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轰——”
    一个巨人在纳尼亚几只羊怪的联合攻击下倒地，其声响如山崩地陷，仿佛连十几英里外的纳尼亚境内都受到了震撼。
    现在艾丁斯荒原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混战。荒原四面环山，寸草不生；只要有人倒下，便会掀起大片的尘土。荒原上随处可见一些大大小小的坑洼，里面或多或少有几个巨人，睁着眼睛无助地看着苍天——这些就是爱德蒙的陷阱，他依据珍妮芙给的建议，设计出许多应付巨人的方法。
    战局已经明显地偏向纳尼亚。这一次纳尼亚人的出战显得信心十足：一方面女士从城堡送过来的供给大大提升了士气；另一方面，这一次两位国王在作战策略上或多或少做出了一些调动，使纳尼亚人在战略范围内作战更加灵活。然而实际上两位国王把这次的战略变化完全归功于远在城堡里的珍妮芙女士，因为没有她及时送来的资料，现在纳尼亚军队绝对不能打得这么得心应手。彼得不得不承认珍妮芙调兵遣将的功力极其深厚，比如说，她从人马身上看出了某些马的特性，于是让人马将后腿立起来（那样就差不多和巨人一样高了），用前蹄去踢巨人的身体——这样就可以让人马腾出手来，见机行事；羊怪在体型上没有优势，但速度极快，相对于行动和反应都比较缓慢的巨人灵活得多；狮鹫飞行的高度是巨人所不能及的，利用狮鹫俯冲的速度能瞬间将巨人缴械，而且由于巨人体型大，狮鹫在空中投掷石头的难度也小得多，不用当心伤害到自己的人。
    爱德蒙骑在菲利普身上全速奔驰，长剑在他手中挥舞自如，他不会留下任何一个他遇见的敌人。然而，即使他再神勇，也否定不了巨人人数依然过多的事实——由于时间仓促，他们所挖的陷阱深度不够，没有想象中那样起作用。一些高大强壮的巨人能都凭借自己爬出陷阱，而且“绵羊效应”让它们在第一个巨人成功后其他的纷纷效仿。
    突然爱德蒙听见一声低沉的号角声撕裂血腥的空气，接着他听见他哥哥的喊声：“将它们引到山谷去！”菲利普不用他多说便调转方向，跟随彼得的战马往山谷的方向跑去。爱德蒙暗暗在心中庆幸：多亏了珍妮芙的地图，他们能够制定灵活多变的战术。
    进入山谷后纳尼亚人马上躲进原定的隐藏地点。巨人的行动缓慢为他们赢得了更多的时间。终于，所有的巨人都进了山谷——“封闭出口！”爱德蒙举起剑喊道。树精在山谷的出口处竖起了一道高高的树墙，狮鹫和山谷两边的弓箭手开始向那些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巨人攻击，许多巨人应声倒地。“攻击！”彼得喊道。霎时间，山谷被一片喊杀声所震动，纳尼亚人在他们的国王的带领下冲入混战——
    “布里斯王子，我代表我的兄弟至尊王和公正王以及纳尼亚的所有臣民欢迎您以及您的战士们的到来。”凯尔帕拉维尔中，苏珊女王彬彬有礼地欢迎拉什岛的王子。
    “谢谢您的邀请，尊贵的女王陛下。”布里斯牵起苏珊的一只手轻吻。苏珊无奈地看了看离他们不远的珍妮芙；珍妮芙翻了翻白眼：谁邀请他啊？明明是他自己要来！她现在整颗心都悬在艾丁斯荒原上，根本不想再卷入一场毫不必要而且胜算极低的“比武”。
    布里斯王子在纳尼亚的第一天过的还是比较愉快的。苏珊女王非常给面子地全程陪伴他参观凯尔帕拉维尔城堡，安排了非常舒适的房间和美味的食物，还同意向至尊王转达他希望两国贸易的请求——纳尼亚有太多他们没有的东西。而他除了对纳尼亚以及苏珊的美丽提出悦耳的赞赏外，也并没有提及其他事情。露西一整天忙着打听战争的消息，根本没有心思顾及这位王子；珍妮芙则悄悄溜出城堡，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看起来似乎一切都好。凯尔帕拉维尔就像接待其他许多的皇亲贵族一样接待这位王子，而他也并没有提出什么挑剔的要求。晚餐时间悄悄降临。
