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皇后殇:深宫寂夜梨花雨,一片埋愁地(1)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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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
    皇后:“你害怕我么?”
    二皇子:“不,反而觉得……喜欢。”
    *
    寒夜寂寥,冷风潇潇,纵是繁华辉丽的皇宫也早早熄了华灯,陷入黑暗。
    倒不是因为有何变故,而是先皇和先祖皇帝的祭日都在此月,祭祀期间不得奢靡与欢娱,笙歌乐舞惯了的众人烦闷难挨,遂纷纷提早安寝,好去梦里寻欢。
    公子丞却是其中的例外,他不喜热闹,平素几乎都在椒香宫的书斋里深居简出(他的母亲是宠冠后宫的贵妃,寝宫是帝王宏特意为其建造,极尽奢华堂皇,更是引汉朝皇后居椒房宫之典,赐名为椒香宫),深宫十五年,皇宫的景致他只怕连一半都未逛全。
    但说来奇怪,现下这幽静无趣的时候,他倒是起了秉烛夜游的兴致,原由很简单,不会遇见人,不用寒暄与周旋,独自清乐消闲。
    谁成想,他不仅遇见了人,还遇见了最不该遇见的人。
    皇后——
    公子丞是二皇子,只比嫡出的太子乾小半日。太子出生在朝霞漫天的早晨,他出生在残阳将尽的黄昏,名字已决定宿命。
    宏帝于兄弟二人出生次日,便在朝堂上宣布,皇后嫡子为太子,贵妃庶子为公子,嫡庶之别,绝不可逾越(公子是当朝皇子封号的一种,低于亲王和郡王)。
    朝臣们面面相觑,无一不觉得诧异。因为,宏帝盛宠贵妃,不仅斥重金为其建造宫宇、恩赐其月银用度与皇后齐平,甚至还允许其见皇后时免礼……凡是能想到的妾凌妻招数全部用尽,使得皇后颜面扫地。
    而今他竟主动说出如此明理的话来,朝臣们若不是正低头领旨,都想去殿外看看天象了。
    不过宏帝虽然宠爱太子,但并未就此移情,他依然同贵妃如(胶)似(漆),待皇后仍和从前那般冷淡无情。
    “是补偿吧?”宫娥内侍们小声议论,但任她们怎样探讨,也猜不透帝王的用心与用情。
    比如,贵妃所出的公子丞,为何不得宠爱?难道不该爱屋及乌吗……最后还是宏帝的贴身内侍,酒后吐了“真言”,说公子丞的命相不好,不仅出生在日落之时,颈上还有鬼齿般的胎记,实感不祥。
    是这个缘故吗?公子丞伸手碰了碰颈间的印记,淡漠一笑。
    亦是在这一刻,他看见了树下的人影,分明月华幽浅、烛光朦胧,他却看清了她唇畔的淡漠,孤冷却恬淡的心境同他如出一辙。
    寂夜遇知己么?他好奇地走近,女人听到脚步声后也侧过头来。蓦地,他看见她眉间嫣红的光晕,脚步不由一停,但踌躇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这皇宫里,另一个有着醒目印记的人,不过,人家是吉祥之印。
    当年,右相之女出生时不仅粉雕玉琢、圆润可爱,眉间更是有一缕嫣红色胎记,增添她的美丽。长大后,胎记渐渐成形,竟化成一只飞舞的凤凰,众人连连称奇,消息传到皇宫,先皇直言此乃祥兆,当即为太子(如今的宏帝)定下婚事。
    兵部尚书之女(如今的贵妃)就此落选,现下提起此事,宏帝和贵妃仍耿耿于怀,甚至咬牙切齿。
    “谁知道耍了什么招数!”
    “没准就是自己印上去的,真是卑鄙!”
