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什么？”第二次被拦住的莫磬锋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笑容里的春风却更盛。
    “不许进去！”回敬了一个锋芒毕露的眼神，李烬毫不客气地说。
    “呵呵，”莫磬锋笑得嚣张起来，“你凭什么不许进去？”
    李烬也笑了起来：“你不怕打扰她吗？还是因为你的时间有限，所以要牺牲妈妈的休息时间来补足？”
    ====
    莫磬锋顿了顿。
    好家伙，随便一句话就把自己架在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不进去显然是中了他的下马威，进去则要被扣上打扰病人休息的高帽。
    呵，不愧是李昱之的儿子，果然有趣。
    ====
    “爸？”
    尴尬之际，莫忆清亮的声音自后方传来。
    ====
    莫磬锋转身，笑容里增加了些许暖意。
    “莲？红莲？”莫忆扑向莫磬锋，夺过他手里的盆花，“哇，真的是红色的莲花啊！爸，你哪儿弄来的？”
    “不是莲，是睡莲。”
    “睡莲也是莲，就是小了点。”
    莫磬锋没有再和她争辩，只是宠溺地一笑。
    ====
    “唉？你们……？”目光从红莲上移向众人，莫忆脸上闪过一丝担忧。
    “我们没事，在等米阿姨睡醒。”子桑海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樱桃，对李烬说，“我们去洗樱桃吧，让小忆和师父说说话。”言毕询问地看看莫磬锋。
    莫磬锋点点头，子桑海立即拉了李烬走开。这次他握得死死的，没有再给李烬挣脱的机会。
    被子桑海惊人的腕力桎梏着，李烬瞪了一眼莫磬锋，不甘而去。
    ====
    “你可以放手了，难道想让我也住院？”李烬瞟了眼被子桑海扯得生疼的手臂，冷冷地说。
    子桑海立刻放手，神色歉然：“对不起。”
    李烬揉揉手臂，没有说话，拿起樱桃开始清洗。
    ====
    片刻，子桑海淡淡地开口：“李烬，你不要这样对师父，他对米阿姨没有恶意。”
    “他对妈妈是没有恶意，但是对我呢？”
    这下换子桑海沉默。
    ====
    “呵，妈妈被他独占了那么多年，还不够吗？”
    “李烬，师父他……也是个痴心之人。”
    “他是痴心之人，那我父亲呢？李昱之难道就是薄情之人吗？！”李烬狠狠地盯着他，“还有我妈妈，莫磬锋他考虑过她的感受吗？这些年来她病情时好时坏，难道全然是生理原因吗？”
    ====
    子桑海无奈：“李烬，你觉得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我知道。你放心，在妈妈面前我不会发作。”李烬皱眉，“我保证刚才的事不会再发生了。你师父一看就不是简单的人，靠我的任性是拦不住他的。但是你不能要求我接受他！”
    子桑海的担忧一闪而逝，露出优雅的浅笑。
    ====
    “妈妈——妈妈！”一阵惊惧交加的哭喊响彻四周。
    李烬一惊！但随即迅速回神，朝米桦病房的方向冲去，慌乱中碰洒了一地的樱桃。
    子桑海看着瓷白的地上点点猩红的小果，刺目而痛灼。闪了闪神，也向病房跑去。
    ====
    “对不起，请让一下。”
    医生急促的脚步，护士紧张的话语，米桦在所有人的目送下，被送进急救室。
    “啪”的一下，李烬被一股强力推到墙边，后背撞得隐隐作痛。
    “说什么午睡！她明明是陷入了昏迷！”一向冷静的莫磬锋一把楸住李烬，“不许打扰？如果不是我去打扰，她会怎么样！”
    ====
    “师父！”
    “爸！”
    子桑海和莫忆一个抓住李烬，一个扯着莫磬锋，把两人分了开来。
    “爸爸，我们不要吵！妈妈不喜欢我们吵……”莫忆带着哭腔，抱着莫磬锋。
    “是啊，师父，医生也需要安静的环境。”子桑海护住李烬，挡在他身前。
    李烬甩开子桑海，神色清冷，脸色苍白。
    ====
    漫长的午后暖风，漫长的焦心等待。
    当急救室的警灯黯去时，他们没有等到被推出来的米桦。
    医生神色灰黑，向莫磬锋深深鞠躬。
    “嚯”地一拳出去，可怜的医生下一秒已经倒在地上。
    莫磬锋和莫忆冲进急救室，等待他们的是一具盖上白布的睡美人。
    ====
    子桑海跨出两步，脚步一滞，回头不安地看看李烬。
    李烬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站在窗边，温暖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竟如月光般泠然。
    “李烬……”子桑海轻轻唤他，迟疑片刻，伸手将他拥进怀中。
    ====
    他的身体如同三月细雨后的兰草，清雅而寒凉。子桑海贴着他柔软的黑发，手臂不由自主地渐渐收紧。
    “妈妈！”急救室传来莫忆无助的呜咽。
    李烬闭上眼，一点一点咽下痛苦。
    妈妈走了。
    走了。
    这次是真的走了。
    ……
    ====
    米桦的葬礼很快进行了，快到所有人都还未来得及调整心情。
    听说，葬礼办得比婚礼还豪华。
    听说，整过葬礼中莫忆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掉一滴泪，和医院里泣不成声的样子判若两人。
