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绝地冰城(二)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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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记·瓦剌列传》:瓦剌世居朔北,在雍都天启东北可二千里,行国,随畜。控弦者数万,敢战。故服天朝,及盛,不肯往朝会焉。
    腊月的最末一天,也就是除夕。每年的这个时候,雁门关上上下下都会分到一碗饺子,吃一半,留一半,意味着“年年有余”。有些留守雁门关十几年的老兵,早就把家安在了这里。幸得楚将军宽仁,体恤兵士,这些人每逢除夕便可留在家里,围坐在火炕上,陪着老婆孩子一起守岁。
    “二狗,别睡!”一个老兵搓着冻得发红的手指,拐了一下旁边摇摇欲坠的新兵:“睡着了,蛮子来了,脑袋搬家了都不知道!”
    新兵浑身一个激灵,连忙舒展下筋骨,悄声道:“赵伯,你说今晚蛮子会打过来么?”
    “别废话,参将让你盯着,你就盯着!”说罢,又探头往下看了看。
    “赵伯,好歹你跟参将百年前也算是一家,他就没跟你说说,为啥让咱俩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别说话!”赵伯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吓得二狗一缩脖子,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漆黑的夜里,夹杂在凛冽的西北风里有几声隐约的异响,细细辨去,好像重物摔到地上的声音。
    赵伯脸色愈发凝重,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牌塞到新兵手里:“快!拿着去找赵参将,告诉他,来了!”
    二狗显然还有些发懵,呆头呆脑的看着手里的木牌;赵伯一阵心急,很踹了他一脚,骂道:“傻什么呢!还不快去!”
    这二狗也算是新兵里手脚敏捷的,一溜烟的滑下了高哨台,向着城墙上的一点火光直奔了过去。
    二狗战战兢兢的跑到参将门口,战战兢兢的进了屋,连头都没抬一下,就直直的跪在地上,把木牌递了上去。一时之间,屋里安静到了极点。二狗只觉得脊背上一阵阵的冷汗,将头埋得更低了。顷刻,耳边传来了参将大人兴奋地雷鸣般的吼声,紧跟着就是噼里啪啦一连串自己听不懂的命令;一阵狂风扫过,屋子里一群穿着铁甲的“大人”统统涌向门外。
    二狗跪在那里,心里有些高兴,也有些发懵。看来自己带来的是好消息,至少参将大人没有踹自己一脚,就该庆幸;只是,自己跪在这里没人管没人问,实在有些不知所措。
    “行了,你下去吧!”二狗一听,如释重负,连忙磕了一头,匆匆出门去找赵伯。隐约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脸上带着喜色,走起路来腰杆也挺直了几份。只是,他不知道,方才跟自己说话的正是雁门关大将军楚天行;他也不知道,自此以后,自己的名字竟然能够跟一个传奇人物连在一起,并且还能在丹书青史中留下一点墨迹。
    “逸儿,”看到房间里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楚天行方才开口说道:“你这主意到底是谁教的?”
    “是水寒啊!父亲不是知道么?”
    楚天行沉吟片刻,印象里似乎有这么个人,却又想不起来。
    楚逸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嘴:“就是江流啊!”
    江流?
    曾几何时,听手下跟自己汇报过:一个月前,少将军在城里酒楼上结交过一个名叫江流的年轻人;而且,少将军对这个江流的印象非常好,时常来到他下榻的客栈,与之秉烛夜谈。那时自己正为着瓦剌大军南侵之事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无心关注这个突然冒出的年轻人。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自己还是让手下去查了他的底细;待确定了他并非敌人的细作之后,自己就彻底的把这个人抛到了脑后。
    如今,在瓦剌大军半月围城,自己兵疲粮尽、一筹莫展之时,这个年轻人突然又给逸儿出了退敌之计。楚天行的心里半是宽慰、半是揣测。
    看着自己的父亲半晌不语,楚逸不禁有些恼火:“父亲,水寒一片好心,给了咱们退敌之计,你却疑他?”
    楚天行了解儿子的个性,并不生气,只说道:“不是。为父只是在想,你的那个朋友既有如此智慧,那我们何不把他请至军中,万一军情有变,也好找他商量一二。”
    楚逸一听,果然高兴:“孩儿也是这么想的。待今晚退敌之后,我立刻就去……”
    一语未毕,门外就传来几声巨响,接着就是一阵阵的厮杀声。楚逸脸上的神情顿时紧张起来,一只手握紧腰侧的宝剑,对着楚天行单膝跪地:“将军!”
