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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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轰隆隆”
窗外划过一道清晰亮眼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昏暗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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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怎么不开灯?”高穆望着站在窗前、背对着自己的莫磬锋,恭敬而关切地询问。
“噢,忘记了。”莫磬锋凝视着窗外汹涌起伏的海面,略带阴霾,但看不清神色,“你开一下吧。”
“是。”高穆走到门边,打开了灯。
他知道师父心情不好,米桦阿姨的死,带给所有人的打击都是重大的,而对于师父而言,那份痛苦更是他无可揣测的,好比有一天莫忆突然离去了,高穆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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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室内瞬间变得亮如白昼,将方才的阴霾驱散而去。
高穆略微扫了扫周围的布置——依旧是师父惯常的喜好——白色的墙,黑色的家具,白色的床,黑色的地板,白色的窗帘,黑色的窗柩……房内除了白色就是黑色,没有一丝多余,却带着浓烈的突兀感,用当前的流行词来说,恐怕属于非主流一派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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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高穆有生之年第三次进入师父的房间。
第一次是被领养的那天,师父给了他一个打火机模样的身份牌,要他从此接受各种训练。
第二次是在师父让他接手H队的那天,师父给了他下属刺签图的调令牌,要他掌管Hell门下众人。
第三次就是现在,他不知道这次师父会给他什么,并要他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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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一下,莫磬锋快速地拉上窗帘,优雅地转身。
高穆连忙挺了挺胸,俯身鞠了一躬:“师父有事请吩咐,弟子尽力而为。”
莫磬锋教育门徒的时候一向不要求他们做能力之外的事,但只要接了工作,就必须竭尽全力做好,否则,惩罚是极其严厉的。所以在他的手下做事,自由度很高,一个任务无论多么重要,你都可以选择不做;可一旦接下了,就必须成功。
因此无论是他的门徒还是门徒的门徒,“尽力而为”四个字本身就是一份极重的承诺。
而对于高穆和子桑海这样的能人而言,已经很少有他们觉得难以承接的任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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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磬锋淡淡地说:“都不问我要你做什么吗?”
高穆抬起头,看到他脸上朗若清风般的笑容,心中不禁一凛:
每一次,师父要惩罚任务失败的手下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笑;每一次,他计划着要打击对手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笑;每一次,他要对谁下杀手的时候,还是这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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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穆眼前突然浮现起莫忆娃娃一样的脸庞,她很像莫磬锋,她也有那样的笑容,只是她笑起来的时候,是真正的让人如沐春风。如果她生气,会毫不犹豫地吞噬掉她的笑,冷冷地或者狠狠地盯着你。
他很喜欢莫忆和她的笑,他也很喜欢师父,但却害怕他的笑。
师父那样的人,没有谁会不怕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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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要我做什么?”
“杀人。”
高穆一顿,果然。
“杀谁?”
“李昱之、李烬。”
高穆又是一顿,果然。
米桦一死,师父一定不会李昱之长活。只是李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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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那个李烬似乎是小忆的朋友。”
莫磬锋眉毛微挑:“喔?”
“我在上次去上海的火车上偶然间遇到过小忆,她当时就和那个李烬在一起。”
“就他们两人?”
“不,还有一个叫华风的男孩。”
“三个人?”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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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磬锋微微沉吟片刻,道:“好吧。小忆难得有谈得来的朋友,你就先派人观察一下再来向我汇报。”
“是。”
“不过,那个李昱之,”莫磬锋递给高穆一张长形的薄纸,“我要你亲自去把这个交给,其余的他自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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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穆接过他手中的纸,上面正中有一行大写的字体:肆佰肆拾肆萬肆仟肆佰肆拾肆圓整。
“李昱之死后,这张支票上的50%归你个人,其余的就算对上一次你和手下们修缮Hell的补贴。”
“是。”高穆眸光几不可闻地一闪,收下那张有史以来师父给过他的数额最庞大、数目也最奇特的支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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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前。
李烬曾在子桑海的帮助下找到到了十几年不见的母亲。
那日李烬回到学校,和华风、莫忆三人经过略带“沉重”的探讨之后,决心先放下上一代的纠结,那是与他们无关的事,而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好好照顾米桦。
就在他们重新露出笑容彼此勾肩搭背的时候,李烬接到了子桑海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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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烬,小忆和你在一起吗?”
“在。什么事?”
