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调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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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黎明。
晨曦微露,刘婆子一院子的鸡就叫得欢实,言一和鸿尔卧在刘婆子家稻草堆成的屋顶上过了一夜,两人的心都长得瓷实,饶是到了个陌生环境和经历了一晚上的惊心动魄也扰不了一夜好梦。
只是这鸡功力着实深厚,沙哑的鸡鸣直接在言一耳中爆成了鬼哭狼嚎,他猛地一抖,险些顺着房檐滚了下去。
他捋了惊魂未定的小心肝,转头看见鸿尔正睡得香甜立即有些不平,两巴掌就拍在他脸上。
鸿尔登时背脊就坐直了,想伸手抓放在床边的外衣却摸了个空。
他迷迷糊糊打量四周,渐渐想起为何会睡在屋顶的来龙去脉,捂着胸口抱怨:“小族长,你别这样拍我,我还以为是我阿姐喊我起来练功呢?”
说完就要躺下继续睡个回笼觉,言一抓起他的衣领子直接跳了下去。
“别睡了,打起精神来,干正事了!”
刘婆子家旁边长着一棵两人伸臂都环抱不住的老槐树,言一找了几颗不大不小的石子就朝着院中的某个窗户砸去。
砸到第四个时老旧的木制窗户“吱呀”朝外打开了,显出个少年人的上身。
奚昊刚开窗就接住迎面而来的第四颗石子,他衣裳已换了身新的,属于丧心病狂的一尘不染,鬓角没有碎发落下来,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昨夜就着夜色看不大清,现看过去五官长得十分温润,面上病态的白皙给他添加了柔弱,竟让言一心中生出了一丝保护欲。
这家伙世家公子的生活似乎过得并不好,昨夜在屋檐上还听见他的同行弟子咬着耳根。
“你说他怎么会没事?咱们的人可都快死光了,他要是全须全尾地回去,大公子是不会让我们好过的!”
“这次算他命大,这一路山高水远有的是机会。”
“你们面上都装的恭敬些,别露了马脚就不好下手了。”……
言一摇了摇头,甩开这奇怪的念头,暗道:这家伙的病弱都是装的,昨日同廉祁打交道时才是他的真面目!
奚昊见树下正朝他招手的两人有些诧异,点了下头就从院门缓步走了出来。
“你们还有何事?”
言一咧出个笑脸,伸手道:“我反悔了,我觉得玉门令不要白不要,不过我并不想让熙辰还我人情,你单独还我就行,还了人情我就将玉门令归还于你。”
奚昊没动,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落进了言一眼中,他补充道:“并非让你做伤天害理或心底不愿之事,觉得为难推拒就行,我会继续再想个新的。”
奚昊略做思量就将玉门令丢了过去,言简意赅道:“可以。”
言一接过玉门令直接递给了两眼放光的鸿尔,从怀中拿出了个外形相似的暗褐色木制令牌,问道:“这是廉祁腰上的令牌,我昨夜救你时捡到的,你可知晓这是何物?”
昨夜他没向奚昊询问是出于对谷外之人初见的猜忌,可夜里听了华殇人等人的暗度陈仓及今早看清了这的柔弱模样,心里下了定义:这不过是个世家夹缝中求存的可怜人,心地该是不坏,可以结交。
奚昊眸中的惊诧一闪而逝,两步上前接过了令牌,拿在手中端详。
木质取之檀,显黑褐色,表面磨砂得十分光滑,有些使用年头,牌上无字,只有两只绕成圈腾空的白鹤,雕工罕见,栩栩如生。
这是奉明的调令。
奉明管辖方式与其他门派的师徒尊卑或世家传承不同。
统治阶级以权限划分由高到低依次是主、使、宾、吏,主便是奉明城主史鹏,而此调令为使级调令,能调动奉明使级以下的一切人员。
奚昊不知这使级调令奉明能有几个,但绝对不多。
他惜字如金,将令牌归还言一回答:“这是奉明使级调令。”
奉明使级调令?!
言一敢肯定这调令就是廉祁打斗时掉落了,可他为何会有奉明的调令?
两个原因,一调令是他的,二调令是战利品。
言一几乎是毫不犹豫就将第一种可能抹除了,门派世家都自视清高,即便是半妖都要赶尽杀绝又怎会去和妖同流合污。
奚昊见言一浮想连连提醒说:“但现在不过是快木头罢了,调令遗失会被及时记载,除非是将人杀了之后在未被记载的空挡使用。”
谈话间忽闻马蹄如震,言一习惯性跃上了身旁的老槐树,见村外拥进了一群人壮马彪的黑衫壮汉。
来势汹汹,凶神恶煞。
言一喉间滚动了下,低头试探问道:“这零和的地界还会闹土匪?”