    听说，莫磬锋把米桦火化了的一部分骨灰拿去国外，欲加工成钻石。
    听说，送走骨灰的莫磬锋回到Paradise，赶走所有人，独自呆了近一个月，换掉了一池的香睡莲（Nymphaea。‘odorataAit’），改种了另一种妖冶鬼魅的火红色睡莲，据说是埃莉丝（Nymphaea‘Ellisiana’）和洛桑（Nymphaea‘RoseArey’）的杂交良品。那花亭亭水中，瓣似星、颜如茜，香若馥，很是奇异。
    听说……
    对李烬而言，只是听说而已，没有亲见。
    ====
    莫磬锋的办事效率极高，李烬尚未想出办法可以“夺回”母亲遗体，他已经办好了一切。待到的李烬再想要找他，他已经离开。李烬不知道Paradise的具体位置，子桑海和莫忆又都守口如瓶。
    暴怒的李烬在大街上胡乱游走，正找不到发泄的出口时，前方的转角传来阵阵吵闹声：
    “死女人！别给脸不要脸！”粗鲁而轻视的男低音，隐隐有怒意。
    “哼，我顾晨晨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放手！”气势嚣张的女声中，带了明显的骄傲和淡淡的逞强意味。
    ====
    顾晨晨？
    李烬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呵，看来有一些送上门来的倒霉鬼了。
    “SHIT！乘人之危的垃圾！你们今天弄不死我，来日，我绝不让你们好活！”顾晨晨语气中的怯意变得明显，而随后一阵男人的淫笑和棉帛撕裂的声音格外响亮而刺耳。
    ====
    李烬踱着步慢慢拐弯走过去，看到顾晨晨被压在地上激烈却有些无力地反抗着，有三个男人一齐按着她。
    “吵死了。”李烬将双手插在裤袋里，站定脚步，满脸挑衅而不屑地看着眼前四个人。
    顾晨晨眼底露出惊诧，随即想到自己的处境，咬着嘴唇，涨红了脸。
    ====
    三个男人同时站起来，甩甩头发，笑道：“哟，来了个多管闲事的小白脸！”
    “嘿嘿，挺好，一起CAO了好了，看起来味道不错的样子。”
    “很好，很猥琐，我喜欢，哈哈哈！”
    “那是，人不猥琐枉少年啊……啊！”
    一人听他们说了一句话，三人正要议论第二轮的时候，李烬已经不再给他们机会，一拳把那人打倒在地。
    ====
    其余二人楞了一下，一起喊着“妈的！”就冲向李烬。
    勾拳、飞腿、背包，三招放倒三个，李烬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快到让人瞠目结舌，三个男人除了被打还是被打。
    “哐哐”几声，李烬每人补了一脚，地上的三个人便疼得咬牙切齿。
    ====
    李烬转了转手腕，眯起眼笑笑，轻飘飘地说了句：“就三个，果然不够打。”
    顾晨晨瞪大眼，全然想不到眼前气焰嚣张的打架高手就是那个看似柔弱、美貌惊人、成绩优异、神出鬼没的李烬。
    “你没事吧？”李烬不再和三个小流氓纠结，淡淡地询问顾晨晨。
    “啊……没，没事。”顾晨晨声音弱了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总是强硬不起来，也许她根本不想强硬。
    ====
    李烬见顾晨晨一副没有站不起来的样子，把手伸到她的面前。
    顾晨晨又是一愣。
    少年纤长白皙的手指在阳光下泛着柔润的光芒，充满诱惑。顾晨晨吞了吞口水，握住了他的手。
    那样温和而干净的手，却带着意想不到的力气。
    ====
    李烬拉起她，稳稳地扶住她肩。瞥到顾晨晨脸上的红晕，李烬让她靠在墙上，收回了手。
    温润的触感消失，顾晨晨有片刻的失落。她定了定神，微微一笑，轻声道谢。
    李烬看了眼已经狼狈逃离的三个流氓，淡淡地说道：“你们认识的吧？”
    顾晨晨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都是H队的？”依旧若无其事的语气，但眼神明显闪着犀利。
    “当然不是。”顾晨晨似乎对于李烬这样的询问并不意外，不屑地低哼，“就那种货色，怎么配进H队？”
    似乎早已料到答案一般，李烬轻轻点头：“也对，这种人，热身都不够。”说着，微笑地看向顾晨晨。
    ====
    顾晨晨咬下嘴唇：“李烬，你知道了什么？”
    “你觉得呢？”
    “我……”
    李烬微笑：“或者，我应该知道些什么？”
    “最好都不知道。”顾晨晨略带凄凉的一笑，“知道太多总不是好事。”
    “不会，我知道的绝对比你少。我只知道你是H队的，高穆是你们的首领，仅此而已。”
    ====
    顾晨晨诧异：“你不知道刺签图？”
    “只听说过名字罢了。对内涵全然不知。”
    似乎松了一口气的，顾晨晨清秀的脸庞浮起灿烂的笑容：“其实也没什么高深的内涵，不过是一个类似记号的图罢了。”
    “那你送给我算什么意思？”
    “我当时太紧张，拿错了。我的书签都是墨绿色的，而且每张我都很喜欢，所以为了防止它们丢失，我每张上都会写上手机号码。不止书签，重要的书籍杂志等，我也都会那样做。”
    ====
    李烬眸光一闪，淡笑：“在重要的书上写手机？呵，是不是H队的人，都有一些相似的习惯？”顿了顿，看着顾晨晨说漏了嘴一般的尴尬表情，李烬嘴角扬地高高地，用连自己都惊讶的镇定口气说道：
    “你这个习惯，小忆也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