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往昔之念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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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烈紧紧地跟在龙傲的身边一路前行,走了多半个时辰之后便看见一座威严壮观的琉璃牌楼矗立于眼前,规模气势比之宫廷牌楼都相当,抬头而望,上书“岭南龙门”四个大字,字体飘逸潇洒却不失苍劲刚烈,同时还透射出几分傲气,左下是一处落款“龙廷熙”,还刻上了一方御章“镇国翔王”,不过落款时间却是宣和二年,透过牌楼之后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楼阁的尖顶檐梁在青翠之间若隐若现。
    萧烈对于“龙廷熙”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在朝堂内廷史官的铁笔之下,在讳莫如深的深宫秘闻之间,在天下传奇的故事之中,他是辅助宁帝夺位的功臣,是平定边疆叛乱的英雄,是傲视天下的霸者;他是治国之能臣,是惊世之奇才,是乱世之枭雄;同时他也是仁心仁术的医者,是不择手段的权臣,是淡雅清逸的闲人,是笑傲江湖的看客,是血染宫廷的邪魔;是潇洒如风的笑语,是沉默孤傲的坚韧,是海阔天空的胸怀,是万劫不复的痴心,是誓不回头的绝情。萧烈此时此刻感触甚深,传言之中究竟有几分真假其实并不重要,有些事情也不是用文字便可以一笔抹煞的。
    龙傲看见萧烈的神情带上了几分惆怅,知道他肯定是对宫中的史料记载有所了解,心中有感,于是微笑言道:“其实这个牌楼是损毁之后重建而成的,事隔几十年,很多事情都已经很模糊了,原来是什么样子也只是一些虚幻的影子而已,也不是谁都会刻意去记忆的,究竟事实真相是如何也只有逝去的当事人清楚了。”
    “嘁!”龙锋冷哼了一声,加快了步伐继续往前走,心里却在担心应该怎么向四叔解释这件事情,自从岭南龙门重开影堂之后还是第一次取消影堂的任务,这也就罢了,原因竟然是为了这个萧氏皇族的太子,不仅如此龙傲还把人领上山了。
    过了牌楼向上走了三四十级台阶便看见了岭南龙门的正堂大门,如此气势恢宏的规模丝毫不逊于皇宫,可是楼宇之间却没有一点皇宫的庄严肃穆,反而尽显优雅清灵之气。正门大开,门前一位年纪和龙傲相差无几的公子一身飘逸的水蓝,发式服饰与龙锋差不多,只是头发比起龙傲与龙锋的短了一些,只是过背而不及腰间。
    “二哥!”那人一见龙傲走了上来,原本急切的神情立即转为欣喜之色,欣喜若狂地飞速冲了下来奔到龙傲身前,笑意盈盈地喊了一声,随即见了萧烈,上下打量一番,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位公子是……”
    “哼!”龙锋眼睛也不抬,疾步走了上去,抬脚跨过了大门,径直向影堂的方向过去了。
    “小锋这是怎么回事?你不在的时候天天盼着你回来,怎么下山去接了你回来就变成这副样子啦,像吃了火药似的,谁得罪他了,不过话说回来,还有什么人敢得罪他呀。”
    “还有谁啊!不就是你二哥我嘛!”龙傲轻轻一笑。
    “他活该!”蓝衣公子“噗嗤”一声轻笑,视线再度落到萧烈的身上,“还没有请教这位公子……”
    “这位是萧公子,是我这次出门认识的朋友,他是来找我的,在山下遇到了就一起上来了。”龙傲微微一笑,言谈之间没有丝毫疑虑,真的就像介绍自己的朋友一样,随即转向萧烈继续言道,“萧兄,这是我三弟龙悠,悠然自得之悠。”
    萧烈看向龙悠,微笑了一下,抬手行礼:“三公子!”
