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入宫诊症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5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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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行至燕京城郊,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萧烈没有坐在车内,而是改换骑马。一行众人向燕京城南面的宣德门前行,就在宣德门之外,萧烈远远地便望见立在城门前的身影,稍稍吃了一惊,立即抬手下令停止前行。
    那人见了萧烈一行,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冷静地看着萧烈,微微施礼,镇定地问道:“门主可在车内?”
    萧烈还未说话,龙傲就从车内探出身来,惊讶言道:“黑鹰?你怎么会在这里?”
    “师兄派黑鹰先行上京,前日收到传书,让我在此等候。”黑鹰简略言道,没有说出龙悠,不过龙傲心中已经听明白了。
    龙傲打量了黑鹰一番,似乎在他的眼神之间隐约有了几分柔和,不再是以往那般冷厉,好像带有三分当日在岭南龙门踢毽子之时的温和,心中暗暗想了想,看来将他调离还是正确的,转眼见他肩上背了医箱,略略一想,伸出手来言道:“你先上车!”
    黑鹰先将医箱取下递交过去,随即握上龙傲的手,龙傲一把将黑鹰拉上马车,随即冲向转身望向自己的萧烈微微一笑,点了一下头。萧烈回以一笑,转回身去,挥手指示大队继续前行进城。
    “他是影堂的人?”萧逸风眼望前方,轻轻策马靠近萧烈身边与他并行,没有显露任何情绪看似随意地问道。
    “嗯!影堂七十二星之一的黑鹰!”萧烈笑了笑,看了萧逸风一眼,“怎么?皇叔莫不是认识他?还是皇叔觉得有什么问题?”
    “不是……只是随意问问……”萧逸风有些讶异,暗自想了想,笑了言道。
    马车之内,龙傲仔细检查了医箱内的物品,随即抬头望向黑鹰,淡淡地问道:“悠还交待了你什么?你这次可有什么任务?”
    “三公子只是作了如此交待,请门主一切小心,在银龙师兄尚未抵达之前,黑鹰随侍门主身边,一切听凭门主吩咐,此次黑鹰没有任何其它任务差遣。”黑鹰如实回答,声音清冷,言语之间听不出任何情绪。
    “嗯……”龙傲低声应了一声,沉思了片刻言道,“这样也好,让你换换环境,也免得你陷在阴暗之处太久,心里承受过重而失了本性。”想到此前影堂暗堂的先例,再看到黑鹰此刻清冷寒冽却略带三分柔和的眼神,回想起当日他在岭南龙门那样灿烂的笑容,龙傲甚为担心,他不想看到黑鹰走上自毁之路。
    “门主……黑鹰……”黑鹰闻言心中一震,尽管他与龙傲之间不像银龙那样亲近,心里却十分清楚,龙傲虽然平时对他并没有多少关注,但是他是真心地关心他,而他也一直视他如兄长一般敬重,于是立即出言想解释,想让龙傲放心。
    “黑鹰!”龙傲眼色一沉,冷冷地瞪了黑鹰一眼,让黑鹰立即想说的话硬生生地就此堵在了喉间,随即龙傲缓和了一下语气,平静地言道,“其实这次将你调走是我的意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确实惊讶于你的韧性,你是第一个在这个位子上做了这么久还依然能够坚持心境清明的人,更何况你入门之时不过才十五岁便立即接下了这个位子。”
    “是否……黑鹰有什么……不当之行……以至于门主误会黑鹰有……”黑鹰轻轻垂下眼睫,再三斟酌也没有将“背叛之意”这几个字说出来。处于他这个位置上的人从来没有超过四年还不曾迷失本性而陷入疯狂的,曾经在他这个位置上待过的人几乎都出现了这种无法抑制“叛离之行”,而他却一直没有,这可以说是一个奇迹了,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导致龙傲如此怀疑的吧。
    “没有!相反你做得比之前任何人都要出色,只是如今你已经不适合再留在这个位置上了,或许你自己也没有发觉,尽管从表面上来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可是你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改变了。”龙傲定定地望着黑鹰,想了想,淡淡地问道,“黑鹰……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是带艺入门的吧……”
    “是……”黑鹰只是静静地应了一声,却不再多言。
    “你能够做得如此出色必定有你的过人之处,也必定有你的独到之处,更重要的是与你的过去必定大有关系。我和四叔从来没有问过你的来历,也没有下令翻查你的过去,你没有登堂拜师,却是岭南龙门之中唯一学了全套龙家独门剑术的异姓之人。我知道你一直执着于那个位子肯定有你的原因,你不想说我也不会过问,毕竟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只要你一句话,是不是非要以那样极端的方式才能证明你想证明的事情?”