“你们马上来医院。”
李烬笑容一滞:“是不是妈妈……怎么了?!”他看向莫忆,后者听了他的话,果不其然地脸色骤变,眼露焦切。
“病危,速至。”李烬听到电话那头一阵喧闹,子桑海不再多说,关照了一句便挂断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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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危,
速至。
脑中划过子桑海简洁的话语,他一定在照顾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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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烬握紧拳头,拉起莫忆的手就冲了出去:“病危,速至!”莫忆跟着他快跑起来。
“烬烬,小忆,等等我!”华风匆忙忙地抓起背包,跟了出去。不管怎么样,钱包带着总没有错,他在心中默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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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桦的病房一如既往的安静,里面的人也一如既往的苍白。
李烬他们赶到的时候,米桦已经清醒。然而子桑海告诉他们,按医生的话来说,米桦的生命已经快到尽头了。
子桑海说这话时,颇有深意地看看李烬和莫忆。
其实大家都是聪明人,大部分的时候,眼神交流、点到为止已经足够。即使子桑海不给暗示,李烬和莫忆也都知道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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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桦睁开眼,略带惊讶地看着李烬挽住莫忆的肩,莫忆傻傻地笑着。
“妈,我找到哥哥了。”莫忆用手肘顶顶李烬的胸口,笑容无辜,暖如春风。
李烬则轻笑着摸了摸她的褐色卷发。
米桦看着亲密无间的两人,怔然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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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忆走到床边,轻轻坐下,低下头:“妈,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和哥哥是同班同学。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瞒你们。”明亮的大眼瞬间浮起氤氲。
能把这么肉麻的话说的如此自然也是要有功力的,而莫忆的功力显然不浅,而效果,显然不错。
李烬扶起莫忆,一齐向米桦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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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病房瞬间有了生气。
如果说一个绝色的笑容能震慑人,那么在场的人一定都被李烬吸引了;如果说一个明媚的笑容能温暖人,那么在场的人一定都被莫忆感染了。
米桦虚弱地躺在病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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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个聪明的女子,只是现在,她并不想自己太聪明。
一个祥和喜乐的表象,已足够迷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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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周,李烬和莫忆始终陪伴米桦,夜间便轮流看守。子桑海有时间也会过来,而华风则被“分配”去了学校帮忙请假和记笔记(对他这样一个上课总是看“书”的人而言,这样的任务确实非常让人郁闷。)
那一天,莫忆外出买樱桃,米桦睡午觉,李烬和子桑海在病房外闲聊。
“一离开米阿姨的视线,你和小忆就都像变了一个人。”子桑海看着李烬,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难道你可以一直笑吗?”李烬反问。
“不能。所以不想笑的时候我不会勉强自己。”
“那你希望看到我难过的样子?还是你希望让妈妈看到我难过的样子?”
子桑海眉头难以察觉地一颤,深深看进李烬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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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烬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
他在不多日前才和米桦重逢,但却被告知母亲已经时日不多,压抑得几乎要伤心而狂的情绪,不能对米桦展露,不能对莫忆表现,此时在子桑海面前却爆发了。
子桑海其实从来没有伤害过自己,李烬也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也许正是因为如此,自己才会在他面前表露出压抑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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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桑海轻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刚想说些什么,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那脚步沉稳而均匀,频率却很高。
不是小忆。
子桑海和李烬交换了一个眼神,李烬的眼中是疑惑,子桑海则有些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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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莫磬锋手捧一个小盆栽出现在两人面前,三人一齐惊讶。
李烬惊讶于莫磬锋的出现,这个衣着考究相貌文雅的男子,眼神如同结了冰的湖面般冷凝,但寒冰的背后仿佛就藏着灼灼的火焰——好一个卓尔不凡的男人!
子桑海是惊讶于莫磬锋手里的盆栽,里面载着的竟是一朵火红色的睡莲,凌然而妖艳,简洁而华美——好一朵精致夺目的花!
而令莫磬锋感到惊讶的,是李烬那张绝美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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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脸像极了米桦——上挑的长眉,绝美的黑眸,细挺的鼻梁,性感的下颚——但这张精致柔美的脸却因为带了男子所特有的凛冽而显得更加超凡脱俗。
几乎不用做任何猜测,莫磬锋便知道,眼前的男子,一定就是李烬。
他眸光一闪,露出高深莫测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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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子桑海走上前,微微挡住李烬,神色恭敬地对莫磬锋鞠了一躬。
莫磬锋点点头,随意地瞟了眼子桑海:“怎么呆在外面?她在午睡吗?”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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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磬锋眼底浮起一片温柔:“我上星期听说意大利花圃那边新培育出一种睡莲,是埃莉丝(Nymphaea‘Ellisiana’)和洛桑(Nymphaea‘RoseArey’)的交叉育种,瓣似星、颜如茜,香若馥,特意去取了一朵来。”一边说着,伸手欲旋开了房门。
“等一下。”李烬一个侧身,先行挡在门口。
莫磬锋挑眉看着李烬,眼底的温柔褪去,换上一个春风般的笑,缓缓放下了僵在半空中的手:“怎么?”
李烬看出他春风般的暖笑之下,嘴角露出的一抹嘲弄。想起他十几年来对自己母亲的欺瞒和占有,想起他一手造就了父亲、莫忆和自己的不幸,心中便有抑制不住的愤怒,几乎冲身而出:“你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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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未尽,手臂上忽然感觉一痛,子桑海紧紧地抓着他,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有警告、有劝诫、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
有一瞬间的动容,然而还来不及思虑子桑海的眼神,李烬本能地甩开他,阻止莫磬锋。
多年后他也不明白,为何明知莫磬锋对米桦只有爱意没有恶意,却依然一开始就对他有着强烈的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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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什么?”
第二次被拦住的莫磬锋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笑容里的春风却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