    “纳尼亚的一切都是天神的赐予！”布里斯慷慨激昂地发表评论，举起酒杯再次向女王和女士祝酒。
    “哦，天啊。他今天已经第十次这样说了。”露西悄悄地对珍妮芙说。
    “但愿爱德蒙在这。”珍妮芙微微抿了一口酒，“他绝对能用最美妙的修辞堵住那张嘴——他最擅长这个！”
    “谢谢您的赞赏，殿下。”苏珊努力地保持着微笑。她今天将一切都做的尽善尽美，始终用甜美的微笑对着他，付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和温柔。而她所做的这一切，只不过是祈求能够为她的国家免去另一场斗争——特别是在她的两位兄弟都不在的情况下。
    “恩，我非常喜欢这甜酒——或许您能向您尊贵的兄长提议，将这种仙露琼浆也列入两国的贸易之内？”布里斯说。
    “我非常乐意。”苏珊点点头。
    似乎一切依旧安好。直到——
    “那么，尊贵的女王陛下。”当甜点被端上来后——这是晚餐的最后一道菜——布里斯说道：“关于我对于两国进行一次比武的要求，您考虑得怎么样？”
    餐桌上的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他。苏珊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苍白，露西和图姆纳斯先生交换了一个焦虑的眼神。苏珊悄悄看了看珍妮芙；珍妮芙对她点了点头。
    “您知道，尊敬的殿下，我们的兄弟至尊王彼得和公正王爱德蒙由于北方巨人的骚动而北上抗击。我想现在不是比武最好的时间——”苏珊小心翼翼地说。
    “这么说，您的兄弟不知道这件事了？”布里斯问道，带着几分嘲笑的意味。刚刚还忙着向苏珊和露西献殷勤的他态度转变之快，令所有人——特别是一直被他讨好的苏珊——都感到吃惊。“我当然理解，您不希望您尊贵的兄弟为这件小事而分心。”王子用一副非常理解的语气宽慰道，但脸上却带着嘲笑的表情。“——或者说您的兄弟们带走了贵国最英勇的战士，所以——”
    “虽然依我的身份在这里说这种话不太合适，但我想我可以告诉您，殿下，纳尼亚的四位统治者自来到纳尼亚以来便齐心协力，共同进退。他们之间没有秘密。”珍妮芙微笑着打断布里斯的话。布里斯愣了一下，珍妮芙斩钉截铁的语气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然而他还是很快地换上了迷人的笑容：“这位女士，如果我的记忆力够好的话，应该就是您早上介绍的珍妮芙女士。”他没有与珍妮芙对峙，而是转向了苏珊。
    “是的，这位是珍妮芙女士。在纳尼亚她是唯一的‘女士’。”苏珊似乎很高兴他将话题比武上移开。
    “但是我注意到，这位迷人的女士今天并没有跟我们一起参观城堡——”
    “我对城堡够熟悉了，”珍妮芙又一次打断他，显然没有在意这是否显得有些鲁莽，“而且我不是她的主人，所以没有必要再走一次。”
    “当然、当然，”布里斯频频点头，“但是您似乎有足够的影响力来影响女王对国事的判断——”
    “只是在两位国王离开期间。”珍妮芙说。
    “——甚至为女王代言。”这一次布里斯决定忽略她的打断。
    “显然我们心地善良的女王不忍心伤害任何人的自尊。”珍妮芙耸耸肩。
    “也包括我和我的士兵吗？”布里斯故意承接道。
    苏珊给了珍妮芙一个眼神，示意她停止和布里斯对峙。显然，两位女王都已经注意到，事情已经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
