哥!”龙悠急得一声大喊,当即扶住了龙傲,在他后背轻轻地拍着,“二哥!冷静一点!究竟怎么了!你别吓我呀!”
龙傲稳定了气息,深深地吸了两口气,沉声而言:“龙悠,你立即传信给银龙,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让他一律按兵不动,什么都不准做,这件事情我来处理。”
“什么!”龙悠心中大惊,不禁失声喊了出来,“你的伤!哎,什么跟什么,这个不是重点,你疯了不成,这是触犯禁令,你是门主,刑罚是要……”
停住想了想,龙悠缓和了语气,继续言道:“其实这件事情你可以不管,反正京城有银龙和黑鹰暗中盯着,出不了什么大事。再者而言,萧烈是正气,可不是傻气,即将登基当皇帝的人,萧彬那点心思还瞒得了他,何况他们原本就是水火不容,迟早都要做一个了结。如今萧彬承袭了宁王封号,诚帝偏偏还这个时候意外驾崩,萧烈延期登基又给了他一个契机,他那根神经自然就挑动起来了,此举也是意料之中。文相徐坚和徐皇后暗中筹谋了十几年,朝堂之中应该早就部署好了,冲突总是难免,不过以萧烈和睿王两人联手,怎么看都不会落于下风,除非萧彬布下了奇兵异局。”
“放心吧,我是不会乱来的,而且还有一段时间,足够让我伤愈了。”龙傲望了一眼龙悠,轻轻地脱离了他搀扶,浅浅地笑了起来,“最多也就是……回来再挨上一百法棍……没事的……”
龙悠怔怔地望着龙傲,收敛了笑意,神情十分严肃认真,迟疑了片刻呐呐言道,“二哥……你是不是……很喜欢萧烈……”
神情瞬间一怔,龙傲沉默了片刻,扬起一抹柔和的微笑,望着龙悠缓缓而言,“我……不清楚……不过……”
是的!龙傲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对萧烈真的动了情,但是他很清楚一点,他很在意萧烈,他不想萧烈出事,尤其不想萧烈为了维护自己而出事。
“可是……你明明对他……”龙悠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眼神闪烁了两下,没有把话挑明,只是十分担忧地望着龙傲。
“嗯……”龙傲淡淡地应了一声,看了一眼手中的信函,眼神地不知望向何处,语气之中略带几分飘忽不定,“我确实对萧烈存有一份特殊的好感,不过是不是动情的‘喜欢’,我真的不清楚,我和萧烈相处还不到三个月,我想我还不至于那么快就喜欢上一个人吧,何况那个人还是萧烈。”
不确定的言语让龙悠不禁心中一紧,轻轻一笑,默默地叹息了一声,悠悠而言:“同样是三个月……萧烈……却对你动情了……”
“你怎么会知道……萧烈……”龙傲猛然醒神,迅速转眼望向龙悠,眼神之中写满了惊愕。
龙悠意味深长地望了龙傲一眼,不急不慢地言道:“二哥,我看上去是很不正经,可是我不是小孩子,虽然你长我一岁,但是很多事情我却比你看得清楚,萧烈对你之情不是假的。”
“不是假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或许他只是一时之意……”龙傲下意识地轻声低语了一句,自己也吓了一跳,这究竟算是在意还是回避。
“萧烈是不是真心你可以自己去问,不过他不想让你牵涉进去是真的,这封信函通过正堂传回来的,很明显不是银龙传来的,我估计应该是萧烈和他说了什么,否则这样的讯息应该用影堂的传信方式。”
龙傲抬头望了一眼高耸陡峭的雪岭,淡淡地微笑了一下,静默不语,随即向静思台的方向走去。龙悠望着龙傲飘然的背影,心中感叹了一声,摇了摇头,向另一边下山的方向离去。
静思台上静心思,宁神静思以明心,可是龙傲的心却越来越杂乱,怎么也看不清自己对萧烈的真实心意。片段一幕一幕转换,从芒山初遇之时到红叶林间临别之际,想到自己这种不寻常的心乱,龙傲不经意之间轻轻笑了起来,看来自己真的很在意萧烈,不过也只是感觉特别在意而已,离动情的“喜欢”二字始终差了那么一步。
“门主……”
