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四子迷(上)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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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定皇朝有个诡异骇人的传说——子时红月,天降幽魂,同胞四子,乱我天下,残我众生,恶鬼戚戚,民不聊生。
     这话是闲暇时与郑宣闲聊时说到的,在昭定,若是生了四胞胎的妖孽是要连产妇带孩子拿蓖麻枝捆了,在午时用板车拉到城门外,开坛祭天,连着开坛的器具一把火烧净,将死灰装进瓦罐,封了口扔进护城河,意为赤火焚魂,净水洗练,再不得为害世间。
     当时听了这话,不禁感叹封建思想害死人。从科学角度讲,四胞胎虽不常见,但也在常理之内,怎么能认定四胞胎便是妖孽了呢!
     可在这里讲科学是没用的,此刻内修大师突然这么一问,倒让我俩傻了眼。仔细一想,他不去问乾琛,不问仓筱儿,却来问我俩这不更事的孩子,难道别有用意?!他如何就肯定我俩一定知道呢?
     抬头看到内修大师深邃的仿佛能洞悉万物的双眼,突然镇定下来,万事总要有个因果,妖孽也不是平白就能生出来的,内修大师究竟所为何事,问问便知。想到这里,紧紧地握了握郑宣垂在锦被上的手。迎着郑宣疑惑的眼神,从容的拿起枕边外衣缓缓套上,圾着鞋子下了床。脱去了刻意假装的满脸稚气,毫无掩藏地朝内修大师莞尔一笑。当年就是凭这笑容纵横商场数年,朋友们曾戏言,愿闻阎王哭,莫见老陈笑。这笑也是讲三分功力的。
     “大师深夜前来,想必有许多话要问,不妨先坐下,慢慢说来可好?”我提起桌上的茶壶,缓缓倒出一杯,推至内修大师面前。
     大师毕竟是大师,看到我如此转变,也不惊讶,微微一笑:“两位小施主果然不同常人。”
     “哦?”我一挑眉,打定主意和他缠到底,我倒要看看他到底知道多少,也不拘束,凑近了戏道:“大师倒是说说我们有何不同常人之处了?”
     郑宣把脱了一半的鞋子索性又穿上,挤到我身边坐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内修大师稳稳地坐着,面前刚沏的茶水袅袅冒着热气,熏得他神色愈发不真实,眼神迷离看不真切,似乎在看我们,似乎又不是,像是透过我们看到了远远的回忆,看到了远远的刀光剑影般惊心动魄。
     蓦地回过神来,暗骂自己真是越来越没用了,竟险些被这老和尚引去心神,心里虽气,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的更是亲切:“大师有什么便说吧,小子愿闻其详。”
     内修大师这才敛了心神,合上眼睑,单手四指相并,不疾不徐礼了声佛号,过了半晌,直到我俩的耐心被消磨殆尽,脸皮子笑的发酸,以为他会一直这么坐下去的时候,他睁开眼睛,却不看我俩,只是看着桌上的茶水,缓缓举起手抚上茶杯,叹道:“此事说来话长,两位小施主听老衲细细讲来吧!”
     我俩坐直了身子,收起笑脸,严肃地看着他。
     内修大师才徐徐讲到:“一百多年前,群雄并起,天下四分五裂,太祖帝一统中原,国号昭定,才有了今日以昭定为尊,另有三方小国东离,北朔,西穹相拱之势。
     那时候国乱刚刚平息,百废待兴,太祖帝修路搭桥,广施仁政,历时数十年才稍稍有了起色。却不想,因一念之差竟让多年的努力付之东流,昭定好不容易聚起的实力险些毁于一旦。”
     是何一念之差?这话大大吊起了我俩的好奇心。郑宣听得入神,端起茶碗凑到嘴边,复又懊恼的放回去,我看的纳闷,斜眼一看,杯子空空的只剩些茶渍,不由莞尔。
     内修大师像是陷入了无尽的回忆里,继续说道:“太祖帝即位时,曾立左丞相之女为皇后,三年后皇后一胎产下四个皇子,老百姓都以为皇子降生,普天同庆。谁知道,当晚就天地突变,太祖帝发下一纸诏书将皇后刺死,四位皇子被扔进那勾栏院中代养,待长大后充作官妓,勒令终生不可赦。”
     我不禁咋舌,道是什么原因,对待亲子竟也如此狠毒?“无论怎么说也是皇家子嗣,罚做官妓也未免有些不大合情理。”原来想得入神,竟问了出来。
     内修大师叹息着摇摇头,神色有些凄然:“旁人只道本是皇家子弟,何以做出如此惩罚,却不知太祖帝自立了皇后起,三年来并未近过其身,子嗣又是从何而来?!”
     我与郑宣对望一眼,竟有如此之说!贵为皇后却也红杏出墙,只道是皇家位尊权贵,却不知其中的诸多势力纠葛盘综错杂,这些个阴暗勾当也确实骇人!
     “如此说来,也不怪皇帝这么生气了!”我叹道。
     “可这与昭定国势的兴衰荣辱又有什么关系呢?”郑宣奇怪地问。的确,这也是我纳闷的地方,噤了声静待内修大师继续说下去。
     内修大师叹口气,接着说道:“本来这件事便是到此为止了,皇家封锁了消息,知道这件事的也是寥寥数人。只是因果循环,有因必有果。变故就出在十五年后。”内修大师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站起身看向窗外,循着目光望去,窗外树影婆娑。只听他道:“那一夜也像今夜一般清冷,但却是红月当空,天降蓝雨,一夜之间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官宦贵子,凡是当年参与此事的,甚至冷眼旁观的人,全被剁去手脚,剜去耳目鼻舌。整个皇城笼罩在腥风血雨之下。待老衲赶去的时候,只见得……那,那四位少年,红衣浴血,宛如阿鼻地狱里的修罗,正是当年充妓的四子。太祖帝就倒在剑下……”说到这里内修大师背影都在微微颤抖。我与郑宣只觉得触目惊心,嘴都合不拢,听者尚且如此,更何况亲身经历呢!
