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求医紫云山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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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雪的的确确是毒发了。
    我赶到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大厅里等着,我甚至还未行礼就被皇上赦了,我看见所有熟悉不熟悉的面孔,我看见那个三皇子穿着一身黄白相间的长衫,金底描花鞋被他走来走去都要磨出洞来了;庆王爷紧紧抓着手里的杯子,我没看到他喝一口茶;庆王妃一直在啜泣,绝美的容颜憔悴不堪……可是问我话的却是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他穿着类似少数民族的衣服,衣服上圈着皮毛,头上戴着一顶缝着皮毛的帽子,帽子上一支雪白的羽毛,十分精神,他问我:“你是墨雪的奴婢?”
    我不知他是谁,但想必是个大人物,幸亏这时候皇上代替我开口了:“赞达皇子,今天的事让你受惊了,有我景国的太医在,不如先让人送你回去休息吧。”
    这位赞达皇子笑着对皇上说道:“景国的太医看来也不怎么样嘛,最后还不是找那个和尚进去了。”
    这话有些不礼貌,可是在场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驳他,看来他所言非虚。这时候另外一个和他穿着相似,只是更显得成熟稳重,帽子上插着一支墨黑羽毛的男子放下手中的茶杯对他说:“赞达,在景国要遵循景国的礼仪,这里和罗摩不一样,不能当着人的面讲实话,特别是人家不爱听的实话。”
    这两位实在是不怕死的,看来十八年前他们那场仗输的很不服气。在座的几位皇子有些坐不住,正想要开口的时候一位穿着高贵华丽却不失素雅的男子淡淡说道:“相信各位都很关心邀月郡主的安危,大家可以放心,寻清的医术不错,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刚才问我那句话完全抛到脑门外去了。不一会儿清雅从里面走出来,环视了四周一圈,视线落在我的身上,对我说:“燕七,你进来。”
    我?我有些惊讶,在众人“关注”的目光下随清雅走进了墨雪的房间,一进门就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是白衣墨发的白如风白公子,另一个是青色僧袍的寻清。白如风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焦急,清雅对他道:“公子,燕七来了。”他才回过头,看了我一会儿,一字一字道:“燕七,你可愿为了你家郡主受些苦?”
    我一惊,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当下由不得我多想,立刻点点头,白如风便接着道:“墨雪毒发,寻清禅师尽全力也只能再控制十天,这十天之内若是找不到解药墨雪的命就没了。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他紧紧盯着我,我的心跳都要停了,听见他说:“禅师说曾遇一位医圣老人,只要找到这位医圣就能救墨雪的命,听闻医圣住在紫云山,我们现在就出发到紫云山去。”
    “不知奴婢能为郡主做什么?”
    “时间一刻都不能耽搁,我那里有事脱不开,白杨为我办事,墨雪这里能依靠的只有清雅,所以她也要留下,现在能与我同路照顾墨雪的就只有你了。”说完他就那样看着我,白如风第一次没有上下等级尊卑地看着我,我愣了愣,点点头:“什么时候出发?奴婢这就准备!”
    “马上。”白如风说道,清雅立刻道:“燕七,我现在就收拾些轻便必要的东西,我必须留在这里,郡主都指望你和白公子了!”她的眼圈红了,她对墨雪的感情是超乎主仆甚至比姐妹还亲的,我被她感染也红了眼圈,郑重地点头,她便出去了,白如风也立刻出去吩咐白杨事宜,我这才来到墨雪的床前,看见昏迷的她脸色又变成了青紫色,不由得叹了口气。
    “不必担心,”寻清禅师突然开口,声音让人镇定,“你们还有十天的时间,十天的时间,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我看着他,再看看床上的墨雪,咬咬牙,把手里一直端着的盒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把里面的玉佩取出来放进随身的腰包,又从腰包里摸出另一块玉佩,抓过寻清的手就塞到了他手里。
    “大师,我有办法救墨雪郡主,烦劳大师将这玉佩送到‘暖风阁’,去了那就举着这块玉佩大叫是受楼主干女儿所托来换一个许诺,让他们带着情毒的解药追上白公子我们一行,救墨雪郡主一命!”我咬了下嘴唇继续道:“这件事一定不能让人知道和我有关,不然燕七性命不保!”