一声轻唤拉回了龙傲游离的神志,随即一件厚实绵软的金丝锦雪狐皮毛斗篷披在了他的肩上,龙傲下意识之间警觉地急忙转身。此时龙傲正站在悬崖边上,情急之下一个不留神,一脚踩上崖边的碎石。只听“哗啦”一声,龙傲立即身形摇晃,险些摔下悬崖。一双强健的臂膀随即伸了过来环住龙傲,将他拉离崖边,龙傲的身躯瞬间僵硬了一下,脚下刚刚站稳便急忙挣脱了来人。
来人立即惊慌失措地垂首单膝下跪,像是触犯了禁忌一般急切地言道,清亮悦耳的声音之中尽显紧张关切:“属下不知门主正在静思,惊扰了门主,请门主责罚。”
龙傲一听声音便知来人身份,顿时放下警觉,立即将人扶了起来,淡笑而言:“青墨!赶快起来,是我太过紧张警觉了,与你无关的,对了,方才真是多谢你了。”
“青墨不敢当,身为影卫,保护门主的安全原本就是职责所在,何况门主对青墨还有救命之恩。”青墨后退了两步,躬身垂首,收敛了心情冷静地言道。
“我说过多少次了,当时你受了伤,换了谁,第一反应自然是救人,何况我是二公子,救治下属也是应该,不算是恩情。”
“门主……”青墨猛然抬头却立即又低下头去,他不敢抬头望向龙傲,更不敢向龙傲显露自己的心迹。
六年前的一次意外,重伤清醒之后第一眼见到龙傲,青墨立即就被那抹温和柔静的眸光深深地吸引住了,从此在他的眼中和心中只有龙傲的影子。对于青墨而言,龙傲一直是高傲不可触及的存在,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留在龙傲的身边,适时地出现,暗中护卫,这就足够了。
青墨并不是担心龙傲会拒人于千里之外,龙傲素来温和,就算拒绝之言说得直白也不会疾言厉色,甚至毫不留情。他也不是担心触犯世俗禁忌而承受严苛的门规惩罚,越州地处边疆,民风一向开放,不拘世俗,岭南龙门对于这些更是没有什么禁忌,以前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大家都欣然接受,丝毫不受影响。
青墨垂首静立,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心中是清醒的痛楚,亦是压抑的痛苦。青墨心里很清楚,龙傲看他的眼神从来都是兄长一般的情义,而他与龙傲之间始终差了关键的一步,隔着一段难以越过的距离。他不懂龙傲,看不懂他的心,读不懂他的意,终究无法与龙傲心意相通。龙傲的身边需要一个能够读懂他的人与他并肩而立,与他相知相惜,但是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他青墨,因此自己这份越矩的感情对于龙傲而言只会带来困扰,不会有任何结果。既然注定没有任何结果,就不必说出来徒增愁烦,也许时间长了,这份感情淡下来,也就没有什么了。
也许龙傲自己都没有发觉,他刚才静立于悬崖峭壁之上,迎风凝思,遥望夜幕星空,那是何等令人心动的场景。冷光清辉之下,万籁俱静,寂然不动的身影,轻笑出神的侧颜,深情款款,含情脉脉,分明是在思念什么对他而言十分特别之人,不是心系之人就是至亲之人。如今龙傲身在岭南龙门,思念至亲也不至于此,自然只有心系之人了,何况静思台也不是思亲之地,思亲本是人之常情,何须静思。
青墨直觉闪过,似乎明白了什么,心中蓦然感觉失落。以前龙傲绝对不会躲避身边亲近之人对他的正常肢体接触,尤其是处于那样危急的情况之下,刚才只是简单的关心举动,龙傲竟然很明显地即刻警觉起来,而且是下意识地立即回避了两人的接触,出现这种情况唯一的解释就是,龙傲心中有了特别的牵挂。
“门主……有心事……”尽管心中有数,但是青墨依然忍不住黯然失落,说话的声音隐约有些轻颤,“是否担心什么……”
“嗯……算是吧……”龙傲微微一怔,平淡地回应一句,淡淡地微笑了一下,正准备迈出脚步,顿时身形微微一颤,立即低吟出声,似乎扯到了什么痛处,“嘶……”
青墨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出手扶稳了龙傲,替他拢了一下斗篷,随即半垂眼眉,掩盖了自己眼神之中瞬间流露出来的情愫,恢复了身为影卫的冷静,松开双手,再次后退两步,留出作为一个下属应该保持的距离,恭敬地言道:“门主后背带伤,芒山之巅夜寒风冷,请门主多加珍重,还是回静思台早些休息为是。”