    “你姓萧啊……”龙悠突然闪过一丝警觉,随即看了看一旁的龙傲,意味深长地看了片刻之后对着龙傲笑了起来,“二哥,说起来你还是第一次带朋友回来呢,萧公子风神俊朗,你是从哪儿捡来的啊。”
    “捡……”萧烈瞬间愣了一下,顿时神情无措。
    “就你话多嘴快!”龙傲抬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很是头痛,这个龙悠,都这么大了还这么口没遮拦的,快人快语地也不看人就逗笑,随即手掌在龙悠头上扫了一下,转眼看了看萧烈,其实自己心里也很想大笑,不过还是轻笑了一声解释:“他见你身上带了伤,以为你是我带回来疗伤的,所以他才说你是我‘捡’的,你别管他,他一向疯言疯语惯了,反正童言无忌,不用放在心上。”
    “二哥——”龙悠拖长了声音,神情愉快地笑着言道,“每次都损我!”
    “龙悠公子活泼率性,今日有幸认识,在下十分高兴。”萧烈知道龙悠只是好玩,也不介意,笑而言道。
    “萧大哥过奖,小弟刚才冒昧之言还请不要介意,先进门再说。”
    萧大哥?这个龙悠,改口改得这么快,他这个爽快的个性还真让人反应不过来,龙傲轻轻地笑了一下。萧烈也是措手不及,不过他觉得龙悠甚是有趣,转眼看见龙傲浅浅一笑,不知道怎么了心神一荡,望着他微微一笑。
    龙傲见萧烈向自己微微一笑,顿时一怔,有些不自然地转向龙悠:“悠……你先安排萧公子住到静怡阁……还有……”
    “我知道了,让萧大哥沐浴更衣,替萧大哥疗伤,好啦,我知道你有事情要处理。”龙傲话未说完,龙悠便接了话头继续说了下去,同时将龙傲肩上的医药箱接了过来,却好象想起什么似的突然以一种愕然的眼神望了望萧烈,迟疑地询问龙傲,“不过……二哥……你确定要让萧大哥……住到静怡阁去吗……那里空置了很久……”
    龙傲身子一顿,应了一声:“嗯……就那里吧……”
    龙傲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萧烈疑惑地望着他的背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萧烈分明看见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不过很快再次挂上了一抹微笑。龙悠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有几分明白,这个“萧公子”的来历肯定不简单,不免有些担忧。
    龙悠领着萧烈先去沐浴更衣,比着身形取了一套龙傲还未穿过的新衣给他换了,萧烈的身形要比龙傲略大了一些,乍眼一看也分不出来,不过穿上龙傲的衣服还是稍稍有一些紧,好在勉强还算是合身。接着龙悠将萧烈带去了药园,取了伤药为他上药,处理伤处,随后带着他穿过几层苑阁回廊,绕过一处又一处亭台水榭,一直往深处走去,过了一处遍布密密细竹的幽静小院,再走过一段回廊之后停了下来。这一路下来,龙悠和萧烈相谈甚欢,聊得十分愉快,来到这里之后突然沉默不语,不再说话了。
    萧烈见龙悠突然安静下来,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不过他也没有过多地去想,毕竟自己来者是客,有些事情也不能随便去询问。萧烈看见院门紧闭却没有上锁,习惯性地抬头望去,匾额上的题字正是“静怡阁”,不过这次的字迹却不似刚才牌楼上那样刚劲潇洒,而是十分清丽秀雅,仔细看了那些笔画走向,显然与牌楼上的题字不是同一个人的字迹。匾额上有很多清晰可见的裂痕,左下角还缺了一块,应该是曾经被什么给打碎了之后再度修补起来的,落款之处只留下了半个残缺的“羽”字。
    龙悠推开紧闭的大门,萧烈跟在他的身后走进了院子,顿时眼前一亮,偌大的院子,满院都开满了菊花,各式各样,形态各异,整个院落清新别致,淡雅怡然,心中惊叹,不知道曾经住在这里的究竟是怎样一位清雅之人。
    对面是一座两层楼阁,右边是花架、凉亭、石桌、石凳等等,左边是观景楼阁,龙悠推开正屋的大门,将萧烈领了进去:“萧大哥,这里就是房间了,我吩咐人去打点一切物品,你先坐一会儿。”
