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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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殊途
    她站在起跑线上,不断地做着深呼吸,但手心仍旧冒出细细的冷汗。怕吗?不,南宫舞的字典里从没有怕这个字。
    就像现在这样偷偷背着哥哥参加学校的百米赛跑,只要她想做就没有她不敢做的事。可是冷汗仍旧不断冒出,身体背叛大脑,发出警告。她知道头顶上的毒辣阳光已经对她的身体造成威胁。可她不愿认输,没道理站在起跑线上还弃权,现在逃跑天知道会被人笑成什么样。
    就在她思索之际,起跑的讯号已经发出。那一声枪响震得她头痛欲裂,待她站稳,身旁的人都已经跑远,她只能咬着牙硬撑着向前跑去。
    拂过发梢的风带着夏日特有的温热,温柔的抚触让人昏昏欲睡,但南宫舞现在满面皆是汗水,风的问候无疑让她越发痛苦,几缕垂下的发落在她眼前,她也无法将它拂开。
    空气似乎蒸馏去了所有的声音,只剩下她的喘息。四周像是发酵的面团,地面变得软绵绵的,她所踏下的每一步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有白色的光在她的前方,在那束光的背后有着一张模糊的笑脸。模糊的,却又温暖的。
    是哥哥吗?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发的轻盈,像是能飞起来一样。她这样想着,一点一点追逐着那束光,最后竟真的飞起来了,意识静静漂浮在白色的云朵深处。只来得及听到一声惊呼。
    舞儿…舞儿…
    是谁在叫我?为什么这么悲伤?我死了吗?为什么这么悲伤地喊我?
    消毒水的味道不断钻入鼻尖,手背上传来一丝凉意,有什么冰凉的液体正流进她的身体里。
    医院?当她缓缓睁开眼睑时,那熟悉的白又再次映入眼帘。果然是医院啊。她略略转过头去,发现了那个始终在她耳畔回绕的声音的主人。
    那是个十分年轻的医生,有着干净的气质,出色的五官带着淡淡的疏离和落寞,还有一些不知名情感藏在两片镜片后,背离光便又什么也看不清了。
    “白大褂医生?”南宫舞发现这个好看的医生的目光始终定格在自己的脸上,却始终不发一言,不由得抬起自己正挂着点滴的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你……”
    “我……”
    “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陷入沉思的医生先是一愣,随即回过神来,露出温柔的表情,像是兄长一般将手置在南宫舞的额上,细心地询问。
    “医生,是谁送我来医院的?”皱了皱眉,南宫舞选择无视那只带有暖意的手的存在。
    “你跑步时晕倒了,老师就把你送来了。身体这样虚弱还逞强,是会让人担心的。”
    “他们人呢,就这么把我一个人留下?”
    “他们已经通知了你的家人所以就先回去了。”
    “嗄,通知了我的家人,这下我惨了。”一听到医生说通知了她的家人,南宫舞便觉得头疼的更厉害了。她实在想象不出哥哥会有多担心,而他的父亲又会是多么的厌恶。
    察觉出她的不安,医生轻拍了一下她的额,唤回她的注意力。“你在担心什么呢?”
    “白大褂医生,你是我见过最爱管闲事的医生。”她再一次皱眉。食指直接指向医生的鼻尖,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似乎变了许多。”
    “我以前没见过你,你的口气却好像我们是旧识一样。白大褂医生,你好奇怪。”起了调笑的念头,南宫舞扯着他的衣摆,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你好有趣哦。”
    她只是一味地笑,没有注意到医生眼中一闪而过的伤痛,也将昏迷时听到的低语都抛在了脑后。只是像个普通的孩子一般将自己的情感肆意渲染,让所有的人都感受到她的喜怒哀乐。
    而就在这个时刻,有人闯了进来。
    “把你的手拿开。”来者满是怒意地在病房门口大声吼道,全然忘记了这是医院。
    “哥~”南宫舞的表情真不知改用什么词来形容,高兴中带一点狼狈。她这个护妹心切的哥哥是她一大克星,爱的太深,却成了她的负担。
    “舞儿,为什么瞒着我偷偷参加剧烈运动?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会受不了吗?”南宫朔快步走进病房,一把拉开一旁的医生,眼神凶恶的像头狼,但看到南宫舞时却又变得无比温柔。他轻声责备,忍不住揉弄着舞儿柔顺的长发。
    “哥~”被人当做孩子般对待让南宫舞的脸一下子因羞愧而涨得通红,她看向医生,有些不好意思地介绍道,“这是我哥。哥,你怎么可以那么对医生,小心他用针扎你。”
    “还不是他对你毛手毛脚的。”
    “哥!你说的是什么话啊。”
    “舞儿,你别转移话题,我刚问你的你还没回答呢!”
