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三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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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季领着夏神医赶来时,我搭着师傅的脉门,只觉气若游丝,我身上这点内力,不够塞牙缝的,即便如此,我仍咬着牙挺着,将那点子微薄内力全数贡献出去,全身湿透的死撑着。
    夏神医用针扎了我的风府穴,我就这么沉沉睡了过去。
    我与梦与外界隔绝,在自己的梦境中,望见和我如此相似的那个男孩,一下就倒在了血泊中,年幼的我推他,喊他,他呓语:“疼,我要睡觉觉了。”随后血就在我脚边缓缓流着,男孩脖子上一道口子,血从口子里汩汩向外渗,我用手去堵那道口子,一手的血,是太小了,不知道害怕吗,我竟没有一丝恐惧,只想把口子堵住。爹呢,爹在哪?“爹”梦魇席卷在我周身,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我在浪尖上颠簸,水慢慢漫过了我的脖颈,呼吸越来越困难,我大张着嘴努力呼吸,突然一双手将我从浪里抱了出来,我幼小的身躯,如同回到了母体一般,平静安详的沉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喜儿和另一个小丫环在伺候。
    “我怎么了?”
    喜儿回道:“姑娘,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了,反正就睡着了,然后一身的汗,一直说梦话。“
    “端木季呢?“打断了喜儿的话,惦记着师傅的安危。
    “端木,哦,太子殿下在令师那呢,夏神医真是神啊,弄了一个多时辰,箭头就拔出来了,然后又施针,将血止了,太子殿下在那陪着呢。”喜儿边说边啧啧称奇。
    “你亲见吗?”
    “怎么可能,太子殿下把一众人等都赶了出来,只留两名军医,说是从旁学习,日后也可派上用场。”喜儿依旧喋喋不休,我掀开被子,更衣,不亲眼一见,哪里敢放心呢。
    师傅的面色由灰败转为苍白,只是一直在昏睡中,夏神医坐在桌前看着两位军医开的药方,从旁略加改动,言道:“两位方子稍稍改动药量,其余均是对症的,太子殿下,你军中的大夫功力亦是不弱的,只是取箭时的力道,方寸拿捏也非一时半刻能掌握的,回头我将图册拿与他二人研习。”
    “如此有劳神医了,幸亏遇到您这样的高人,要不我这位好友的性命怕是不保了。”太子再三作揖道谢。
    我直接就跪在谢神医身前,“咚咚咚”三个响头,扎实的磕在地面,吓的谢神医赶紧搀扶。
    “小公子不可,救人乃医者根本,若无救死扶伤之心,学医何用,我只是按本心做事而已。贫者不弃,富者不媚。”
    “师傅如同我父,救师傅如救我父,救父之恩无以回报,神医若有差遣,定当万死不辞。”无以回报,唯有下跪,我又要跪时,被神医一把将我托住。
    “小公子,照看你师傅要紧,这三日是关键,若不再高烧或连续低烧,也就无碍了,切记!饮食汤药全要专人照看,不可假借他人之手,若有差池,我也回天乏力。”
    我用力点点头,拉着神医道:“您就在府中暂住几日吧,有事您也可随时关照,您看的病人,再转他人之手,医的不好,还是会赖着您的,不能让人毁了您的招牌。”
    夏神医边收医药箱,边笑着说:“小公子,你倒是能说会道,我这两日不走,三日后我要去梁,三日后你可不能再阻我了。”
    我嘿嘿跟着神医笑了起来,端木季在我鼻子上划了一下,“啊”,我惊叫了一声,我何时和你如此熟稔,你竟敢如此轻薄于我,师傅还未脱险,这笔帐且记下。
    晚间,我坐在师傅床前,端木季站在一侧,看着师傅依旧沉睡,夏神医搭了脉。
    “隔一个时辰,在唇边沾些盐水,失血过多,暂不可饮水。”夏神医又和端木季说了一会教导军医的事。
    我握着师傅的手,在床边看着他,此时的他,收了往昔的成稳,眉头展开,嘴角似有一丝笑意,许是做了个好梦,我用手摸着他高挺的鼻梁,沿着鼻梁向下,轻轻拂过唇珠,熟睡中的师傅,真正的好欺负,平日里对我总是授受不亲,今日里我就要轻薄于你,只是我也不敢过于放纵,只轻轻摸了一下,赶紧放开,等你大好的时候,再告诉你,趁你熟睡时我的小动作。
    端木季将夏神医送出房门,转身看我坐在床前痴痴的看着师傅,忍不住道:“你这做女儿的没有一点羞愧吗?女大背父,你怎么敢如此偷看。”
    我自是不去理会,将师傅肩头被子塞了塞。
    “阿崇,你准备三天三夜都坐这陪着吗?”
