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暮西宫  第2章 杨家天下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6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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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勇和杨广的到来,儒子殿上下不敢怠慢,杨秀和杨谅在众宫人的簇拥下给大哥和二哥请安,两个孩童神情肃穆地行了大礼之后,有些不安地看着两位兄长。
    杨勇没说话,挥手示意众人起身,杨广看着两位怯生生的幼弟,皱了一下眉头,淡淡地道:“不必多礼,你们自去准备赴宴便是。”
    杨秀与杨谅本来就是孩子,平时与杨勇和杨广相见的机会很少,见杨勇和杨广站在那里被众宫卫簇拥着,没来由地带着一股威严气势,两个孩子也不敢多言,被宫人带着回各自寝殿。
    杨俊的居所在儒子殿的修竹居,是这座儒子殿正中的宫室,园内种着许多竹子,幽静非常,杨勇和杨广一踏入门廊,一股清凉的气息使人精神为之一震。
    杨勇扭头看看杨广,笑道:“二弟,你看三弟的居所,可像座寺庙否?”
    杨广也笑了一下,道:“三弟素来喜静,小小年纪也是难得。”
    杨勇摇摇头,故作无奈道:“还道三弟小小年纪,二弟今年也不过十二,然为兄却不敢当二弟孩童,怎地吾家阿弟都不若常人家孩童,小小年纪便自有主见,常令为兄汗颜。”
    杨广看看杨勇道:“广素来以大哥为榜样?想是三弟亦然,大哥可有话讲?”
    杨勇抚额长叹:“为兄无话可言。”
    就在这时,带路的宫人对二人道:“太子殿下,晋王殿下,三皇子正于佛堂礼佛,已有半日未出,三皇子入内之前命人不得打扰,老奴未敢通报,还请二位殿下恕罪。”
    杨勇和杨广对视一眼,挥退宫人,二人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随着房门的推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瘦弱的背影,只见那一身灰色衣袍的少年跪坐在一个蒲团上,像一尊石像般盯着一尊玉雕的佛像,佛像两旁的素色宫灯也是静静地亮着,使得灰衣少年的身影斜斜静止于地面上。
    那少年听得房门被推开,依旧动也没动,好似周遭的一切与自己无关一般,兀自盯着佛像,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杨勇似笑非笑地看看灰衣少年,眼中似有无奈,道:“三弟,两位兄长前来探你也是不理么?”
    灰衣少年身形移动,旋即一扭头,一张犹带稚气的清秀脸孔现出几分复杂的情绪,盯着站在门口的杨广默然不语,可心中的激动却是掩藏不住的。
    杨广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三弟,唤了一声:“阿弟不喜二哥前来?”
    灰衣少年看着二哥的笑容,又看看在一旁背着手目光懒散地瞟着自己的大哥,面上似有惭色,正要站起身,无奈跪坐得太久,还没站起来就又要跪坐下去。
    杨广手快,一个箭步窜过去就把杨俊扶住,而杨勇也拖着懒散的步子走了过来,拍拍杨俊的头道:“吾家阿弟甚是虔诚,想必佛主定会佑得三弟娶得美娇娘。”
    杨俊脸色一红,急道:“大哥莫在佛主之前妄言。”说完,重新抬头看着杨广,有些难为情地道:“二哥莫怪为弟,为弟不知二哥今日于军中归来。”
    杨广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也拿了一个蒲团坐了下来,再一看杨勇,已然懒洋洋地半卧下来,眯着眼睛看着两个弟弟,那样子不由得令人心中也是一松。
    杨俊在二位哥哥的注视下显得有几分拘谨,再加上近几日一直居于修竹居佛堂,有时三餐都忘了吃,更别说整理仪容了,不用想就知道自己此刻在兄长面前非常失礼。
    杨广看着杨俊双手都不知往哪里放好的样子,使劲拍了一下杨俊的肩膀,皱眉道:“阿弟,可有何心事要对我和大哥讲,此处没有外人,阿弟尽言就是。”
    杨俊一听,神色一黯,有些萎靡地坐在蒲团上,哑着嗓子道:“阐儿将不久于人世矣,奈何阿姐和父皇都不准我探望,我心痛煞。”
    杨勇闭上眼没搭话,杨广也在一旁沉默不语,杨俊顿了一下道:“那日听阿姐所言,阐儿是被父皇所逼,才会至此,果真如阿姐所言否?”