    “嗯……多谢……”萧烈有礼地应了一声。
    龙悠说完便匆忙离开,萧烈大为疑惑却也不以为意,细细地环视四周,屋内的窗户上贴着各式精美的剪纸,房间很开阔,三间屋子中间不曾隔断,右边当地放置了一张花纹雕刻精致的硬木大桌案,左右背后竖立了几排高大的书架,所有的书架都满满地放置了各式书籍,分门别类,整齐有序,桌案上摆放了笔墨纸砚等各类物件,笔架前方是一对长方形白玉浮雕菊花纹饰镇尺,桌案右前方的书架旁边是一架旧式古筝。
    右方最里面是寝卧之处,床架上挂了浅蓝色的轻纱半透幔帐,幔帐上绣了菊花纹饰。左前靠墙是一张硬木坐塌,中间放置一几,两边铺设锦缎坐垫,坐垫之上也是绣了菊花纹饰。几上摆放了棋盘和黑白两色的棋子,棋盘之上的棋子并不多,似乎只是下了一个开局。坐榻右前方是一张圆桌放置于屋子的中央,圆桌上放置了一个圆形托盘,里面八只瓷质小杯围圈而放,中间是茶壶,圆桌上铺了一方织锦桌布,上面也是菊花纹饰。仔细再看,屋内各式家具物品,凡是雕纹装饰等清一色都是菊花纹饰,整个屋子纤尘不染,根本不像是空置了很久的样子。
    萧烈的视线突然落到坐榻旁边墙上的一副画上,画中之人俊雅飘逸,轻按玉箫,眉眼清盈,温和含笑,淡淡的笑容如沐春风,腰间垂挂一枚碧玉,盘龙纹饰,上面雕了一个“翔”字,那人眉宇之间的神情气质与龙傲竟然有七八几分相似。
    萧烈望着画像愣愣出神,对画中之人几番猜测,想来静怡阁上的那块匾额上的题字应该就是此人所题,不过更让他大为感叹的是画这幅画的究竟是何人,以画观心,想来这个人心细如尘,对画中之人极为熟知,并且与他感情深厚,不然也不会将他刻画得如此传神细致,连细枝末节都十分仔细。
    龙傲对玄武之事已经有所了解,知道此事之于岭南龙门是一件极其严重之事,想到玄武将会付出的代价,心中万分担忧,同时也甚为感叹,一路径直走进了影堂,刚踏进影堂大厅便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
    影堂正中上位端坐之人正是现任影座龙昊庭,一身雪白的紧衣窄袖劲装长衫,浅金色的宽阔腰带,发长齐腰,以白色的发绳缠发。他大概只有三十出头,面貌神俊,神情平淡,无喜无忧,无嗔无怒,既没有狠绝的表情也没有凌厉的气势,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之中没有丝毫感情,也映不出任何情绪事物的一丝影子,此刻他正用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盯着堂下跪着的两个人。在龙昊庭身边站立的正是先前到达的龙锋,此时的他神情严峻,却是极其不正常的冷静,脸色寒中带青。
    龙傲立即感觉心中一寒,一颗心沉入谷底,龙傲知道自己这位四叔此时的神情是最让人心惊的,转眼看向单膝跪在堂下的两人。其中一人二十上下,身着墨蓝窄袖紧衣劲装,前襟衣领之处镶嵌了两道红色细纹,发长过背,墨蓝的发绳随意地落在发间,面色惨白,眼神坚毅,正是玄武。跪在玄武身旁之人年纪稍长,与龙傲差不多,一身银白高竖翻领窄袖劲装,长至过腰的墨黑长发在光照之下幽幽地折射出微微蓝晕,顶上是银白的弧形发卡,银色的发绳顺发而轻垂,两边袖子上各镶嵌了两圈一指宽的金色圈纹,银白的腰带上下各镶嵌了一道金色的细边,此刻他神情凝重,低着头轻垂眼睫,似乎在细想什么,这个人龙傲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影堂旗下七十二星之首银龙,也是龙傲之父即岭南龙门前任门主龙昊悦的义子。
    龙昊庭见了龙傲,慢慢地从上位走了下来,神情也柔和了几分,虽然龙昊庭素来被人传为冷酷无情,不过龙傲却知道他的内心其实柔软无比。
    “四叔!”龙傲走到玄武身边停下脚步,站定之后躬身行礼,轻轻唤了一声,随后淡然地直起身子向前迎上两步。
    “你一连赶了几天的路程,风尘仆仆,回来了怎么不去休息。”龙昊庭神情淡然,语气之中却满含关怀之情,“怎么急匆匆地赶来影堂也不怕累着!”
