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凯尔帕拉维尔总是那样的安静，她似乎还没有注意到，纳尼亚的居民们都为她担心。
    拉什王子向纳尼亚提出比武的消息很快传开了。不仅仅是纳尼亚留守的统治者们，就连远在柏卢纳和灯柱野林的居民们都心知肚明，纳尼亚现在没有实力对抗一队精锐士兵。唯一的愿望就是不要输得太难看。
    城堡如死寂一般，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的内部没有波涛。其实小小的冲突无处不在，但如果发生在统治者中间，那就变得微妙了。
    “珍妮芙，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晚餐结束了，本来这是一天中最舒适的时刻。可是苏珊女王却有些不合时宜地在休息室大喊大叫；如果你现在看见她，那么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她跟“温柔”一点也不沾边。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我在想三天后怎么对付拉什人。”女士半靠在躺椅上懒洋洋地回答，目光根本不曾离开她手中的书。
    “你明明知道我们现在没法对付他们——”温柔女王有些歇斯底里了。
    “这个问题谁都知道。”珍妮芙依旧漫不经心。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答应他，珍妮？”露西问道，如果说现在苏珊和珍妮芙吵起来的话，她几乎肯定自己是站在苏珊这边的。
    “你觉得还有更好的办法吗？”珍妮芙反问，她的目光终于从书上收了回来，投向露西。
    “协商、推迟，什么都可以。”苏珊说，她终于打定主意坐下来，“而不是一直用激将法。”
    “激将法？”珍妮芙翻了翻白眼，“一直用激将法的是他！”
    “你一直打断他的话——”“我现在要打断的是你！”珍妮芙的声音盖过了苏珊，“你看不出来吗？他就是趁着彼得他们不在的时候来挑战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当你第一次推辞不掉的时候就应该看出来，他是不可能答应推迟的。况且他还拿彼得的尊严做借口——”
    “哈，这么说你倒是宁可顾及彼得的尊严也不想考虑纳尼亚的尊严！”苏珊讽刺道，“你什么时候起那么为彼得着想！”
    “我什么时候不顾及纳尼亚的尊严？我看不出纳尼亚的尊严和彼得的尊严有什么两样。”珍妮芙说，“纳尼亚的尊严就是接受她所受到的一切挑战！纳尼亚人不懂得退缩！彼得也不会同意投降的！”
    “谁要投降？是缓战，至少等彼得回来——就是因为你这么好斗彼得才不愿意让你去碰那些大刀长剑！”苏珊说，“如果我们输了纳尼亚就什么尊严都没有了！”
    “不战而败更没有尊严！”珍妮芙反驳道，“说的我们好像一点机会都没有似的。”
    “机会？你觉得你有机会吗？就凭你在布里斯面前的几句话？”苏珊问，“‘适当’的部队？哼，也对，我们根本没有最好的部队能派遣。彼得带走了一切。”
    “彼得带走的是你的一切。”珍妮芙冷冷地说，“他没有办法带走我的一切。”
    “你说什么？”苏珊站了起来，“你瞒着彼得和爱德蒙做了什么？”
    “我瞒着彼得，但没有瞒着爱德蒙。”珍妮芙冷笑道，看见苏珊想张口审问她，她说，“爱德从他的精锐部队中留给了我十匹人马和五十只羊怪，我前几天只从中抽出了四十只羊怪跟大部队一起派遣过去，其他的我还留着。”她说着，懒洋洋地翻了一页书。
    “这么说我们至少还能靠人马支撑下去——”苏珊自言自语，“等一下！”她突然说，“爱德凭什么把他的精锐部队留给你？”
    “交易。”珍妮芙没有看她。
    “你和爱德有交易？”苏珊不可思议地说，“你们做了什么？
    “没什么……”珍妮芙继续专注地看书。“不过是他想从我这里弄一些资料什么的……”她含含糊糊地说。
    “珍妮芙，你给我说清楚！”苏珊说，“天啊，你到底跟爱德干了什么？他还是个孩子！”
    “他对你而言是个孩子，苏珊。”珍妮芙再一次放下书，但这次的语气有所缓和。“但对我而言他不过是一位比我小一岁的朋友。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背着彼得？”苏珊翻了翻白眼，“你不能让他做这种事，他什么都不懂——”
    “事实上，”珍妮芙轻轻地说，“他什么都懂。他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他知道他的责任有多么重大，他知道他要做的是协助至尊王，为彼得分担责任。”
    苏珊想要争辩，但发现她很难反驳珍妮芙的话。或许她对自己的弟弟真的不了解：“他——他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他在想什么——他总是完成我们要他做的事，但从来没有跟我们要过什么……”她的声音有点颤抖。
    “爱德蒙的过去有过不太愉快的经历是吗？在白女巫时期？”珍妮芙问道。仿佛就像禁忌，从来没有人提起过这件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启齿。
    “我——我答应了彼得再也不提那件事……”苏珊说着站了起来准备离开，“你最好也不要去问爱德。”
    “但是我们到底怎么办？”露西插话道，她觉得自己完全被两位年长的姑娘排斥在外，谈话也有些偏题了。
    “碰运气吧……”珍妮芙悠悠地说，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她的书上。
    “皮特，苏珊的信说了什么？”爱德蒙跟着彼得进入帐篷。已经一整天了，彼得在受到苏珊的第二封信后便率领大军不停地赶路，对谁也没有说理由。直到傍晚爱德蒙提醒他除了午餐时间他们一直没有休息，军队已经太累了，他才同意止步扎营。爱德蒙一路上一直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彼得缄口不言。