    “贫僧谨记。”寻清一句废话都没说就将玉佩放进了自己的衣袖里,转身就走,我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唤了一声:“大师——”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那暖风阁乃是……乃是青楼,大师若不方便可找人代劳……”
    “救人之事,无便与不便之言,施主既然将危及性命之事交予贫僧,贫僧岂会辜负施主一番信任?”
    我忍不住心里有了些温暖:“信任是相对而言,大师问都不问就应承了燕七,岂信任两字可以言之?这事就有劳大师了。”我感觉每次和寻清讲话就不自觉变成古文。寻清微微点头离开不久清雅就拿着一个包袱进来了,包袱确实不算大,她还是红着眼睛又对我嘱咐了些事情,然后白如风迈进门,叫道:“快些上马车,不得耽误了。”
    一些宫女齐上前将墨雪抬到藤椅上,几个侍卫抬起藤椅就往外走,我跟在后面上了马车,马车上铺着厚厚的毛皮,枕被齐全,暖炉燃得正旺,我给墨雪盖好被子,就见大厅里的人都站在马车外,皇上对白如风道:“你们这样实在危险,为何不要朕派些侍卫跟随?”
    “皇上,此间路程很长,时间紧迫,人多不便,只留一个郡主贴身的婢女照顾郡主便可。”白如风一向含笑的声音如今竟也严肃了起来,皇上点点头,庆王附在白如风耳边吩咐了几句,庆王妃竟然握住我的手含泪道:“一定要好好照顾雪儿!”
    “奴婢定当拼尽全力救郡主!”我被这位母亲感染了,被这里很多人感染了,尤其是当那个我讨厌的三皇子握紧微微颤抖的拳对我说“雪儿就全靠你们了,我代雪儿多谢二位”的时候我的眼眶竟然也湿了,没想到这样一个尊卑观念如此重的皇子竟然为了墨雪全然没了皇子的身段。我重重点点头,听见白如风挥鞭一声“驾”,马车飞驰而去,皇宫渐渐消失在我的眼里。
    放下帘子,低头看着昏迷的墨雪,你可知自己是多幸运的一个人?你可知道你这一去带走了多少人的牵挂?我伸手探了探墨雪的额头,翻了翻马车里竟然还有一个暖炉,便燃着了它,掀开帘子递给赶马的白如风:“白公子,暖炉。”
    “我不冷,给你家郡主用吧。”他头也不回专心致志地看着前方,可是前方只有茫茫的白雪。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马车都已经出了景京,来到了郊外,我除了颠簸什么感觉都没有,也难怪白如风问我愿不愿意为墨雪吃苦了,厉害的时候我几乎要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我们整整一天几乎都没有休息,傍晚的时候到了客栈,白如风买了些东西吃,甚至连吃东西都是在马车上。马车还是飞一般向前驶去,这样的速度我很担心烟雨楼派来的人能不能赶上。其实烟雨楼会不会派人来还是个未知数,我内心中对墨雪有愧,如果我一开始不那么自私,早点用那三个愿望救她,她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第二天一早便到了驿站,白如风拿出皇家的牌子换了两匹好马继续赶路。我好歹在马车里醒醒睡睡,可白如风却是从昨日起便没有休息过,我忍不住掀开帘子对他道:“白公子,你已经一天一夜没休息了。”
    “没关系,我还不累,”他还是没有回头,“墨雪怎么样了?”
    “还昏迷着,”其实墨雪的样子有些难过,但是现在这时候我可不能再告诉白如风,现在的我们就差长出翅膀飞向紫云山了。
    “白公子,要不然我来赶车吧。”
    这时候白如风终于回过头来了,他的脸上果然没有一丝疲惫的神色,两只脚蹬在车辕上,白色的披风衬得他墨黑的发色更深了,仍然是眉目含笑的风/流侠士模样,问道:“你会么?”