    “还好……”龙傲微微一笑,随即略带迟疑地问道,“四叔……玄武的事情……您是否真的要……”
    “傲,你接任门主也有四年了,今天好像还是第一次插手过问影堂的事情吧。”龙昊庭顿时眼神寒冽,“不过你来了也好,这些事情你迟早都是要接触的,尽管一门之主可以不插手影堂的事务,不过这并不代表门主可以对影堂不管不问,当然了,门主过问影堂之事也不代表一门之主可以任意妄为,无视本门规矩,否则本门也不会立下规矩,影座之职必须由长者所担任,以此限制门主滥施权法。”
    “四叔……”龙傲心中一惊,以为龙昊庭是为了自己取消黑鹰的任务之事而警告自己,迟疑了片刻言道,“龙傲不敢越矩……只是玄武之事毕竟……不能以一般常理而论……”
    “玄武所犯的乃是本门第一大忌,你身为门主,难道也想试一试影堂的刑罚。”龙昊庭秀眉一挑,冷冷地言道。
    龙傲顿时眼神顿时一黯,龙昊庭随即转向玄武,冷言问道:“玄武!本座最后再问一次!你是否执意如此!”
    玄武缓缓抬头注视着龙昊庭,语气十分坚定:“是!”
    “既然你执意如此……”龙昊庭慢慢地合上眼睛之后再度睁开,“那么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准备受刑吧……”
    闻言其余三人皆是浑身一震,龙傲轻叹一声,银龙猛然抬头:“玄武之情四叔也曾经深有所感……还四叔请手下留情……”
    银龙话未说完,龙昊庭便伸手一招紧紧地扣上银龙的左肩,向上一提,只是三分功力便将人甩出去丈余。
    “啪——”银龙摔倒在地上,随即挨了一道耳光,嘴角溢出一道血丝。
    “你的事情以后再说!”龙昊庭浑身散发着寒冷之气。
    “银龙!”龙锋一声惊呼,立即上前将银龙扶了起来,龙昊庭对银龙素来爱护,连他都打了,还下这么重的手,可见龙昊庭此时是何等愤怒。
    银龙看了龙锋一眼,轻轻地挣脱他的扶持,垂下眼帘,再度跪好,不再说话。
    龙傲知道银龙的话触及了龙昊庭心里的伤痕,也知道银龙虽然是自己的父亲龙昊悦的徒弟,但是一直都是龙昊庭在教导,大概是因为龙昊庭与银龙身世相似,是被祖父龙乘云收养,却和同辈之间与亲兄弟一般无二,龙昊庭一向对银龙视为亲生子侄,或许龙昊庭只是比银龙大了十岁,所以他与银龙之间亦师亦友,尽管平时也有疾言厉色的时候,不过从来也没有像此刻这样激动,眼下动手打人也只是一时之怒,于是立即出言相劝:“请四叔息怒!银龙只是一时失言!”
    “玄武触犯门规,甘心领罚,不敢求师父原谅,只是大师兄完全是被我所累,并不知道此事详情,还请师父不要迁怒于他。”
    “很好!那你准备好了!我要开始了!”龙昊庭冷冷地言道,只是声音之中隐隐夹杂着一丝颤抖。
    龙傲很自觉地远远地退到一边,龙昊庭走到玄武背后,手腕灵巧地一转,夹在指间的一根银针瞬间刺入了玄武后心之处的穴位之上。
    “唔……”玄武身子一颤,倒吸了一口冷气,轻轻地呼出,师父出手果然够狠,不过岭南龙门的武功霸道非常,不狠不毒怎么能废去自己这一身武功。
    龙昊庭没有丝毫情绪变化,第二针紧接着毫不留情地刺入,玄武身子向前一冲,紧紧地揪紧了自己的衣袍,额头上已经全是细密的汗珠,这次他紧紧闭上双眼,沉默了没有吭声。
    “啊……”还来不及喘气,第三针、第四针、第五针紧随其后,一阵一阵的激痛窜入骨髓,玄武最终还是忍不住低吟出声。在第五针刺入之后,玄武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侧身倒在地上轻轻地喘息,疼得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龙傲和银龙在一旁看得心中一阵一阵惊颤,银龙只是低下头去不忍心再看,神情极为复杂,龙锋没有什么表情,视线一直落在他身边的银龙身上,龙傲狠狠地盯着龙昊庭,回忆起四叔当年领了玄武进门之时那样温柔的眼眸,心中不禁暗暗惊叹:“四叔!难道你真的无情至此吗?”