    怎料天意弄人,宏帝和贵妃对改变他们命运的胎记深痛恶绝,而他们的孩子,又带着可恶的胎记而来,两人故深以为恨。
    公子丞自出生那天,帝妃二人就吩咐乳母把他带到寝殿的北院抚养,眼不见为净。在乳母的教养下,他也足够聪明识趣,一直安于北院一隅,七岁时又用几间闲房给自己布置了书斋,琴棋书画、诗赋酒茶,自得其乐。
    尊贵的大太子,隐匿的二公子,迟迟未至的三皇子。这句话在很长的时间里,几乎成了皇宫悄悄流传的谚语。
    直到半年前贵妃终于再度有喜,经太医们轮番诊脉,断定是皇子无疑。帝妃欣喜不已,开始为未出生的三皇子想封号、筹划封地。随着产期临近,贵妃讨要封赏的心思愈加浓烈,在她连续撒娇讨巧的攻势下,竟说服了宏帝,预备将先皇赐给信亲王和仪亲王(先皇之子)的三十座富庶城池收回,转赐给尚未出世的爱子。
    众人见这番猛烈的“迎接”架势,不仅更改了谚语,还忍不住鸣不平,看来只有二公子,注定是天边最暗淡的星……
    现下这颗最黯沉的星辰,立在了连众星捧月的宠妃,都无比嫉恨的女人面前,却并未被她冷耀的光芒所灼伤,依然静默地站着,共情地看着她眼中的那缕苦涩与苍茫。
    “……你是丞儿吧。”她没有直呼其名,提醒他从出生起,就被宏帝断言的宿命。
    他知仪地点头,没有刻意行礼,不想搅乱这幽静清宁的氛围。但以两人的身份,是万万不宜独处的,自己是皇族潦倒第一人,不觉所谓,可她贵为后宫之主,怎也不见顾虑?
    “你不大出寝宫,故不知晓,此处不会有人来的。”她看出他心中所想,解释道:“这梨花林,是离别之地,因从前有不少宫女内侍在此自尽,梨花绽得愈加惨白,现已无人敢来。”
    “那您为何来此处?”他轻声问道,自己是“无心之失”,她却是有意为之。
    “我啊,想来沾些阴郁之气,好寻短见,因为浓愁幽怨虽有,却总少了决绝的心情,好像、还有什么宿愿未了似的……”她倒是不隐瞒,寂夜遇知己,直接将一腔心事诉尽:“其实、还有什么呢?根本、就什么都不曾有过。”
    冷风带来几声虫鸣,宛若悠悠叹息,他下意识地吹灭了提灯中的烛焰。残月疏星的幽光下,反而看得更加明晰,红颜未老的端丽脸庞,冷如月、清似雪,绝尘若天仙。
    看着飘散的烛烟,他忍不住为她难过,绝色容颜、繁华万千,皆似虚幻的烟雾般烘托着她,真正的魂魄,却什么都不曾拥有过。
    “孩子,你应该还好吧?”皇后见他神色。染上哀伤,温言相问:“我那孩子,倒是有些烦郁。”
    恍然间,他的心被猛地揉了一下,从未有人这般亲切地唤过他,尽管她更深的情留给了自己的孩子,可这缕暖意,已足够似温泉般滋润他的心田。
    “父皇素来疼爱太子,即使三皇子出世,也定不会撼动、”
    “你不是不爱寒暄么,何必说这些话呢,我也并不爱听。”她浅涩一笑,叹息着摇头:“别说什么补偿,”惯子如杀子”,乾儿被宠得、已经专横跋扈了,我简直担心……”
    虽说自小过着隐居的日子,但他也知道这话自己决计不能回答,连听时的神情都得慎重。
    她莫非是在试探自己?可是,并不像啊。念头只停留了一瞬,便被他挥去,人心有时就是如此奇妙,凭着短暂的相处,他已愿意选择相信,纵使两人的身份在这深宫里,应该势不两立。
    “抱歉,不该说这些的,让你、害怕了。”
    “不,我不害怕,反而挺感激的,因为从未有人同我交过心。”
    “彼此彼此。”她唇畔笑痕愈深,眼中却是一片水雾氤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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