    杨广被杨俊这么一问,立刻想起刚才在途中大哥所说的话,皱眉看看杨俊,眸中若有所思。
    兄弟三人心思各异地沉默了半晌,杨勇缓缓睁开眼睛,看看杨俊,问道:“三弟,若父皇不为帝,阐儿来日将我杨家上下至于死地,你心安否?”
    杨俊脸色一白,难以置信地看着杨勇,急道:“阐儿定不会如此,父皇是阐儿外公,我们皆为阐儿血脉至亲,况……阐儿生性良善,怎会如此?”
    杨勇抚额摇头,重新闭上眼睛,叹道:“稚子!”
    杨俊见大哥如此说自己,无助地看着杨广,似乎想让二哥为自己说几句话。
    杨广眸光一沉,冷声道:“阿弟知阐儿之心,可知阐儿来日之心,可知阐儿之外众人之心?父皇若不为帝,来日阐儿置我杨家于死地,三弟焉能安心礼佛?”
    杨广的话使杨俊的脸色更为苍白了,闭目不语的杨勇嘴角挑起一丝笑意,宛若睡着了一般。
    兄弟三人又是一阵沉默,杨俊的神色变幻莫测,似乎在心里琢磨着大哥和二哥的话。
    宫室之内,三个兄弟,或坐或卧,神态各异,殿内的香火气息和兄弟三人间流动着的心思使得殿内宛若静止一般。
    就在此时,就听门外一个太监的声音道:“三位殿下,皇后命老臣前来迎三位殿下前去赴宴。”
    杨广和杨勇偕同杨俊赶往甘露殿内,两个庶出的皇子和杨坚的两个妃子已经到了,除了两个妃子外,还有两名公主,分别在两个妃子身侧,仰起脸好奇地看着这三个难得一见的哥哥。
    杨坚还没到,独孤皇后端庄地坐于上首,见杨俊被杨勇和杨广带来了杨俊,面上一柔,道:“勇儿,广儿,俊儿,快快入坐,你们父皇即刻就到。”
    杨勇带着两个弟弟给母后见了礼,三人便入了坐席,三人坐席皆为上首,除杨勇独一桌外,杨广和杨俊坐于一席,再往下杨秀和杨谅一席,两位妃子尉迟氏和刘氏分别带着一个小公主,神色谦恭地坐于下首。
    待杨勇兄弟落座后,只听外面传来太监的通报声:“陛下驾到!”
    室内众人皆起身行礼,杨坚一身素色常服神态自若地走进来,扫了一眼一众儿女,便把目光投向独孤皇后,伸手扶起独孤皇后,携着独孤皇后道:“今日家宴,不必多礼。”
    杨坚虽已四十,面上看也不过三十出头,皇子中与长子杨勇长得最为神似,却不似杨勇那般懒散华丽,眉宇间略显阴沉,使人通常看不分明他的喜怒。
    众人落座之后,独孤皇后见杨坚脸上的紧绷神色还未退去,在旁温声道:“陛下,可是近来国事繁忙?”
    杨坚这才缓了神色,不甚介意地道:“今日家宴,不提也罢。”说完,目光投向已经换了一身白色长袍的杨广,道:“广儿在军中日渐成熟,为父甚喜。”
    杨广连忙行礼道:“孩儿年幼,军中之事还要向诸位老将军学习。”
    独孤皇后一听,轻簇眉头,道:“陛下,广儿自幼军中苦煞,今次归朝,理应修养时日,与勇儿一同研习兵法武艺辅国之道,他日以辅佐陛下为陛下分忧。”
    杨坚抚须点头道:“皇后所言甚是,不但广儿,俊儿,秀儿,谅儿都当勤勉,我杨家儿郎当文能定国,武亦安邦才是。”
    杨坚说罢,眼中不由得多了几分豪气,面上也是缓和了许多,不似方才那般严肃,目光在杨广和杨勇身上扫过去,似乎透过这两个儿子看到了年轻的自己一般,抚须笑呵呵地举杯道:“勇儿,广儿,与父皇干一杯!”