    “还有七针……”龙昊庭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夹在指间的第六针停了一瞬,然后再度无情地准备刺下去。
    “嗖”地一声,一道银光闪过,龙昊庭手上一痛,银针落地,转眼一看,自己的手背上已经多了一道血痕,不禁冷冷一笑:“傲!”
    “二哥!”龙锋大为震惊,瞪大了双眼。
    “门主……”银龙也一下子抬头望向龙傲。
    “门主……不可以……”玄武伏在地上喘息着轻声言道。
    龙傲将飞龙银鞭收在手上,走了过来扶起玄武,立即拔去玄武背上的银针,随后缓缓地抬起头轻轻一笑,直视龙昊庭,沉声言道:“四叔,我还记得十三年前你将玄武带入岭南龙门的时候笑得那么温柔,这十二年来你对玄武悉心教导,难道就是为了今日废去他这一身你一点一滴亲自教授的武功吗。玄武不过是喜欢陆少言而已,即使陆少言身份有碍,门规所限,将玄武逐出师门也就是了,何必无情至此,还要动用七星锁魂飞针,当年先祖龙遥创出此套针法是用于治病救人,不是用来废人武功的。”
    “无情如何,有情又怎么样,锁魂针也只是银针而已,使人活命就是救人,夺人性命就是杀人,用于此刻便是废人武功,既然玄武执意如此选择,那么就要付出代价,这个就是岭南龙门的规矩,没有什么有情还是无情。”龙昊庭的语气十分平淡,言语之间却是不容置疑的寒冷和漠然,似乎没有一丝转寰的余地。
    龙傲静静地走近龙昊庭的身前,望着他闪烁的双眸,只是淡然地问道:“那么……四叔……你的随身玉佩去哪里了……”
    龙昊庭猛然一震,眼神一凛:“你……想说什么……”
    龙傲摘下自己腰间悬挂的玉佩,拿在手中亮在龙昊庭的眼前,微笑了一下言道:“盘龙玉佩,凡是岭南龙门族中之人,不论亲疏,每人都有一枚,上面刻了本人的名讳,这枚玉佩每一个人都会随身携带。四叔,您不会不知道这枚玉佩的意义非比寻常,可是您的玉佩在哪里,你究竟把玉佩送给什么人了。”
    龙昊庭没有说话,看上去也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只是微微侧过身子,眼神闪烁了几下,随后冷笑了一声:“我的玉佩是送人了,而且送给了一个最不应该送的人,也不可能再要回来了,那又怎么样。”
    “四叔,七星锁魂飞针究竟有多痛,我想您比任何都清楚,情殇之痛究竟有多深,您也比我们更加了解,玄武和您很相似,因为陆少言身份非比一般,对于岭南龙门而言是禁忌,您担心他将来不断受伤却为情所缠而最终痛苦一生,所以想了断玄武今日之情,可是您却似乎忘记了一点,其实玄武的心不及您那么刚烈,越是刚烈之心受伤之后才会越痛,也会越加难以愈合,四叔,时至今日您的伤处是否还会痛入心骨,难以言喻。”
    “你……都知道……”龙昊庭扫了龙傲一眼,用手轻轻地按在胸口这处已经没有感觉的伤处,心口莫名地刺痛起来,龙傲看似平淡不惊的话让那些曾经尘封于心底深处的回忆再度浮现出来,只是如今想起来,心情竟然会冷静很多,再也不似当初那般激烈,只有那些痛却还是如此清晰地映在那里。
    “其实我并不了解什么,我只知道一个事实,四叔至情至性,心底柔软,并非无情无心之人,我不相信您会希望玄武像您一样今后一生都带着这个伤痛,我也不相信您真的下得去这个狠手,岭南龙门中人从来不做自欺欺人之事,也从来不做违背自己真心之事。”
    “我从来不知道……你竟然还有如此心境……既然你是门主……你想怎么去处理自然有权过问……不过玄武已经是不可能再留在岭南龙门之中了……”龙昊庭望了一眼玄武,只见玄武抬眼望着自己,双眸含泪,盈盈闪动,随即龙昊庭漠然一笑,傲然转身而去,昂首大步跨出了影堂。
