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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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
西郊墓园里,不少迎春花树上已有了颜色,三三两两地在夹道上冒出些红的、粉的、黄的花朵,让原本阴森的地方有了些生气。
傅沛宸神情凝重,沉默不语地走着,素问小心翼翼在后面跟着,生怕惊扰到他。终于,傅沛宸在一块墓碑前停下,只见碑上刻着:“万千钧之墓”,上面还有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是一个年轻俊朗的小伙子,笑得阳光灿烂,温暖热烈,可惜这么年轻美好的生命已经长眠于此了。
傅沛宸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往日的盔甲与警觉似乎都卸下了,他蹲了下去,专注地拔掉墓旁的野草,肃穆得让人有些心疼。素问耐心地站立等待,小心地呼吸,不想打扰到他吊唁朋友,看得出来这个万千钧是傅沛宸十分在乎的人。
清除掉野草,傅沛宸站了起来,对素问轻声说道:“千钧是洪门的少帮主,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要是他还在,洪门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说完伸出手摸了摸冰冷的墓碑,长叹道:“可怜未捷身先死,长使故人泪满襟”。
傅沛宸闭上了眼睛,好像忘记了素问的存在,再睁开时忽然对素问说道:“昨天你说,想去烧了RB人的仓库?”
素问一愣,不知他怎么突然旧事重提,机械地点头道:“你不是说馊主意么?”
傅沛宸凄然一笑,幽幽说道:“其实千钧和你一样,都说过同样的话”。
这么巧?素问又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想起昨天傅沛宸听她说这话时流露出来的心痛神情,原来是勾起了他对亡友的奠念。
傅沛宸一边回忆一边说:“那一年我和千钧刚回国,在路上看到了RB人当街售卖大烟膏子,千钧突然提议去烧了他们的仓库,那天晚上我们就真的去了。看着慌乱救火和抢救货物的RB人,我们躲在暗地里笑了好久,当时的心情就像拯救了世界似的志得意满”。
傅沛宸停顿了一会儿,脸上没有一丝骄傲的神情,反而满是内疚,继续说道:“没想到这件事情让RB人恼羞成怒,他们把在仓库做工的中国人都杀光了,还胁迫巡捕房三天之内交出纵火犯,巡捕房为了交差,随便找了两个替死鬼了事,更可悲的是,政府为此还赔了不少钱”。
事隔多年,傅沛宸每每忆起此事仍是耿耿于怀,他看了一眼湛蓝的天,感慨道:“那一年我们二十岁,为自己的年少轻狂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素问默默回味他的话,若有所思的望着傅沛宸,难怪他说是馊主意,原来还有这样一段往事。可是,一次失败就低头了吗?
“那我们就这样,放任他们荼毒自己的同胞吗?”
傅沛宸知道她终有一问,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移动脚步往那边的小山上走去,素问不明就里跟了过去,一路和他上到最高点,一下子视野变得开阔起来。只见远处的长城,像一条蜿蜒曲折的“巨蟒”,傲然起伏在群山峻岭间。
傅沛宸指着山下对素问说:“看那里”。
素问朝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块空旷的平原上有两个长相怪异的铁车在缓缓移动,忍不住问:“那是什么?”
“那是坦克,那块地方已经划给RB军驻守,我们的百姓如果不慎闯入会被当场射杀。”
“什么?凭什么在我们的地盘上,滥杀我们的百姓?”看着远处正在练兵的外军,素问愤懑难平,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傅沛宸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讽刺道:“弱肉强食,何足怪矣?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八百兆父兄子弟已注籍为奴。”
“这不公平?”素问摇头,字字不服。
“公平?”,傅沛宸挑了挑眉,说道:“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就像那个在栖霞院跳楼的少女,你觉得命运对她公平吗?你救得了英子却救不了她。你永远无法用一己之力和整个时代去抗衡。”
整个时代?傅沛宸的话像一粒石子投入水中,让平静的湖面漾起了层层波纹。
傅沛宸继续说道:“你以为政府不知道大烟的危害吗?知道又能怎样?政府软弱无能,各路军阀也都在忙着争抢地盘,面对RB的长枪短炮,就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何况烟饷的巨额利益,让不少政要和军阀头目也在暗中中饱私囊。现在RB人利用洪门,在全国贩烟,试想一个被大烟控制的民族,还有什么未来可言,他们的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
“那,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等着任人宰割吗?”听到这样的话,素问按捺不住了。
“怎么办?”傅沛宸望着远方,悠悠说道:“是啊,要怎样才能把这个民族带向希望与光明?如今当兵的还在为谁当总统争得你死我活,内政不稳,又何谈攘外。想当年,我在国外遇到的那些进步青年,谁不是信誓旦旦,满腔热血,可惜回国后,面对无能的政府,贪婪的军阀,无知的民众,落后的国情,时间一长,人就自然而然地麻木了。”
傅沛宸叹息一声,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深遂的眼里充满了无奈与悲壮,这一刻,山河远阔,仿佛都卧在了他的眉间心上。素问感受到了他的一片赤诚,有些天真地说道:“傅沛宸,要不你去争这个总统吧,你这么忧国忧民,肯定会是一个好总统。你当了总统,不就可以想办法改变局面了吗?”
傅沛宸忽地一笑,没想到她会冒出这样一句话,也没想到她这么信任自己,看着她那双澄澈无邪的大眼睛,动容地伸出手,在她的小脑袋瓜上揉了一下,素问“哎哟”一声,忙扶正被他弄歪的军帽。
傅沛宸感慨地看向远方,说道:“千钧曾经也说过同样的话。”
“是吗?”素问嘀咕了一句,看来自己和这个万千钧还挺有缘的,总能想到一块去。
“那你想当吗?”,素问好奇地打破沙锅问到底。
傅沛宸笑了笑,诚恳地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我很清楚我是谁,那个位置不是我要待的地方。何况,你我不过沧海一粟,想要改变一个时代谈何容易,这或许需要几代人甚至更多人的努力。当然,聚沙成塔,滴水穿石,星星之火亦可燎原,若是每个人都能尽己所能,为当为之事尽一份心力,相信那一天,迟早会到来的。”
素问有些意外傅沛宸的答案,她原以为,军阀都是一样的,尤其是有权有势的,可没想到,他竟然怀着一颗赤子之心,不由得对他生出一丝敬意。可是,把她掳来北京又是什么“当为之事”呢?
素问忽然双手叉腰道:“傅沛宸,你此番高谈阔论,我倒要问了,把我掳来北京也是什么当为之事吗?”
傅沛宸不看她,向着远方说道:“再过几个月就是洪门大典,到时帮主之位就会传给乔大元。此人狡诈阴险,心狠手辣,为一己私欲勾结RB人,千钧就是被他所害。这两年,帮主万云龙重病缠身,加上千钧一死,无人再管得住他,洪门大权已基本落入他手,若他真的当上了帮主,将会更加肆无忌惮,只怕整个洪门都会成为RB人的走狗,到时老百姓的日子只会更苦。”
“那,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傅沛宸沉静了两秒,转头望着她的眼睛,说道:“我要让你成为洪门之主。”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