“嗯……谢谢……”
龙傲迟疑了片刻,对青墨过于礼貌的举止行为多少感觉有些疑惑不解,再看他躲闪回避的目光,自然知道他心中有事,也看出他是有意隐瞒。不过青墨一向对龙傲礼敬有加,总是保持特定的距离,因此青墨不想说,龙傲也没有多问,只是对青墨的关心举动表示了谢意。当然这也是龙傲对人对事的态度,就算换作其他人,龙傲亦是如此。
对于别人不想说的事情,尤其是自己身边的亲近之人,即使再怀疑再好奇,龙傲也不会多问半个字,这是他对别人的尊重。任何人都有选择的自由,旁人虽然看得清楚通透,但是未必了解当事人的心情,也未必了解事情的真相,倘若受到他人的影响在一时冲动之下作出选择,不论是出于好意还是恶意,都不是出于当事者的本意。既然并非出于真心而作出选择,将来十之八九都会后悔,甚至抱憾一生,如此岂非多惹伤感,纯粹是无谓曲折。
当然龙傲并非毫无原则底线地如此放任,一切必须建立在岭南龙门的原则与珍惜自己的生命之上,这也是为何当初龙傲在停云山庄会出手打了银龙的原因。龙傲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加之父亲早逝,难得家人与同门中人对他都亲爱有加,因此他对岭南龙门的重视不仅仅是出于门主的责任与家族的利益,更多的是出于感情。正是如此,龙傲对身边的亲人与同门更是十分珍惜,见不得他们受到伤害,更看不得他们伤害自己,这也是龙傲素来待人温情的重要原因之一,也是当初在英肃殿他见到萧彬无礼推开银龙的时候气愤得想动手的原因。
自从龙傲在少年之时救下青墨之后,龙昊钦便将青墨从暗堂调至影堂,把他安排在龙傲身边,一来护卫照顾龙傲,再来辅助龙傲学习,第三就是为龙傲将来的影卫人选以作准备。原本龙傲继任门主之位不久之后青墨便可以正式成为龙傲的贴身影卫,谁知此时发生了龙翔叛离之事,龙傲决定不在身边安排影卫,不过也没有将青墨调回暗堂,反而将他提升至影堂四大护卫长之一。
对于青墨的照顾和提点,龙傲一直记在心中,一向视青墨为兄长,尤其在龙翔离开之后,暗堂之中多数人对龙傲都有些敌意与偏见,在背地里对龙傲亦有不满情绪。青墨坚定不移的支持与尽心尽力的辅助,加上龙傲费尽了心力,这才得以建立威信,让众人信服。之后银龙、黑鹰与玄武先后展现不凡才能,青墨毅然甘心身退,不过龙傲对他的信任与情义始终不减半分,连银龙等人对他亦是十分敬重。
龙傲温和文静,柔顺淡然,但是依然也有极之傲骨的内在,狠决之心绝对不下于岭南龙门历代先人前辈,不过他再怎么固执甚至决然,除了龙翔之外,对青墨的话总是能够听上三分。这次龙傲受罚前来静思台反省,龙昊庭也是基于这一点才将青墨调来护卫,现在龙翔不在,如果龙傲在静思台无法使自己的心绪冷静下来,也只有青墨能够让他稍稍平息。
两人走回静思台,龙傲似乎并没有休息的意思,弯腰站着习字,青墨静静地站在龙傲身边看着。见此情景,青墨更加确定龙傲心中难以平静,应该是心中在意之事不明不清,但是他不能问,也不敢问。不过龙傲承受岭南龙门家法处罚,后背伤势未愈,还有之前的内伤,见到龙傲如此,不免心生几分担忧,想了想还是出于关心地劝说。
“夜深了……门主还是早些休息……习字静思明日也一样可以……”
写着写着,龙傲不经意之间瞥见挂在墙上的那幅“悦”字,突然想起了父亲龙昊悦,很想知道自己的父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此时正好青墨说话,似乎让龙傲想起了什么,于是一边写着字一边继续言道:“青墨……你对我爹的印象如何……”
龙昊悦早逝,这十七年以来,岭南龙门各堂人事交替,以前熟知龙昊悦的人大多都已经不在了,还有少数也身在异地分支堂会,如今在自己身边除了影座龙昊庭与影堂总护卫长邱鸿之外,也就只有青墨与龙昊悦接触的时间最长。