    “奴婢不会,可到紫云山还有些日子,总不能都是公子您来驾车吧。”
    他看了看我,又向马车里面望了望,然后叫我坐到旁边开始教我驾车的技术,每半个时辰我就要回到马车里照顾墨雪,然后再出来同白如风学赶马车的技术。都说在高压的情况下学习效率最高,看起来很难的事情,第四天晚些时候我就学会了。
    也正是这一晚墨雪的毒又发作了,我坐在马车外面,听着马车里墨雪传来的痛苦的呻/吟,本来就寒冷的天气似乎更加冷了,我冻得全身发麻,可是我不能回去,更不能停下。白如风在里面用内力帮墨雪抑制毒性,没有几个时辰是不行的。当天微微亮的时候,我听见马车里“扑通”一声,赶紧停了马车,掀开帘子一看,竟然是白如风倒在了墨雪身边,我慌忙叫道:“白公子!”发音的时候才发现舌头都麻了。
    “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白如风的声音低沉无力,“看看墨雪怎样了。”
    我一看之下大喜,忙道:“郡主的脸色变回来了,不是青紫色了!郡主好像是睡着了,样子也不痛苦了!”
    白如风支撑着上身坐好,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微笑,淡淡道:“这次我若不狠狠敲姓阮的和姓凌的一笔竹杠,实在对不起我这八成的功力。”
    “八成功力!”我惊呼,白如风含笑的眼睛飘过来:“你知道什么叫八成的功力?”
    “我不知道!”我立刻扯谎,“可是白公子的样子奴婢一看便知道,公子为了郡主伤了元气,奴婢代郡主多谢白公子的大恩大德!”
    白如风勾起嘴角:“大恩大德?你家郡主那泼辣的性子,要是她醒着也不会对我说一句好话。”
    “郡主嘴上虽不说,可心里感激白公子,咱们做丫鬟的都知道。郡主曾经对我们说过,白公子虽然是承了别人的人情才来帮她驱毒,可公子承下的人情远不及公子为郡主做的事情。郡主说公子之所以会如此帮她,大抵是心性使然,公子本性中最大一个‘侠’字,虽然公子看似风/流,流连于青楼红馆,却仍掩不住一身侠骨,正因如此,郡主自知受了公子极大的恩惠,今生不知何以为报,所以每次见到公子都唇刀舌剑,只是希望公子不要为了她费时费力罢了。”我说的话真的是墨雪曾亲口告诉我和清雅的,所以这些话说出来句句真诚,白如风听了我的话看了看熟睡的墨雪,喃喃道:“都言邀月郡主乃当世奇女子,我本不相信的,如今看来,天下人虽多,知我者竟是一个女子。”说完竟然呵呵地笑出声,笑声越来越大,慢慢变成爽朗的大笑,笑着道:“我白如风又何德何能?何德何能?”说完突然跃出马车,顺手夺过我手里的鞭子,对我道:“你这一晚受苦了,进去照顾你家郡主吧。”
    “可是白公子你的身子——”
    “古人有为知己者死,白如风不过一介浪子,承邀月郡主如此看重,今日就算死在这茫茫白雪之中又能如何?更何况这点小事想要取了我白如风的命,怕是难得很呐。”说完一挥鞭,马车“咕噜噜”地又走了起来。
    我一时间竟怔住了,我对白如风知之甚少,自从做了墨雪的婢女以后才与他说上过几句话,在我的印象里白如风一直是古龙小说里的那种侠之风/流者,楚留香李寻欢的感觉他有十成十,我也和景国的大部分人一样只知道他为了一坛陈年煮梅可以守在景京最有名的酒家门外三天三夜,为了醉花楼的一个清伶可以用黄金百两包下整间醉花楼,连续十日夜夜笙歌。可是刚刚那个白如风竟然让我一瞬间仿佛看到了一个豪情天地的好男儿,看到了那个一诺千金,豪情万丈,情守红颜的大辽萧峰!
    我冰冷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被烫热了,我的眼泪竟然在眼眶里打转,我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字道:“有劳白少侠。”
    白如风微愣,突然笑了起来,我们就在这笑声中一路奔驰而去。
    赶路,换马,我的脑子仿佛都停止了运转,整整七天竟然都未曾有停下超过十分钟的时候。以前坐火车的硬座我还叫过苦,可是现在想起来坐硬座简直就是世上最奢侈的享受。墨雪在第五天的时候就醒了,她只环顾了一下马车,看见了我,就对我说:“多谢。”
    “郡主,咱们很快就能到紫云山了,紫云山上有能救你的医圣,你坚持住。”其实我是想叫她坚持到烟雨楼的人来。墨雪微笑着点点头,她的动作很吃力。白如风挑开帘子向里面看来,笑着道:“我还以为你一醒来就会喊饿,原来你并非饭桶。”
    墨雪的声音虽然有气无力,但是她还是气哄哄地说:“君子待人以宽,小人以己度人,你自己是饭桶,还以为所有人都是饭桶么?”