    “您知道，殿下，纳尼亚和拉什两国一直和睦相处，我们也没有机会见识您的士兵的神勇。所以，很抱歉，这个问题我也没有办法回答。”珍妮芙礼貌地向他点了点头。苏珊看上去松了一口气。
    “当然，我们都希望两国能长期友好地相处。”布里斯的笑容更明显了，“但我并不认为一场比武会让我们两国的友谊得到任何损害。”他很自然地将话题转了回去。
    “比武的问题，我觉得我们应该再考虑一下……”苏珊缓缓地说，“我们需要至尊王的允许。”
    “这么说自从我上次来信决定拜访贵国后，几位还没有将我的意思转达给至尊王陛下——”
    “您不应该质疑女王的能力。”珍妮芙再一次打断他。但这一次布里斯似乎决心要和女士对峙到底了：“向至尊王回报当然跟女王的能力无关。”他说，“那么就是至尊王觉得纳尼亚现在没有这个能力跟我们一战——”
    “至尊王的意思是，”珍妮芙说，不再理会苏珊的暗示，“他希望我们排出合适的部队跟您比武。”
    苏珊看上去气坏了；一直没有机会插嘴的露西在桌子下轻轻拉了拉珍妮芙的衣袖。
    “很高兴陛下愿意排除他最好的军队来跟我比试。”布里斯搓了搓手。
    “是啊，陛下说希望我们会派出‘合适’的阵容的。”珍妮芙说，看了看苏珊。她们彼此心知肚明。现在没有必要也没有办法派出“最佳”阵容。
    爱德蒙正处在一片杀戮之中。自从与白女巫在柏卢纳一战后，他还没有经历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他能从混乱中看见彼得，他正忙着对付巨人的首领，脸上新增了好几道血淋淋的伤痕。爱德蒙一个转身，手中的剑砍向试图偷袭他的巨人的脚；巨人痛呼一声倒地。爱德蒙驾马冲上去，用剑刺向那个巨人的喉咙，一剑毙命。巨人的血喷了他一身，年轻的国王咒骂了一句，再次冲入战场。
    看起来这场战争纳尼亚人是胜券在握了。巨人们被打得七零八落，落荒而逃。
    “皮特！”爱德蒙驾马来到他哥哥身边，“追吗？”看着向北逃去的巨人，爱德蒙国王似乎决定一劳永逸，从此排除北方的隐患。
    “现在不行。”年长的国王考虑了一下，说，“我们必须重整部队。巨人现在溃不成军，要解决它们不在乎这点时间。”看见他弟弟不屑地瞥了瞥嘴，彼得补充道，“我不是说我要就此罢手，但我们的部队也休息，爱德。”
    爱德蒙似乎有些意犹未尽；他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示意队伍清理战场。
    “——你知道我并不是想半途而废。”彼得叫住他说。
    “我知道，皮特。”爱德蒙宽慰道，“你是对的。”彼得感激地笑了笑。
    “你的伤口怎么样了？”爱德蒙问道，他的哥哥看起来似乎伤得比他严重——这是因为至尊王一直站在战争的最前线，而爱德蒙国王则出于某些原因被安排在较后方的位置。
    “没关系，回去清理一下就行。”彼得耸耸肩，“你呢？”
    “我估计我连个疤都不会留下。”爱德蒙也学着他的样子耸耸肩，“下次你得考虑让我也站到前线。”不得不得回答，他调转马头，准备离开。“好了，我得写信告诉姑娘们——天啊，你一定想象不出，如果她们知道我赢得了战争而你还活着，会有多么兴奋！”
    “闭嘴，你这只颠倒是非的小老鼠！”彼得笑着斥喝道。
    “陛下——”空中的喊声打断了两位国王的谈话。狮鹫将信件送到了彼得的手中。
    “怎么？”爱德蒙将脑袋凑过去，“别告诉我珍妮芙未卜先知，写信给我们庆功？”
    彼得没有回答，渐渐地皱起眉头。“——爱德，我想我们没有时间再追击巨人了。”彼得看完信，抬起头对他说。
    “怎么？珍妮芙那边出事了？”爱德蒙吃惊地问。
    “不，不是珍妮芙。”彼得收起信严肃地说，“是苏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