“门主今天去了雪岭墓园……可是去看望前门主……”青墨愣了一下,立即恢复了冷静,没有回应龙傲的问话,心中压抑着一丝希望,故作淡然随意地问道,“门主刚才站在崖顶静思……是想起了前门主……”
话音未落,青墨顿觉失言,于是立即出言道歉:“抱歉……属下多言……请门主原谅……”
“没事……”龙傲丝毫不介意青墨多言,依然自然而然地淡笑而言,并且温言加以解释,“我有些话想跟爹说……这些话是爹一直都很想听的……我刚刚想起了一些关于我爹的事情……不过也不完全是……我只是随便问问……如果你不想说……”
“不知门主……想问青墨何事……”青墨心中一沉,小心翼翼地问道。
在青墨面前,龙傲很少隐瞒什么,有什么话也说得比较开:“以你对我爹的印象……你觉得我和我爹像不像……”
“这……”青墨迟疑了一下,想着应该以什么合适的言辞来形容。
“不必介意……有话直说无妨……”龙傲还是笑着淡然而言。
“不像……”静静地想了一会儿,青墨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嗯……”龙傲眼神微微异样,身形顿了一下,手中的动作停了片刻,继而若无其事地写了下去。
“门主……”青墨知道龙傲并非心中不悦,而是心中动摇,不禁担心地轻声唤道。
“无事……继续说下去吧……我听着……”龙傲微微一笑,神情依旧自然。
“前门主威武、豪迈、锐利、傲气、个性张扬,一点也不像一个文者,那个时候青墨年纪太小,只记得第一次见到前门主的时候吓得说不话来,青墨一直以为前门主武功盖世,一点都没有想到前门主不会武功。门主正好相反,宁静、温和、清雅、平淡,尽管一身傲骨英气,却不似世家大族公子一般盛气凌人,比较像是一位家世中等人家的公子。”
“看来……与父亲相比……我这个门主确实……不像一个门主……”龙傲淡淡地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笔,转过身却看见青墨已经单膝跪了下来。
“青墨妄言,请门主忘记青墨之言,在青墨心中,门主永远都是岭南龙门历任以来最好的门主,而且门主是经过六堂各位前辈认可的人,门主千万不要妄自菲薄,以此否定自己在岭南龙门的地位与威信。”
龙傲叹了一口气,伸手扶起青墨,摇了摇头,微笑而言:“我并没有否定自己,何况门主之位岂是以像不像门主来确定人选的,我不过是感叹‘其子不似其父’而已,想必我爹对我这个儿子也是颇为失望,毕竟名不副实矣。”
“门主何出此言,前门主对门主寄予厚望,否则也不会打破岭南龙门‘子不继父位’的铁规,并且立下遗言,让门主优先继位,而且门主继位以来,岭南龙门的地位声望日益稳固,也证明了前门主的确眼光独到,没有选错人。”
“如果没有你们所有的人,我再厉害也无用,其实……”龙傲轻轻一笑,再次摇了摇头,情绪也随之产生了些许波动,“我爹为了打破岭南龙门的禁规,寻找第三种选择方式,付出的代价并非一般人所能想象,我身为继任门主,岂能……”
“门主……你怎么了……”青墨直觉龙傲有点不对,立即担心地询问,“是否身体不舒服……是否需要请药师过来……”
“没事……我只是有些害怕……”龙傲缓缓地走至窗前,抬眼望向悬于夜空之上柔光皎洁的明月,轻声低语,“我真的很害怕……我将来会做出让岭南龙门陷于……万劫不复之事……”
青墨闻言瞬间大惊失色,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天下究竟还有什么竟然会有如此之大的影响力,以岭南龙门今时今日的地位和势力,以龙傲如此高深的武学修为,还有赤霄翔王的权力,何况以龙傲对岭南龙门的重视程度,怎么会做出此等事情。
“门主心系岭南龙门……不会的……”青墨尽量平复自己心中的震惊,出言宽慰。
龙傲似乎没有听见样子,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道似有似无的弧度,轻飘飘地悠然而言:“青墨……你……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感觉……”