    我原想冲他两句,转念想他也是一番好意吧。
    “对啊,我要做第一个看师傅醒来的人。”
    “哦,只怕你第一个看到的是周公。”端木季站在我身侧又开始找我斗嘴。
    我推了他一把:“我师傅要绝对安静,麻烦太子爷找一处无人的地方,自说自话,无人会扫你的兴。”
    端木季也不生气,继续站着不走,问了句:“阿崇,魏贤若醒来,应该会把你的身世告诉你。”
    我本不想答理他,他这话一出,我霎时如五雷轰顶,师傅十多年来,从未向我提及父母一个字,我旁敲侧击多少回,都被他无视,第一次梦里见到那个和我相似的男孩时,我还巴巴的追在师傅身后。
    “师傅,若是我有个弟弟或是哥哥,您还会只疼我一个吗?”
    师傅在院中拿了勺子浇花,听完我的话,随便也给我浇了一勺,我闹了个无趣,跑回房去换鞋了,即便如此我锲而不舍,逢到机会就要见缝插针的问几句,只是从来没有下文,而此刻端木季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我挪了挪杌子,朝太子身边靠了靠,讨好道:“端木季,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不我再回草原帮你物色个太子妃,这样草原岳联姻,一举两得,咱们靠的又近,你日后有了孩子,我教他武学,马术,射箭。”
    端木季点了点头问道:“你现在也算是草原的人了吗?”
    果然做太子的人头脑就是灵光,先问问我的根底,怕我拿话诳他。
    “放心,我绝对是草原的人,师傅说下次回去,要封我个什么郡主的,反正就是草原儿女啦。”我裂了嘴笑的有些无所顾忌。
    端木季“嗯”了一声,摸着下巴沉吟良久:“好,我想好了,草原的郡主配岳国的太子,真是天定良缘,天下还有比这更般配的门当户对嘛,郡主赶着牛羊自己嫁过来,我在岳城内为郡主准备羊圈马厩,郡主愿意睡哪就睡哪,羊圈马厩随便挑。”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端木季双面人,这会哪有什么太子的模样,这分明就是街市摸东偷西的泼皮无赖,郡主,这摆明就是在搞我,别说我不嫁,就是嫁让我睡羊圈,马厩,我不把你岳国搅的鬼哭狼嚎,我也不叫肖崇。
    “端木季。”我嗓子莫名的高了起来,吓的把嘴赶紧捂住,咬着牙,指着端木季道:“我且不和你计较,等师傅好了,我们慢慢算帐。”
    端木也不生气,继续低声道:”阿崇你师傅尚有三日观望期,你倒是不担心,还有闲情和我说这些,待魏贤醒来,我是要告诉他,他这个女儿实在是大逆不道的不孝之女,她的身世也不必让她知道。“
    我真的是一口气卡在胸口,呼不出去,急的直喘气,索性闭了眼睛,不去理端木季。
    端木季绕过我身边,在师傅身边用沾了盐水的湿布在师傅唇边擦了一圈。我只忙着生气,把这岔又忙了,看着桌上的铜漏,竟都漏到底了。
    我站起身后,实在不想和端木季同一房间,走到屋外长长吁了口气,屋外夜色铺就一地的银辉,院中的树稀稀拉拉的晃着微薄的小风,吹不散我一身的燥热,这太子端木季也是个人物,这许多年我们来来回回交手无数回,胜负各半,我都觉得无趣了,他竟然乐在其中。
    我正胡思乱想之际,突听端木季突然来在门边轻唤:“阿崇,你师傅。。。”
    他话未说完,我急推开他跑了进去,屋内蜡烛微弱的光,我从光中向师傅望去,还如刚才一般,没有任何变化。赶紧又跑去床边望了半天。
    我拉着端木季问道:“你刚说师傅怎么了?”
    他被我推了一下,许是有点重了,揉了揉膀子道:“我刚帮你师傅擦完嘴,我就想告诉你一声。”
    我忍着气“哦”,在心里默默发誓,我肖崇自今晚开始再也不会和端木季有一丝一毫的交集,若违此誓,我自割舌头,终身不能言语。
    我坐回杌子,双手撑着下巴,眼睛不错的盯着师傅,许是睡过一觉,这会精神大好,毫无困意,端木季知是玩笑过头了,也不来打扰我,去外间不知道做什么,这下倒是清静了,我又重新审视起师傅来。
    那一年,我只记得有一双大手拉着我的小手,随后又蹲下来将我抱在怀中,我摸着那人的鼻梁向下摸到了唇珠,记忆中的动作竟和刚刚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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