    这一次彼得依旧没有回答。他示意在帐篷里待命的人都出去；当所有人都离开的一刹那，他突然瘫坐在了一张椅子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爱德蒙一路上因为彼得忽略他而大感不满，但此刻看见彼得的表情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哥哥似乎背负着很大的包裹。
    “拉什岛的王子趁着我们北伐出访纳尼亚，并打算提出比武。”彼得说。
    “那又怎么样？”爱德蒙不屑地说，“苏珊前几天就已经这样说了，珍妮芙应该能对付，我留给了她十匹人马，足够了。”
    “爱德，情况有点变化了。苏珊昨晚的信……”彼得拿出信纸，“布里斯的新规定：人马太高大、爱人太矮小，跟拉什人对抗有失公平——”
    “什么——？”爱德蒙喊道，“那我们还剩什么？羊怪？这是什么规定——”
    “不成文规定。”彼得简短地总结，“问题是羊怪对付人类根本没有优势，况且对方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我留给珍妮芙的羊怪她几乎全送来了……”
    “不是数量的问题——羊怪的腿太纤细，必须不停地迈着小步才能保持重心的稳定。拉什人只要发现这个缺陷就——”
    “所以你才从今天早上起没日没夜地赶路？”爱德蒙倒了两杯酒，“皮特，这样赶路也不是办法，我们没有办法在那边的决斗开始前赶到的，而且军队会被拖垮。”
    “我们两个至少应该有一人留守城堡的……”彼得说，“都是我欠考虑，天啊，我当时到底在想什么！现在居然让三个女孩子面对这个问题……”
    “嘿，别将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爱德蒙将一杯酒递给他，“当时我们都在场，是我自己闹着要来的。真是的，结果这边我什么忙都没帮上，还把珍妮芙拖入这种困境！要是我在纳尼亚，我还能去跟那个王子决斗……”他越想越气，懊悔地拧紧拳头，指甲陷入了手中。
    “爱德！”彼得慌忙阻止，“谁说你帮不上忙？”他发现自己的消极影响了他的弟弟，站起来安慰他，“这场战争的胜利不是我一个人的——你在这边送出的信息让珍妮芙有足够的准备为我们提供充足的供给，还有在这场上的指挥。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你不要再自责了。”
    爱德蒙看了彼得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你们总是把我当小孩！”半晌他说。
    “你就是小孩！”彼得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说，“当了国王也是小孩。你还指望我说什么？”
    “那么——”爱德蒙突然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想不想听听小孩给陛下您出谋献策——或许您能赶上那边的决斗？”
    “苏珊！”珍妮芙闯进苏珊的房间，手中拿着一卷羊皮纸。“你到底干了什么？”
    苏珊和露西正在享受茶点，对珍妮芙突如其来的闯入和诘问一头雾水。
    “爱德蒙告诉我，他和彼得正率领人马大军赶回凯尔帕拉维尔，羊怪被他们留给恩格将军率领。他们俩要回来参加决斗！”珍妮芙将羊皮纸丢给苏珊，“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写信告诉的彼得？写了些什么？”
    “我跟我哥哥写信的内容你不需要知道。”苏珊瞪了她一眼，继续喝自己的茶。“你不是摄政王。”
    “如果那只是一封信也就罢了。”珍妮芙冷笑道，“只怕是一份求救的文书……”
    “我不过是如实向至尊王禀报发生在他国土上的事情，有什么错？”苏珊站起来跟珍妮芙对视，“你自己要怎样对付布里斯的那些不成文规定？承认吧，事情已经失控了，我们应付不了了，珍妮芙！”
    “要在两天内从艾丁斯赶到这里根本不可能！”珍妮芙抱着双臂说，“你只会让彼得和爱德蒙累垮！况且就算他们赶得回来又能怎么样？长途跋涉后马上投入决斗？你会要了他们的命！”
    “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对峙？”露西皱着眉头说道，“这样根本帮不上忙……”
    “那你有什么好主意，露？”苏珊尖刻地问道。
    “我……”露西一时语塞。
    “你不要针对露西！”珍妮芙说。
    “我——”苏珊瞪着她，“是你在针对我！一下说我要彼得和爱德蒙的命，一下说我针对露西……我——你到底要我怎么办！”苏珊突然一跺脚，眼泪流了下来。
    “苏珊！”露西惊呼一声，马上跑到苏珊身边安慰她。
    苏珊用双手捂着脸，低声地啜泣：“我——皮特跟爱德都不在，我不过是想帮忙，我有什么错！”
    “苏珊、苏珊。”露西扶着她的肩膀用力摇晃她，“振作起来，苏珊！我们应该跟珍妮芙一起想办法。”
    “好了苏珊，”珍妮芙也走到她身边，她必须承认，苏珊只要一哭，整个城堡都会紧张兮兮的。整个纳尼亚恐怕只有彼得能安慰她——而现在彼得不在。“我知道你不想伤害任何人。可是现在是有人要来伤害纳尼亚；要知道，布里斯要的就是彼得向他俯首称臣。既然彼得不在，我们就该帮他解决这个问题，不是吗？我们应该好好维护纳尼亚的尊严。振作起来！”
    苏珊接过露西递给她的手帕，“可是，皮特跟爱德那里——我已经告诉他们了……”
    “他们估计在决斗前是赶不回来的——决斗是十个回合，他们最多也是赶上最后的时刻，不可能更早。”珍妮芙说，“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说那些话……你知道，我太急了……”
    “不，珍妮，你是对的——我只是太害怕了……你说的对，让他们回来也无济于事……”苏珊拥抱了珍妮芙，“可是，我们怎么办？”
    “苏珊，布里斯没有说一个人只能打一个回合是吗？”珍妮芙突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