    杨坚的话音刚落,杨勇和杨广还没来得及把酒杯举起,就听门外一阵喧哗,接着就听一声尖锐的喝斥,一个一身素白的女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在席上的众人皆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搞得一惊,待一看清楚来人的模样,杨坚拍案而起,怒斥道:“丽华,怎能如此没有规矩!”
    独孤皇后也道:“丽华,休得胡闹!”
    杨丽华失魂落魄地站在大厅中央,面容亦是憔悴不堪,眼睛盯着杨坚,像是一个前来讨债的厉鬼一般,使劲咬了一下嘴唇,那唇上缓缓涌出斑斑血渍。
    一时间,整个大殿上一片静谧,众人更是神态各异的看着父女俩的对峙,独孤皇后愣了一会之后,意识到杨丽华突然前来定是有事发生,看向杨丽华,问道:“丽华,你这是怎么了?若是你又是要见你父皇,差人通传便是,何故如此失礼地闯进来。”
    杨丽华这时才将目光投向自己的母亲,盯着一身华服的母亲看了一会,忽地放声大笑,直到笑得眼泪也流出来,才对独孤皇后冷声道:“母后?父皇?哈哈,阐儿,这就是他们为何想害死你吗?阐儿……阐儿……”说着,杨丽华萎靡地跌坐在地上,捂住脸哀哀地叫着儿子的名字大哭起来。
    独孤皇后看着如此失常的杨丽华,眼中神色无比复杂,快步走到杨丽华身边,急急问道:“丽华,阐儿怎么了?你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杨丽华抬起满脸泪痕的脸,看看独孤皇后,眼中溢出深深的哀恸和绝望,歇斯底里地大声道:“阐儿死了!阐儿终于被你们逼死了!”
    听了杨丽华的话,众人皆是一愣,杨广连忙看向杨坚,杨坚的神色也是极为复杂,站在那虽是没动,可杨广总觉得此时父亲的身子似在微微发抖,之前的意气风发陡然间荡然无存,鬓发间的银丝好似突然间跳出来一般,在烛火的光晕中亮的刺眼。
    就在这时,杨俊自杨广身边冲了出去,握住杨丽华的手臂,急声问道:“大姐,阐儿死了?你说谎对不对?阐儿……前几日还好好的……”
    杨丽华被杨俊这么一问,眼泪流得更多了,低泣了一会,猛地抬眼看一眼杨俊,恨恨地推开犹沉浸在哀恸与难以置信中的杨俊,大喊:“谁是你大姐!”
    杨俊被杨丽华这么一推,跌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杨丽华自地上狼狈地爬起来,口中喃喃地道:“阐儿死了?阐儿……死了!”
    杨丽华环视了一圈众人,最后目光停在杨坚身上,厉声道:“是你,都是你,你们这些逆臣贼子!把我儿命还来!”
    说着,杨丽华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匕首,奔着杨坚就扑了过去。
    杨广早在杨丽华推倒宫人时便缓缓向杨坚靠拢,这时一见杨丽华扑来,赶紧飞身至杨坚身前,抓住杨丽华的胳膊,将匕首夺下来,怒斥道:“阿姐,你疯了?!”
    杨丽华呆呆地看着杨广,满脸泪痕的样子尤为凄切,哑着嗓子道:“阐儿死了!阐儿死了啊!二弟,是父皇逼死阐儿的,你帮帮阿姐好不好?”
    杨广听清楚杨丽华的话,宇文阐苍白的脸好似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个孩子居然死了?杨广犹记得每次见到那个孩子的时候,那个孩子的眼睛总是充满恐惧,却还是强忍着惧怕,温声叫自己“二舅舅”。想到这些,杨广垂下眼帘,淡淡地看着杨丽华,质问道:“阿姐,阐儿是父皇外孙,阐儿之死父皇岂会不心痛?你怎能行刺父皇?”
    杨丽华猛地挣脱开杨广的钳制,恨恨地看着杨广,指着杨广,声嘶力竭地哭道:“谁是你阿姐,是你们害死阐儿!你们夺走阐儿江山,为何还要阐儿性命!”
    杨广被杨丽华这么一质问,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只觉得一股怒意冲上头来,烧得他躁动不已,抬手就给了杨丽华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使得众人皆是愣住了,神色各异地看着杨广。
    杨丽华伏在地上,捂着脸抬头看看杨广,又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忽地凄然一笑,道:“老天,为何让我生于杨家!”说完,杨丽华兀自站起身,失魂落魄地奔着门口就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道:“阐儿,阐儿……”
    杨丽华离开以后,众人皆盯着门口沉默了许久,直到杨俊回过神呼着宇文阐的名字奔出大殿,杨坚才一脸沉痛地看了一眼独孤皇后,道:“伽罗,阐儿死了?”