    黑鹰轻轻撇过脸,沉默了许久,随后转过来正视龙傲,神情冷峻,缓缓地开口言道:“黑鹰……谨遵门主之命……”
    “黑鹰……有些事情……不说不问不代表我不知道……”龙傲扬起浅浅的微笑言道,“有的时候……只要时机一到……应该知道的事情怎么样都不可能隐瞒得了……尤其是……”
    “门主……莫非……”黑鹰骤然之间瞪大了眼睛,望着龙傲大惊失色,心中猛然一阵紧张,莫非门主已经知道了。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真相都有公诸于世的意义……有些真相……还是永远成为千古之谜才是最好的……只要心中明白就可以了……”龙傲突然收起了笑意,神情严肃地言道。
    黑鹰的心猛然收紧了,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这么看来门主已经很清楚了,自己也无需再回避了,心情一沉,犹豫着慢慢地说出几个字:“那……辰儿……哦……不是……六公子……他……”
    “辰儿……他……很聪明……”龙傲轻轻地笑了笑,语气有些犹豫,言语之间透出隐隐约约的担忧,“聪明得……让人感觉很不真切……”
    “门主……”黑鹰望着神情有些飘忽不定的龙傲,不由自主地也跟着担心起来。
    “你知道的……辰儿素来清冷……却喜欢与你来往……所以……这次回去之后……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尽量与他走得近一些……”龙傲微微一笑,淡淡地言道,“因为三叔有过特别的交待……我不想让他过早接触那些……”
    “黑鹰自会尽力……”黑鹰低垂眼眸冷静地言道。
    龙傲淡淡地笑了笑,不再多言,黑鹰应该十分清楚了。定下心神,思绪回到现下,龙傲心中暗暗感叹,希望自己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够镇得住才好。
    马车驶入皇宫之后过了两道宫门,不久便停了下来,随后一名侍从过来在隔着车门恭敬地言道:“请公子下车!”
    龙傲取过医箱,与黑鹰从容地下了马车,萧逸风与他随身带来的侍卫都已经离开了,身边的人换成了宫中的内侍,望着眼前的宫墙,这道厚厚的院墙之后应该就是内宫了。萧烈对一名内侍吩咐了几句,那名内侍立即点头匆忙奔了进去,过了一会儿,便领着几名宫中的侍从抬着三顶轿子出来了,随后将龙傲与黑鹰迎进轿子。自始至终,龙傲与黑鹰没有说过一句话,一切听从安排。
    过了大约一刻钟,轿子停在萧烈所居住的景宁宫外,侍从掀起了轿帘,龙傲下了轿,刚刚直起身,便听见一道清朗的声音。
    “今日终于见到闻名已久的岭南龙门之主了!”英俊挺拔的男子洋溢着自信的笑容,大步跨出宫门,翩然从容地走到龙傲身前,望了一眼站在他身后显得冷若冰霜的黑鹰,眼睛闪动了一下,笑了言道,“在下楚凌昊!”
    龙傲微微一愣,轻轻地笑了言道:“侯爷名动天下!幸会!”
    “龙门主说笑了!”楚凌昊笑了笑,随即转向萧烈轻轻舒了一口气,摆出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你可算是回来了……”
    “文从!辛苦你了!”萧烈似乎很了解地笑了笑,“怎么样?没有什么人为难你吧?”
    “还好还好!就算有我也只能认了!”楚凌昊“呵呵”笑了两声,“你这个太子也真够难当的!我算是领教了!先进去吧!”
    “嗯……”萧烈笑得有些无奈地应了一声,随即转向龙傲,语气十分平和,“龙傲,先在这里稍作歇息,皇叔已经去准备安排了,等会儿就会有人过来请你过去的。”
    龙傲轻轻点了一下头,与萧烈跨进了清宁宫,楚凌昊看见萧烈与龙傲并肩而行,眼中闪过一抹惊异之色,却只是浅浅一笑,退让了两步,走到黑鹰身边,微笑着伸手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黑鹰抬眼望了望楚凌昊,心中一怔,很是惊讶,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是他,不过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的神情,微微欠身表示了谢意,随后跟了进去。楚凌昊接触到黑鹰的目光,感觉十分熟悉,不过这个感觉就只是闪了一下,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究竟何时见过那样清冷的目光。
    在大堂坐了一会儿,宫女们才将茶水奉上,就见一名宫中内侍急匆匆地赶来传话:“禀太子殿下!吴王爷请殿下移驾英肃殿!”