    白如风爽朗大笑着放下了帘子,他的帘子一放下,我就看到了墨雪的眼泪,透明的眼泪顺着她凝脂般的脸颊缓缓淌下。
    “堂堂白家大少,名满江湖的白如风白公子竟然憔悴至此,此情此意,此恩此德,墨雪永世不忘。”
    这句话声音并不大,但是我知道白如风听到了,我知道墨雪当着他的面根本说不出这些话,我也知道白如风一样不能当面听得这样的话,我知道墨雪和白如风是一样的人。
    是让我打从心底里佩服的人。
    墨雪醒了,白如风不愿再与我换班,我们争了一番,墨雪挣扎着挑开帘子冲着白如风骂道:“你白如风什么时候成了这等的俗人!你想一个人在外面冻死还是累死?!我知道了,你不想救我却又怕交不了差,所以就先把自己弄死,这样我也就没指望了,也就是死路一条是不是?”我看着白如风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墨雪还在那自顾自骂着:“你一个大男人怕些什么?难不成我这个病秧子还能把你非礼了不成?!我这个样子还能强脱了你的衣服么?还是你嫌我现在的样子难看,怕把自己吓着了?你——”墨雪还未说完就被进了马车的白如风顺手带回了马车,我隐隐约约听到白如风的一声叹息,好像还听到他苦笑着说:“你啊……”
    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你这小蹄子,笑些什么!”墨雪的尖吼立刻不满地传了出来,我一边笑一边说:“郡主,你好像没看见,刚才你说脱白公子衣服那一段……白公子脸红了。”
    马车里一阵沉默,突然一阵大笑传了出来,墨雪的笑声虽然无力却很有感染力,白如风沉默着,等墨雪笑得差不多了,我又说道:“白公子,你好像也没看见,刚才你把我们郡主抱回马车的时候……郡主……也脸红了。”
    马车里彻底沉默了。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我赶着马车,拉着两个沉默的红薯往山上跑……
    ………………
    第八天的傍晚时分,我们已经到了紫云山。当我抬头看着这座险峻奇秀,白雪皑皑的山峰时,心里既是赞叹又有担心,紫云山与我想象中完全不同,我没想到名字这样好听的山竟然如此险峻,奇险程度堪比华山,侧面是近乎直耸的断崖,什么样的人会住在这种地方?原来小说里写的不无道理,高人都是天才,而天才和精神病人只有一线之隔,所以高人都是古怪的,古怪的人住在古怪的地方也实属正常。
    可是这样的一座山在夏天都难以攀登,何况是在脚下三尺白雪的严冬?我看着白如风,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这一路上已经不由自主将他当成主心骨,原来再怎么强调独立的新时代女性,在处境严峻的时候,还是会本能地依赖男性,更何况他并不是普通的男子,他是白如风。
    白如风的目光一直在这座雪山上,他只是看着雪山不说话,我们都知道他在思考,所以谁也没有打扰他。许久之后他终于转过身来面对我们,他说:“解开套绳,墨雪骑马。”
    风雪中他的眼眸格外亮,我点点头,将马车的套绳解开,给墨雪穿戴整齐,扶着她坐上其中一匹马,白如风牵过缰绳,我跟在他们后面,顺着狭窄的山路,踩着没腕的雪向山顶攀爬。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只感觉双脚冷得没有知觉了,我只知道要跟在他们后面,前面那个白色披风的挺拔背影和那匹棕色的马是我的航标。路越来越窄,雪越来越厚,到一个地方马也不能走了,白如风将墨雪背下来,一拍马,马儿就顺着原路跑了。
    我从出生到此时,方才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爬山,我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攀登珠峰的那些探险队员,虽然这比攀登珠峰容易,可是我没有任何攀登的设备,我甚至没有一件保暖的衣服。开始的时候我还会上前给墨雪怀里的暖炉加炭,可是后来我连走动都有困难,大口大口喘着气,需要用意志力才能跟得上他们。我的脑袋现在好像空了,耳朵里除了呼啸的风声什么都听不到。我知道我们在漫天的风雪里走着,我看到前面几步之遥的人湮没在飞雪里,若不是墨雪狐裘上墨黑的腊梅花纹在白雪的覆盖下仍隐隐闪现,我都不知道前面是不是还有人。我感觉不到雪片在我脸上是否融化了,还是我已经变成了雪人?