    刺骨的寒风夹杂着潮湿的水气,偶尔几滴落在脸上,扎得皮肤生生发痛。雁门关城墙上不见一点火光,漆黑一片,只有写着大大“楚”字的军旗在黑夜里猎猎作响。突然一阵强风扫过,军旗折断,坠落城下。
    古人言:“军旗折断,敌军夜袭。”
    果然,城下有几百个身影正在小心的接近着,只是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在靠近城墙的时候却突然变得有些混乱,甚至不时的发出摔倒的声音和低声的咒骂。不过好在声响不大,并没有惊动城上的守军。
    过了一会儿,这支夜袭的队伍改为匍匐前进,一点点的爬到了城墙下,埋伏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几声夜鹰的低鸣,随后,攀墙锁齐刷刷的抛向城头。
    瓦剌的夜袭军可谓作战经验丰富;之前攻克山海关、嘉峪关也是靠这支军队的奇袭,打得雍军措手不及。尤其是经历了几场大战之后,这支军队越发的成熟,彼此配合起来天衣无缝。
    只是到了雁门关,情况却变得有些诡异。
    攀墙锁牢牢地扣在墙头上,夜袭的瓦剌士兵二话不说,立刻开始攀墙。只是刚爬上去没两步,却又滑了下来。几次三番之后,信心大受打击的夜袭军彼此相顾茫然。
    最后,还是一个细心地瓦剌兵掏出随身火折,凑近城墙一看,不免大惊失色:原来,雁门关的城墙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再一回头,赫然发现,雁门关周围一百多尺的地面上也全是厚厚的冰层。难怪自己方才不得不匍匐前进才不至于滑倒。
    瓦剌夜袭军之间彼此看了看对方,有人一咬牙,将绳索缠在腰间,抽出随身的匕首,想要钉进冰里,接力往上爬。然而,没爬出几步,匕首一滑,人也跟着摔了下来。
    瓦剌夜袭的队长觉得自己额上的青筋蹦了好久,又不能大声骂娘出气,憋得满脸通红。最后,只得恶狠狠地对着旁边的一个弟兄低吼:“娘的,还愣着干嘛,赶紧回去报告将军!”
    今夜三更时分,瓦剌前锋营桑格里将军率部奉命夜袭雁门关。本想出其不意,打雍军一个措手不及,谁知,前面的步兵方才靠近城墙却纷纷摔倒。就算勉强到了城墙下,攀墙用的钩锁也牢牢地挂在墙头,可负责攀墙的士兵总是没攀上两步又重重的摔了下来。
    听完手下的报告,桑格里心里一阵恼怒:“一群废物!脑子都叫狗吃了么!”
    “将军!”回来报信的士兵解释说:“那雁门关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兄弟们爬不上去啊!”
    原本想要悄无声息的摸进城里,打开城门。如今看来,只好出动军中最厉害的攻城神器了。桑格里大手一挥,吼道:“羊头撞锤和攻城塔上!”
    立刻,一个巨大的吊在空中的木桩被推了出来,通体裹着厚厚的铁甲,尤其是锤尖部分,甚至凸出两块像羊角一般的利刃;随后就是高耸的攻城塔,每个塔上有二十个弓箭手,护在羊头撞锤的左右,笔直的冲向了雁门关的城门。
    只是,原本阵型整齐的攻城队伍一来到城下,却突然变得有些零乱。推着羊头撞锤和攻城塔的瓦剌士兵只觉得自己脚下在不住的打滑;控制自身平衡就已经要费一番力气了,更何况还要控制着巨大的攻城武器。
    就在这时,城墙头上呐喊声一片,紧跟着就是巨大的石头砸落下来。不,确切地说,是裹着石头的冰块一个接一个的砸向瓦剌的攻城军。
    顿时,瓦剌军中哀嚎声此起彼伏;攻城塔上的弓箭手连忙搭箭上弓,却找不到攻击的目标:雁门关的城墙上一片漆黑,只看见不断抛出的冰石,却看不清士兵的影子。无奈之下,瓦剌的弓箭手只能盲目的将箭射向城头;而自己这边燃烧的火把,却成了对方攻击的目标。
    远处的桑格里心中焦急万分:之前攻打山海关、嘉峪关时,自己所率的前锋营正是用了大汗身边那个白衣文士所给的羊头撞锤和攻城塔,结果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为何到了雁门关,自己得意的攻城军却如此狼狈不堪。
    “将军!”又是一个步兵匆忙回报:“雁门关前地面太滑,兄弟们站都站不稳,根本没办法控制羊头撞锤!”紧跟着又是一个步兵,跪倒在桑格里面前:“将军,城墙上不断抛出巨石砸伤了很多弟兄,还砸毁了一座攻城塔!”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桑格里越听越气,一脚踢翻这两个刚刚从战场上逃回一命的士兵,怒骂道:“老子就不信,山海关、嘉峪关都拿下来,区区一个雁门关就攻不下来!”说着,翻身上马,就要带着骑兵冲向战场。
    “将军!将军!”被踢翻的那个士兵急忙拉住缰绳:“雁门关前结了厚厚的一层冰,马根本站不住啊!”
    “是啊!将军!”另一个士兵也在一旁劝道:“若是积雪,弟兄们也不至于纷纷摔倒了!”
    好在桑格里虽然气到了极点,这几句话还是听得进去,只是有些不甘的扯紧了缰绳,咬牙切齿:“用火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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