零和地界自不会有倭寇匪类,言一眼见中的土匪正是零和的弟子,零和弟子的身强体壮可是出了名的,零和使刀,重在练魄,饶是送进去当弟子时是个骨瘦如柴的烧火棍,练个三五年出来后必成个五大三粗的木桩子。
鸿尔吵嚷着也要看,这伙土匪就风风火火进村了。
刘婆子家住村头,进村就能看见这颗老槐树,故这小村子取名槐村。
一声干爽的长吁勒马,马上下来魁梧的女子,言一之所以能认出此人性别为女完全是她辫了一条蝎尾辫。
女子姓张名雨柔,零和家主张若柳独女,性情爽朗,将门中的好勇斗狠继承的淋漓尽致。
她显然认识奚昊,抱拳直入正题道:“奚小公子,昨夜可是你升起的征集令?驻守此地的弟子修为粗浅,见了贵派的征集令并不敢擅自行动便只能快马加鞭告知门派了,山遥路远来迟还望见谅。”
人虽长得粗犷,开门见山的第一句却是滴水不漏,可谓是坐实了人不可貌相。
奚昊只是点头还礼,说道:“林中有妖物作祟,是蛇妖廉祁,我等一行人修为粗浅,随行弟子折损过半也不是廉祁对手,此乃零和地界那除邪之事就交与张少主了。”
他没将言一捡到级调令之事说出,表述仅停留在昨夜。
张少主?
言一不由多打量了几眼。
张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取名当取弱柳扶风,所谓物极必反,这极就应在了名字上,张家有套家传的破伤八刀,对体魄要求极为苛刻,正常的身板入门都极为艰难,更别说大成了。
张雨柔在族中典籍的事迹停留在了她十二岁,那年零和名气初成,为四家末流,眼红使绊的鸡杂门派多如牛毛,其中就有个风评极差的吊龙寨选择迁到零和边界烧杀掠夺,希望沾一沾这没站稳的零和名气一飞冲天。
张雨柔带了二十名精锐弟子就杀上了吊龙寨,长刀过境处片甲不留,零和和她的名气就这样被砍了出来。
这柔弱的名字在言一的脑海中一直是个虽飒爽又不失秀气的女子。
如今一看,秀气一事可能遗落在了忘川河畔。
“蛇妖廉祁?”
张雨柔小声惊诧地复诉一遍,身后的弟子神情皆有些凝重。
她目光扫过站在奚昊身侧的言一和鸿尔,见两人穿的是粗布短打的山野行头,熙辰繁盛,自诩清高华贵典范,最重礼仪教化,断不会衣不得体,可见二人不是熙辰的人,但也不像是这小山村能长出来的山夫,故免不了开口一问:“这两位小兄弟是?”
言一暗自叹气,昨夜的说辞又要再次搬上台面。
“我叫言一,这是我师弟鸿尔,家师不过无名散修,前些年已驾鹤西去,只留下我与师弟闯荡。”
他和鸿尔通了气,以后在人前就叫他师兄。
这年头散修遍地开花,会些微末伎俩的都自称为仙人招摇撞骗,想是他们师傅相中了这脱俗的好样貌才骗去当了弟子,可惜了,看着倒是资质尚佳。
刘婆子也不知道是真热情好客还是惦记奚昊的钱袋子,大清早就做了早饭,刚从厨房出来就看见一队黑衣壮士和这有钱的病公子在她家门前槐树下谈话,扯着嗓子就喊道:“小仙人,过来吃早饭吧!”
“从零和城中赶来,张少主怕是一夜滴水未进吧,过去一起吃吧。”奚昊邀请道。
刘婆子见这群人高马大的壮汉浩浩荡荡朝她家来非但没有一丝惊慌,反倒笑得合不拢嘴。
槐村在零和地界,她自然认得自家的管事门派,她熟练得就像是个花楼里的老鸨,点头哈腰就把人往院子里请,又捣鼓出好些桌椅,摆了满满一院子。
言一带着鸿尔也舔着脸混了进去,想吃顿免费的早饭。
华殇和几名随从弟子出来见这热闹景象有些吃惊,派头比起奚昊更像是熙辰的小公子,鼻子几乎都朝着天,对于勉强跻身渐入四家末流的零和,他们自小的认知就是粗鄙蛮族,不通礼教,即便跻身四家也只能是末流。
这顿早饭吃注定吃得不安宁,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硝烟,这不才吃了一半就听见从林子传来了一声震耳的爆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