     “那后来太祖帝怎么样了?”我追问道。
     内修大师转过身来:“可惜老衲去的太晚,太祖皇帝已被那四个少年围攻,身中数剑。第二日便与世长辞了!那日被害的多是国之栋梁,自太祖皇帝逝去,朝中无人,天下大乱。自此后,世人便将四胞胎认做是乱世的妖孽,闻之变色,见之必将其焚化,以解恶劫!”
     听完整个故事,我倒同情起那四位少年来,前两年与仓筱儿呆在敛香阁,那般下作龌龊的事情见了不少,四个孩子刚离母体便送到那种地方,十五年自是不好过,仇恨自然越积越深,虽然手段残忍了些,但也是可怜人。要说为了此事将以后的四胞胎全部一竿子打死未免有些过了!说到底,还不是为了皇家的颜面!
     一这么想,说话间难免带了些讽刺的意味,挑眉一笑叹道:“呵呵!大师也算方外之人,我佛言,降伏妄心,离我相,人相,寿者相,离众生相。这么些年过去了,昭定根基已稳,百姓安居乐业。太祖帝和那四子业报已尽,大师怎能对这段历史如此在意呢,莫不是起了执念之心?”
     内修大师哀伤之色不减,被我如此质疑也不心急分辨,却朝我多看了两眼,颇有敬佩之意,连带着自称都改了,敛眉说道:“小施主此言不错,佛法之精深,贫僧参习半生有余,却仍跳不脱执念,贫僧与两位小施主,与太祖帝,皆是应缘而遇,既是有缘,便想对二位提点几分,以了心愿。”
     他既是帮我们,我也无话可说,悻悻然端起茶杯假装喝茶。
     郑宣听故事听的正起劲,不高兴被打断,直接问道:“当时天下已乱,又是谁收拾残局的?”
     “都道是太子即位,方平内乱,却不知太子年幼,根基不稳,何来平乱之能,自是有人相助。”定了半晌,才悠悠叹道:“唉!既要定国,何以乱国。”
     脑中一片清明,“相助之人是那四个少年罢!”我笃定的说道。
     “啊?”郑宣很是兴奋,两眼放光,好不掩藏现代人对八卦的痴迷程度。
     “乱国是业,后又累其安邦,便是报了,”我轻声沉吟。自己也想不太明白,只是觉得他深夜过来,肯定不是单单为了讲故事罢!想草草了了快些转入正题才是,直觉这四个少年与我们必是颇有渊源的,遂问道:“大师讲的这些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手中的茶已经凉了,他只是看着,却不喝,突然说道:“两位有所不知,皇后产子之时也是八月初八午时。”
     “哦?”这倒是奇了。
     只听他继续说道:“说起来,这四个少年本应姓姬。姬氏乃前朝皇族。这四位少年之缘法奇不可观,也正是如此,贫僧才未能即时救人。现在看来竟是乱天安邦之命。贫僧也正是观得两位施主隐隐与人呈现四方相扣之势,又能为令尊挡下劫难,才做此猜测。见两位小施主如此聪慧,非同寻常。自是能理解贫僧一番苦心。”
     竟有这么巧的事情,只是四子姓姬,我们的生父是一个名叫邵伎的书生,按理我们该姓邵才是,不然我真以为他们倒是我们这一世的祖宗了。
     郑宣听完呵呵一笑,摇摇头道:“呵呵,大师难道是怕我们和他们一样做那种阴毒的事情?”
     内修大师微微笑道,“小施主倒是直爽,不过这次可是错怪老衲了。”这话说完,又礼了声佛号,却不再提这件事情,拿着佛珠的手轻轻向着东南方向一指:“四方缘法,俱于福相。同胞而生,心心相连,相聚时日未到,两位小施主也莫太过挂念。十二年后老衲在此恭候!”说罢便是要起身离去。
     诶~这就完了?‘四方缘法,俱于福相’什么意思?还有他似有若无的一指,是指什么呢?我刚要起身追问,郑宣却快我一步跳下凳子喊:“大师慢走,有一事不明……”
     他倒比我反应快,正凝神想听内修大师如何解释,他下一句一出来,险些让我摔下椅子,只听他甚是奇怪的大声问道:“敢问大师今年高寿?”啊?——这,这,他难道从刚才就一直苦苦思索的就是这件事?
     郑宣圾着鞋子磕磕绊绊地,嘴上还不停,问道:“大师刚才说太祖帝那件事你也在场,可大师也说了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我……”
     如此说来也是,我也疑惑地看向内修大师。
     只见他双手合十,微一躬身,缓缓说道:“时日久了,老衲也未曾算过。两位施主还是早些安歇吧!”说完已踏出门外。
     郑宣撇撇嘴,悻悻的嘟囔:“不说就不说嘛,真是的!”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干,说道:“老陈,我怎么觉得这个大师起码活了二百来岁了呢?要不就是他自己在瞎扯!”
     “瞎扯倒不尽然。”我笑了笑说道:“这个地方稀奇古怪的事情见多了,这倒也没什么了,哈哈!只不过……”我突然想到刚才还有话没来得及问,便说道:“小郑,你说那‘四方缘法,俱于福相’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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