    “知道了!退下吧!”萧烈遣退内侍,随即站了起来,坐在一旁的龙傲也放下了手中刚刚端起的茶杯,取过身边的医箱。
    萧烈与龙傲来到英肃殿,萧逸风已经守在宫苑之外等候,将人迎了进去,但是宫外守卫的侍卫统领何勋却将黑鹰阻拦下来,望了一眼黑鹰腰间泛着异样光泽的纯黑佩剑,语气微冷地言道:“这位公子恐怕不太方便进去吧!”
    萧烈的心猛然一跳,立即语气不悦地言道:“何统领?这是何意?难道本王还会带刺客入殿不成?”
    “臣下不敢!不过臣下还请殿下慎行!”何勋恭敬地行了一个礼,淡定自若地言道。
    黑鹰沉默不语,静静地站在宫苑大门之外,龙傲淡淡地笑了一下言道:“既然这样,你在这里等我就可以了,没关系,不用担心。”
    黑鹰闻言,垂下眼眉,默默地退立到一边。
    “文从,你留下招呼黑鹰公子,莫要怠慢了贵客。”萧烈冷静想了片刻言道。
    “嗯……好……”楚凌昊迟疑了一瞬,领会到萧烈的意思,随即笑了笑,不慌不忙地走到黑鹰身边,将黑鹰引至英肃殿外的偏苑。
    萧逸风将龙傲与萧烈引至正殿,就见正殿门外站立着两名毕恭毕敬的内侍,其中一人低垂着头,双手捧着明黄的御用托盘,托盘之上盛放着一个小巧精致的方形锦盒,锦盒中央嵌着一颗红艳的丹药。另一人手执拂尘,神情肃然,看装束应该是宫廷总管一级的侍从,此人鬓发斑白,显然上了年岁,眼神傲慢,看来此人在宫中的地位肯定不低,资历也颇深。
    萧烈自然认识那名内侍总管,此人便是现任皇后徐氏身边的主事总管内侍林崇,他是徐皇后的心腹,而徐皇后一直对萧烈这个太子非常不满,林崇此刻出现在这里,肯定不可能是为了关心龙傲诊症来的。
    龙傲明显感觉到了那位总管内侍对自己的敌视,周身的气息瞬间紧张起来,自然知道眼前这两方“阵营”多半是水火不容,想必平日里明争暗斗也是不计其数,自己是萧烈带入宫中的,又是岭南龙门中人,处境当然不会好,不过这与他龙傲无关,只要别牵扯岭南龙门,他也不会过问。
    林崇冷冽地斜了一眼龙傲,一挥拂尘,扯开嗓子大声言道:“传皇后懿旨,龙傲公子入宫为皇上诊症,为表诚意,请公子先行封穴,服药以限武功,皇上安然无恙,解药自会奉上。”言罢挥手示意身边的内侍将御用托盘递送至龙傲身前。
    转眼之间,萧逸风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神情极为不悦,不过表面上还是维持着镇静。萧烈闻言差一点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眼中冷厉的寒光直直地射向林崇,语气生硬地冷冷质问:“林总管莫非不知龙傲公子究竟是何人?”
    林崇目光傲慢,邪邪地轻笑了言道:“太子殿下入殿,老奴自然不敢阻拦,只是大燕翔王之位自仁和太皇之朝便一直悬空至今,龙傲公子虽然身为岭南龙门之主,却并非我大燕翔王,此刻更无赤霄在手,岭南龙门与大燕皇族渊源不浅,正所谓非我之族,其心有异,此诏防小人不防君子,龙傲公子乃真君子,心胸坦荡,气量大度,想必不会如此小气,也不屑与老奴这计较。”
    萧烈双手负在身后紧紧握拳,此刻他真恨不得立即将林崇斩了,可是他不得不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他如今还是太子,尚有许多顾忌,就算他日登基为帝,也不可能立即剪除徐氏外戚一党,因此他不能与林崇有任何不合时宜的冲突。
    龙傲似乎看见萧烈握拳的指间沁出了红色,静静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御用托盘之上的金丝锦盒,眼中余光偏向萧烈,慢慢地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随后轻蔑地扫了一眼林崇,十分镇静地言道,温和之中带上三分冷傲:“多谢林总管抬举,可惜龙傲虽然不是小人,却也并非君子,倒是让林总管高看了。”言罢立即利落地转身就向英肃殿外走去。
    林崇脸色铁青,异常难看,大喝一声:“来人!”