    独孤皇后神色复杂地看看杨广,道:“陛下,我陪你回去歇息吧!”
    独孤皇后与杨坚相携着离开大殿,两个妃子亦带着两个小皇子和小公主离开殿内,独留下杨勇与杨广站在殿内默然不语,过了一会,杨勇拍了一下兀自站在原地盯着门口发愣的杨广,一改平日的懒散,神色亦是复杂之极,摇头轻声一叹,也拖着步子也离开了。
    杨广望着空荡荡的宫殿,耳边一直回荡着大姐杨丽华的凄厉叫喊,夜色沉沉,一个九岁的小皇帝死了,明日,便是新帝登基之日,而那个新帝,便是自己的父亲。
    翌日,辰时起,大兴宫内便一片灯火辉煌,廊庑间随处可见来往的宫女太监和巡查的宫卫,偶尔还有几名大臣穿行而过,脸上皆神情肃穆。
    神龙殿的内室之中,杨广忽地从榻上起身,额上犹有汗水,候在外室的宫人听闻晋王内室有动静,立刻警觉地恭声道:“晋王殿下!”
    杨广神色恍惚地盯着幔帐愣了一会,这才道:“什么时辰?”
    外面的宫人道:“辰时新至,殿下可要沐浴否?”
    杨广沉声道:“你自去准备。”
    外面的宫人应诺后,杨广披上外衣踱步到窗前,刚想伸手推窗,发现一根桃枝破窗而入,枝头上的粉色桃花,就这么呈现在杨广眼前。
    杨广看着破窗而入的桃花,想起昨夜的梦境,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怪异之感。
    昨夜梦中,杨广梦见一狐一蛇置身于茫茫雪原之中,好似那狐便是自己,而那蛇不知何时竟化身一青衣男子,似有所谋。
    梦中那狐杨广倒是不甚惊奇,自杨广幼时,梦境之中便常见此狐,杨广喜此狐无拘无束,似有灵性,好似那狐就如同自己一般,却是比自己恣意许多,这也是杨广素来不喜于衣饰上有皮草的缘由。
    然昨夜不但梦中现狐,更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蟒蛇,可以化做男人的蟒蛇,这就令杨广之分不解了,难道这梦在像自己昭示着什么?
    “恭请殿下入浴。”杨广正看着桃枝上的桃花发呆时,几名太监已经备好的沐浴物事。
    杨广看着那些托着华服、冠饰的宫人,头脑这才清明起来:今日,是父皇登基大典!
    杨广沐浴之后,任由宫人给自己穿上那件白色金边锦缎衣袍,头上的冠饰乃羊脂白玉所制,这一套华服配饰皆是独孤皇后为杨广准备的。独孤皇后向来心细,对自己丈夫和儿子的事情事必躬亲,知道杨广素喜白色,费尽心思才为杨广备了这身华服。
    杨广的宫内大都是太监,只有一名宫女,也是独孤皇后精挑细选的,这名宫女知道杨广不喜别人太过靠近,小心翼翼地服侍着杨广穿衣,一边仔细观察这位少年的晋王的神色,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杨广看着镜中在自己身后为自己束发整理衣袍的宫女,从她们的忙碌中才意识到登基大典即将开始,再一看伸进来的那枝桃花,猛地想起宇文阐的脸,那孩一到春天就总是咳着,每当他一咳嗽起来,那张苍白的脸才会有些许红润。
    如今,那个令自己厌恶的懦弱外甥死了,可是自己的心里怎么觉得空落落的,大姐说得不错,是杨家害死了宇文阐,可是大姐却不知,她身上亦留着杨家的血,她定是也恨自己吧。
    想到这里,杨广嘲讽一笑,冷冷看了一眼正在给自己整理衣袍的宫女。
    那宫女只觉得背脊一凉,感觉自己的手腕猛地被杨广捉住,宫女感觉手腕痛极,却忍住痛意颤声道:“殿下……”
    杨广盯着宫女半晌,突地眸光一沉,冷声问道:“叫什么名字?”