    没有体力,奄奄一息的墨雪呢?她现在又怎样了?奇怪的是这个时候我想到的竟然不是自己,而是前面那两个人,一路上耗费了太多内力体力的白如风已经背着墨雪走了太久了,他每一步是不是都与我一样吃力,或者比我还要吃力?墨雪没有时间了,她从马车里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半昏迷的状态,这样的风雪里,她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原来,萧峰带着阿紫在茫茫白雪中不停寻找老蔘是需要这样可怕的毅力,难怪阿紫会那样爱恋他,原来,卓一航在雪山之巅等待六十年只为一朵花开是如此的煎熬,练霓裳又有什么理由不原谅他呢?
    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许多道理,我突然知道了原来我一直以为的东西,并不一定就是真的,我一直以来犹豫彷徨的事情好像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这是一条路,除了坚定地走下去没有别的办法,我现在就走在这样的一条路上,我的人生也走在这样的一条路上,至少这条路还有人陪我一起走。
    就算再难,也要走下去。
    我抬头望向那遥不见顶的山峰,咬着牙加快了步伐,突然发现前面的人停下了。
    我看见白如风好像回头对我说了什么,可是风雪实在太大了,我一个字也听不清楚。他指了指脚下,我才注意前面的路似乎更窄了,实际上窄的可怕,需要非常慢地走,不然一个不小心就会掉下去。我点点头,胡乱挥了挥手,意思是我会小心,白如风便转过身继续走。我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只知道这段路走得非常艰难,然后我眼前突然一亮,我不由得一愣,这才发现我们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一个奇特的地方,脚下的路只能走一个人,下面是亮闪闪的一片,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白如风将墨雪放下来,墨雪竟然是醒着的,她的腿站都站不直,白如风揽着她的腰,墨雪紧紧抓着白如风的手臂,两人背贴着石壁扶持着往前走。白如风回头对我喊了句话,我总算是听到一点,他叫我小心些,我应了一声就学他们贴着石壁一点一点挪动。
    这段路惊心动魄,我看见脚下的石子滑落,吓得脚一哆嗦,差点站不稳。我心里好想哭,可是却不敢让泪水模糊我的视线,那将无疑是要命的事情。突然手心传来异物感,抬头竟然看见墨雪拉住了我的手,她看着我,我也看着她,然后我们什么也没说继续向前走。
    走在最前面的白如风突然又停住了,他回头向我们挥了下手,好像是前面的路又变了,我抬起另外一只扶着石壁的右手挥了一下,意思是知道了,白如风便继续走,我的手刚刚回到石壁上突然感到左手猛地一晃,沉沉向下坠去!吃了一惊的同时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石壁,同时耳边一声大叫——“墨雪!”
    那一瞬间我看见墨雪的身体向下倒去,白如风一步踏过来抱住墨雪的身体,他的一只手抓住了石壁突起的地方,一只脚在崖上,一只脚却悬在了崖下。我的心猛地一跳,伸出手去抓墨雪的衣袍,我的左手心刚刚感到实物,就感到千金的坠力拉着我向下,脚下再也保持不了平衡,一切好像都变成了慢动作,我才刚刚感到自己马上就要掉下去的时候,就听见“刺啦”一声,明明是在风雪中,可是那声衣帛撕裂的声音却那样清晰,我向下坠的身子就顿了一下,慢镜头中我看见白如风突然放开了抓着石壁的手,那只手向我伸过来,在我肩膀上猛地一推,我的后背结结实实撞在石壁上,我的眼睛看着下坠的两个身影,白色的披风在风雪中飘摇起来,纠结在一起的墨色长发那样不真实,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淡出了视线,再也看不到,只有漫天的白雪飘飘洒洒在眼前飞扬。
    我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凝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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