    “龙傲!”萧烈心中一怔,顿时直觉不妙,急切地大声喊道。
    守在宫苑之外的何勋立即带领了大批侍卫冲了进来,纷纷亮出刀刃,拦住龙傲的去路。龙傲冷亨一声,秀眉一挑,左手按上腰间,眼神之间顿现狠绝之意,情势一触即发。此时突然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宫墙之上飞身而来,只见黑鹰在空中旋身而下,落于龙傲身前,“铿”地一声利剑出鞘三分。龙傲心中微微一惊,立即收敛气势,瞬息之间一个转身,脚下跨出两步上至黑鹰身前,一掌迅速将黑鹰即将出鞘的利剑推回剑鞘,顺势将他护于身后。
    “门主!”黑鹰大惊言道。
    “莫要中了他人诡计!”龙傲低下头沉声冷静地暗示,随即转身正对萧烈,淡淡地笑着,静默不言。
    萧烈望着龙傲清亮的眼眸,会心地笑了起来,不慌不忙地走到龙傲身前,伸手一请,笑了言道:“还是让本王送龙傲公子出宫吧!”
    龙傲微微欠身,轻轻地笑了言道:“有劳殿下!”
    何勋拦在门前,不敢轻易放行,萧烈冷冷地瞪着眼前的侍卫,轻轻地咳了一声。
    “放肆!”萧逸风威而不怒地喝斥了一声,双眼狠狠一瞪,林崇立即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太过张扬,立即放低头躬身后退了一步,立即暗暗向何勋投去一道严厉的眼神。
    何勋立即双手一挥,示意侍卫分开让出道路,随即领着侍卫单膝下跪:“臣知罪!请太子殿下恕罪!”
    萧烈平静地望了一眼何勋,将龙傲与黑鹰送出了英肃殿,一直将他们送出了皇宫北门。出了宫门,一眼便见到了神情担忧却依然微笑的楚凌昊,一旁是已经准备妥当的马车。龙傲以眼神示意了一下,黑鹰便走了过去。萧烈只是微微愣了片刻,心中便理解了龙傲的意思,有些无奈地叹息似的轻轻地笑了一下,楚凌昊意会地轻轻点了一下头,与黑鹰一起上了马车先行一步。
    萧烈还未说话,龙傲抓起他负在身后的右手,翻开的他的手掌,果不其然,四个清晰的血指痕映入眼中,看伤势恐怕扎得还是有些深度的。龙傲单手托了医箱,打开之后取出一瓶药粉,顿了一顿再从自己身上摸出一方雪白的素帕,拉过萧烈的手将药粉细细地一点一点敷上去,最后用素帕妥善地包扎好。
    “什么时候处理好了你到京城最大的客栈来接我,答应你的事情我不会食言,除非你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这个目的才上岭南龙门的。”龙傲的语气十分平静淡然。
    “你……”萧烈吃惊地望着龙傲,一时之间猝不及防,“你……知道我……”
    “知道什么?”龙傲替萧烈包扎好伤处,抬起头看着他,轻轻一笑。
    “我利用你……难道你就不生气……不怨恨……”萧烈望着包扎妥善的手,心里跳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不过是将计就计,也谈不上利用不利用,不论怎么样都于己百利而无害,这样的事情换了我也会这么做。”龙傲淡淡地笑了笑,语气略带调侃之意地言道,“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万一我没有制止黑鹰,你打算怎么善后。”
    “不知道……”萧烈笑了笑,望着龙傲淡淡地言道:“你现在问了……我才发现……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好像我认定了你会相信我……”
    龙傲心中猛地震颤了一下,顿时沉默不语,默默地转身离去。萧烈刹那之间脸色煞白煞白,惊在当场,动也不动,心寒如冰,感觉一阵一阵地绞痛。
    楚凌昊回来见到萧烈一脸惨白,右手包扎着,失魂地站在宫门口,吓得大惊失色,立即上前急忙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手怎么受伤了?”
    “没事……自己不小心而已……”萧烈恍恍惚惚地渐渐回神,抬起包扎好的右手看了一眼,略带嘲讽地惨然笑了笑,语气飘忽不定地言道:“呵……我只是突然发觉……没什么……一时失神而已……”
    萧烈言罢转身便走,楚凌昊望着萧烈寂寥的背影,若有所思,似乎第一次在萧烈的身上看到了应该称之为“心碎”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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