    宫女只觉得方才杨广的眼睛好似变成金色,吓得脸色一白,道:“奴婢叫……紫……紫宸。”
    杨广的眸光越发阴郁,自语似的重复着紫宸的名字,将紫宸推倒案上,捉住紫宸的双臂,眼睛看着紫宸的脸,这个叫紫宸的宫女长得极为秀美,此时,这张秀美的脸竟然跟探入窗内的那株桃花重叠了起来,杨广猛地低下头,吻上那个宫女的嘴唇,眼神陡地一柔,像是衔住一枚花瓣一般,将宫女柔软的嘴唇含进嘴里。
    那宫女见杨广一脸柔情地亲吻着自己,脸色越来越红,只觉心快跳出一样,只顾着深深喘息,在杨广放大的俊颜之下脑中一片醺然,早已忘记挣扎,不自觉地轻声呓语:“殿下……”
    宫女的这声殿下使得杨广身躯一震,眼中的桃花赫然变成了宫女春意盎然的娇颜,杨广眼中闪过一抹失落,眸光一闪,将宫女一把推开,一手支着案几喘息了一阵,只觉得宫女的嘤嘤啜泣之声十分令人心烦,挥了一下袖子怒道:“滚!”
    当杨广赶到太极殿,朝中所有大臣皆已神情肃然地恭候在从殿内到殿外的红毯两侧,杨广刚欲踏上红毯,大臣们便开始行礼问安。
    杨广穿过黑压压的群臣,向着正前方走去,只见高阶之上,那座华丽的王座威严肃穆地放在那里,在宫灯的映衬之下,宛若隔着一层雾气,让人看不分明。
    此时的杨广在众位大臣的眼中宛若世外仙人般,一身素色华袍,头戴玉冠,少年的英姿勃发从身上不自觉地散发出来,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势让人有种不敢逼视的感觉。
    在王座之下的一个中阶之上,杨勇一身红色锦袍站在其上,嘴角依旧挂着懒散的笑意,头上的紫金冠流光闪闪,几欲晃花了人的眼睛,可饶是如此,华袍金冠依旧抢夺不了杨勇本身的光彩。
    杨广看了一眼大哥,立于众臣上首,身下依次是杨俊等皇子皇女妃嫔和有爵位的皇亲国戚,人人垂首静立,身上的锦缎华服竟生生把春意也提早逼仄了出来。
    还没待杨广细看,礼乐之声迎着晨光响彻整个大兴宫,在重宫人和护卫组成的仪帐之中,杨坚和独孤皇后相携着走了过来,只见众人于潮水般伏下身去,高呼万岁的声音响彻云霄。
    杨广隔着人潮看见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父皇和头戴凤冠、衣袍艳若红霞的母后向自己这边走来,只觉头脑中一片空白。
    昨夜发生的一切莫非是一场幻觉吗?杨广看着高台之上父亲的脸,可无论怎么看也看不分明头戴王冠的父皇究竟是什么表情。
    待到杨坚和独孤皇后登上最顶端的高台,祭拜了天地之后,大兴宫内的高呼万岁之声似乎真的传遍了天下,杨广只见父皇袍袖一挥,众人又如潮水般起伏起来。
    在一刻,杨广才深深地感觉到,为帝者意味着什么,同时,亦觉得站在最顶端的父皇与母后并不单纯地是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了,就连同站在上一个阶位的大哥杨勇亦不单纯地是自己的阿兄了。
    杨广静立在仅次于大哥杨勇的首位上,仰望着高台,祭天的香火味道在晨光之中冉冉上升着,一股庄严肃穆之气也一同升腾起来,礼乐的鸣奏之声在耳边依稀回响,刚才众人的呼喊还在上空回荡。
    此时,杨广知道,天下,真的已是杨家的天下。
    就在杨广内心中翻腾出了诸多感慨之时,猛地在晨光之中看到一团彩色的发光体,于此同时,耳边亦响起众人的惊呼声。
    “神光!”
    “天佑我大隋,天现祥瑞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广下意识地在这一片杂乱的山呼当中跟随着跪下来,眯起眼睛终于看清了神光之中是什么,这一看不由心里一惊,只见那神光之中正是昨夜由巨大蟒蛇所化的青袍男人。
    他,是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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