    龙傲等人将玄武扶回秋芳阁疗伤,很多小师弟和小师妹听闻玄武受罚,纷纷跑到这里探视情况,龙锋寒着脸,伸手把众人挡在门外,很多年纪比较小的孩子一向见了龙锋就害怕,于是他们一个一个全都靠在龙傲的身边,众人就在门外耐心等待。
    等银龙从玄武的房间出来,看见众人一片关切之意,只好微笑着对他们说了一些“玄武师兄没事”、“不过他需要休息”、“不要打扰”之类的温言软语把一群孩子给哄了离开。
    “我先走了!”龙锋看见银龙出来了,冷冷地抛过去一句话,随即抽身离开了。
    “他怎么了?”银龙直觉龙锋有些不对劲,眼睛转向龙傲。
    龙傲只是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随即上前关切地询问起玄武的情况:“情况怎么样?严不严重?”
    “还好只是扎了五针,武功废了七成,十几年的修为就这么没有了,以后再想练武是不可能了,不过不会留下什么伤痛,师叔也算是手下留情了。”银龙叹了一口气,平静无澜地言道,言语之间却甚为惋惜。
    “不必替玄武感到可惜,心之所向,想来玄武也不会后悔。”龙傲轻笑了一声,随即关心地问向银龙,“你怎么样?四叔伤到你没有?”
    “四叔都没有用什么力气……我自然不会伤到……”银龙顿了顿,想了一会儿,慢慢地说道,“你今天……”
    “是四叔有心网开一面……不然也他不会那么轻易让我过问这件事情……”龙傲微笑了一下,淡淡言道。
    “不是……我是说……你今天不太一样……你对师叔说的那些话……其实那个时候你才多大……当初师叔……你怎么会知道……”银龙想了一会儿,没有想到合适的言辞,话也说得断断续续,最后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嗯?”即使银龙的话说得含含糊糊,龙傲还是听明白了,他疑惑了一下,笑了笑言道,“其实我并不知道多少,我也不了解这样的感情,也许我从来没有动过心,也没有动过情,所以我很难理解,不过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你在想什么?”银龙见龙傲一下子沉默下来,轻轻地推了他一下。
    “没有……”龙傲笑了笑言道,定定地望着银龙,“我在想其实玄武和四叔并不像……真正像四叔的人……其实是你……”
    银龙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仓惶,随即轻轻一笑:“我怎么会……你是不是……”
    “我不知道……不过你心里一直藏着心事……否则这次你不会这么护着玄武……”龙傲淡淡地言道,语气之中略微带了些许担忧,“青墨说……你准备接掌暗堂……”
    银龙心中一震,却轻轻地笑了起来:“二哥……你心里何尝不是藏着心事……你总是在关心别人……可是你什么时候关心一下自己……你是不是一直对四年前大哥那件事情耿耿于怀……”
    “银龙……还好……你还记得叫我二哥……”龙傲淡然一笑,没有回应,心里隐隐有些刺痛,没有再说什么,望了一眼银龙,随即挂上浅浅的微笑离开了秋芳阁。
    龙傲刚刚出了秋芳阁,就看见龙锋环抱双臂,背靠在回廊的一根立柱上。龙锋见到龙傲走了出来,斜眼望了他一眼,动也没有动一下,冷冷地言道:“任务已经取消了,黑鹰还没有把那件事情禀告四叔,四叔刚刚离开了岭南龙门,说是去扬州处理一些事情,三个月以后回来,你最好尽快处理你带回来的那个人,如果你要上京的话就快去快回。”
    龙锋言罢看也不看龙傲,急匆匆地便离开了,龙傲依然只是微微一笑,慢慢地沿着回廊向后苑深处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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