    避开南宫朔灼灼的眼神,南宫舞发现始终沉默着的医生不知什么时候已走至门前,似是准备离开。
    生气了吗?思及此,南宫舞冲着那略显孤寂的背影大声问道,“白大褂,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那白色的身影怔在原地,久久,才回过头,带着浅浅的笑容,“苍云,叫我苍云就好了。”
    苍云,苍云,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有片刻的恍惚,但南宫舞随即又极不斯文地大笑出声,“好奇怪的名字,白大褂你活在古代吗?”
    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深深地望进那双明亮的眸子,看着那自然而然的笑靥,宽慰似的转过身离开了病房。
    真是奇怪的家伙。收回目光的南宫舞,一回头才发现南宫朔仍盯着那扇门发呆。“哥,你怎么了?生病了吗?”她将手贴向南宫朔的额,却被他一把握住。
    “答应我,没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可是啊,嘴上是这么说,会不会这么做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准备一下,我们待会就出院了。”
    “恩。”乖乖装懂事的猫咪,南宫舞知道这样才能确保自己的自由。自从三岁那年失足跌入湖中,从鬼门关兜了一圈的南宫舞的身子就比常人虚弱了不少,甚至有一个算命的说她活不过二十岁,至此,她便成了哥哥护在手心的宝,如同温室里的花,不曾经历过一丝一毫的风雨。但也由于她的缘故,她温柔的母亲为了救她而过早地离开了人世,成了她与父亲间永远的伤疤,任凭时间如何努力都无法抚平。这都是爱,她懂,但是却埋葬了她的自由。
    看着南宫朔离去,南宫舞不禁长舒一口气。看来是逃过去了。她屈膝背靠着墙,疲倦地望着窗外自由舒卷的云,心中下意识浮出一个名字,苍云。蓝色的云,悲伤的云,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她的母亲现在是否已成为天边的一朵云,在默默地守护着她呢。
    夜晚的南宫家永远只亮着一盏灯,不是迎归而是悼念。一步一步紧跟在南宫朔的身后,南宫舞的脸上只能挂上无比僵硬的笑容,她无法克制地紧咬着下唇,不知待会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父亲。为了尽可能避免与父亲见面,她特意选择离家最远的学校,不顾哥哥反对在外住校。而现在……果然不该逞强的,越是接近家,她的悔意越是浓稠地将她整个人吞噬。
    “别怕,舞儿。一切都有我呢。”像是要给予她力量一般,南宫朔紧握着她的手,不断用自己的温度来温暖掌中的冰冷。
    温暖的家,为何却像是牢笼,像是诅咒。她真的不懂。
    一进家门,一股浓浓的酒味扑面而来。依旧是守着那盏小小的花式台灯,那张微笑地相片,南宫舞悲伤地发现父亲和三年前她离开的时候一样,完全还沉浸在母亲去世的痛苦中。脸上的笑容再也撑不住了。
    “爸,我会来了。”她小心地问,连同心也是小心翼翼地跳动着。
    “还回来做什么,既然出去了就别再回来。”
    “爸,你说什么啊。舞儿刚从医院回来,身体很虚弱,你怎么能赶她。”
    “这不都是她自找的吗?受伤然后让周围的人担心,牺牲。”
    “爸!”意料中的对白,却还是那么的伤人。南宫舞紧紧抓住南宫朔的手,阻止他与父亲争吵,她把头埋在哥哥的胸前,拼命地将眼泪逼回眼中,然后故作坚强地说:“哥哥,送我回学校吧。”
    知道她心中的苦,南宫朔不再多说什么,牵着她的手,大步离开家,一次也不愿回头。
    将南宫舞平安送到学校已是深夜,幸亏遇上了熟悉的老师才得以放行,南宫朔在离别前一再交代她要小心,而她只是安静的微笑,静静地听他唠叨。
    “最后,给哥哥一个离别的吻好吗?”她踮起脚尖,在他的额上轻轻一碰。看着他心满意足地离去,走远,她的泪却再也无法抑制地奔泻而出,发出痛苦而无声的哽咽。
    “丫头,哭什么。”始终站在一旁被当作空气般存在的白老头终于受不了地开口。
    “臭老头,你管我。”
    “死丫头,一点礼貌都不懂。没人教过你吗?”明明只是一句气话,却让南宫舞哭的更伤心了。
    “喂,丫头,别哭了。你再哭,明天就要有人来找我算账了。”白胡子的老头被吓得手忙脚乱,却还是不懂得该如何安慰。只能看着南宫舞一步一步向宿舍楼走去。
    “喂喂,丫头,你别走那么快啊。我讲笑话给你听好不好?”
    没有人应答。
    “从前啊有个笨徒弟,他老婆快病死了,于是他就去求仙救他妻子,于是那个善良的神仙就冒天下之大不韪……喂,丫头,我还没讲完呢。丫头呀,等我。”
    黑夜中,只看到一个白须的老头吃力地追着一个哭泣的少女,诡异的可笑,而又可笑的诡异。
    而在另一边,刚完成一个紧急手术的苍云却连连打了三个喷嚏。
    每个人走着各自的路,是殊途,却不知是否能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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