身形猛然一滞,突然之间青墨心中莫名泛起一丝心痛,却还是压下心中的情愫,依然冷静地言道:“这个门主难倒青墨了,这个问题门主应该问昀小姐才是,昀小姐已经成亲,并且与姑爷恩爱情深,想必很清楚。不过这种事情应该因人而异吧,大公子以前也说过,每一个人表达感情的方式都不一样,感觉也会不同吧。”
“嗯……也许吧……”龙傲停顿了片刻,继续望着明月轻声问道,“青墨……如果有一天……你全心全意地喜欢上了一个人……会不会为了他……倾其所有……义无反顾……”
“不会……”青墨这次立即出声回应,想了想,又补充言道,“如果青墨喜欢的人是门主,青墨会,如果不是,青墨会坚守最后一步底线,青墨绝对不会背叛门主。”
“青墨……你……”龙傲闻言猛然转过身,惊讶地望向青墨,心中涌起一阵紧张,担心青墨会说出什么令人猝不及防的惊人之语。
青墨依然垂首静立,极力抑制心中翻腾的情绪,冷静地言道:“青墨只是假设,因为门主假设的人是青墨,因此青墨的回答只是青墨的选择,并不代表什么,何况青墨虽然身在影堂,却出自暗堂,已经不会再对其他人产生如此特别的感情了。”
尽管青墨迅速收敛了情绪,但是龙傲依然捕捉到了青墨一闪而过的异样神色,夹杂着一丝黯然失落,欲言又止。那样隐含深意的眼神何其相似,龙傲不久之前也曾经在另一个人眼中见过,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那双清澈明亮的深情眼眸,心猛地惊跳了一下,刹那之间明白了什么,怔怔地望着青墨,眼中尽是不敢置信的惊愕。青墨望着龙傲,立即意识到自己的情愫还是被发现了,似乎是默认一般无奈地苦涩一笑,慢慢垂下眼睛,沉默静立,不言不语。
龙傲很清楚自己对青墨的感情界限,沉思了许久,轻声说出两个字:“抱歉……”
这一声“抱歉”所包含的深意耐人寻味,青墨自然是明白的,之前一直压抑掩饰着自己心绪,如今这个结果已然明了,想了想心中反而似乎轻松了一些,于是淡定地言道:“门主不必觉得愧欠,暗堂所有的暗卫都是出于自愿,没有半点勉强,况且门主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岭南龙门,如今的暗堂已经不再是昔日的暗堂,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门主与大公子一直以来的付出与坚持,对此属下等皆十分感激门主。”
龙傲深知暗堂的黑暗与残忍,但是他不能改变任何一点,因为一旦改变,付出的代价很有可能就是无数的生命,他所能做的只能是在严苛有限的选择余地之下尽力斡旋,两害相权取其轻,以一种温和缓慢的方式让暗堂尽量收敛极端激烈的手段。
“青墨……我想休息了……”龙傲略显疲惫地轻声言道,解下斗篷挂在屏风之上,想了想继续补充言道,“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今晚不用守护了……你也去休息吧……”
“是……”青墨躬身行礼而退,带上暖阁与外屋之间相隔的那道门板,随后走了出去。
青墨纵身飞上屋顶,静静地坐在飞檐之上,单腿屈膝,手肘随意地搭靠在膝盖上,迎着深夜寒风,慢慢地冷静自己的心绪,黯然伤神。
突然之间眼前出现了一壶酒,青墨仰首一看,不觉一惊,随即接过来人递过来的酒壶,饮下一大口,淡而随意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来人也不说话,在青墨身边坐了下来,手肘靠在青墨的肩上,拿着自己手中的另一壶酒喝了一口,转过头去故作“深情”地望着青墨,扬起玩世不恭的笑意,玩笑地蹦出一个字:“闲!”
青墨轻笑一声,也懒得去推开靠在自己身上的某人,两人拿着酒壶对碰对饮,各藏心思。情之所系,心之所向,有人执意而求,有人潇洒而行,有人随缘而定,一步之差,究竟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