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牡丹献媚(1)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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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都洛阳。上阳宫。
    因为太平公主的到来,太后的生活方式有了很大的变化。
    起先,婉儿对于太平公主的到来有些诧异。太平公主那次进宫,还在守丧期,虽周身只着白衫,却仍然经得起考究。乳白肩帔下,白色砂质连身拽地窄身裙,扎了黑色缎面宽束腰,坠下几缕流苏。将她丰满的体态展露无疑,却一点也不臃肿。
    婉儿明白,其实只要太后的一道宽恕,薛家的人都可以不死的。但是,太平公主终究对于这样的安排似乎没有任何怨言。她现在已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了,这么久了,在太后面前,婉儿面前,从来没有提过她孩子们的事情,薛家的事情。
    从她的冷静与沉着中,婉儿隐隐可以感到,太平公主这次又回到她母后身边,已经选择了为权力而生。
    每日清晨,太平公主陪伴太后在池边散步,婉儿紧随其后。人们都道这里没了冤魂与咒怨,不像是个皇宫。这里似乎比烟锁重楼的长安城更易感应到春日的气息。沐着三月杏花雨,泥土中也混着鲜嫩的青草气息。垂柳立在湖边随清风浮动,便是满眼青翠。在微微有些潮润的青石路上徜徉,会让人有着置身世外的感觉。
    这样久了,婉儿终于开始留意这东都的精致了。从小就没离开过掖庭,看的都是陈旧的,灰暗的景致。而向往的宫廷生活,却充斥着寒心的冷漠与血腥。贤说,自己飞不出这大明宫。如果飞得出去,又会是如何的日子?有着如同东都般的美景吗?没有情感,没有信仰,到了哪里不都是一样吗?
    牡丹园中。
    一个男人挡住了所有人的去路。这个男子,看不清脸。旁若无人地抚弄着园中的花瓣。“来者何人?竟在太后道前失仪!”宦官呵斥道。
    这个男子似乎被惊吓,连忙收起手中的器具。跪于一干人等旁边,“草民失礼。”
    当众人从男子身边走过时,都能闻到一阵奇异的花香。武太后忽然转身朝向这名男子,饶有兴致的问道:“是你调制的香剂?”
    “正是。”
    “拿来看看。”
    男子毕恭毕敬的呈上手中的器具。武太后把小瓶放在跟前,拂袖散了散,合上眼。品出了些许香气,睁开眼,看着跪于身前的男子,道“这不是以园中的牡丹调制的。”
    “回娘娘的话,草民只是取花间之甘露,一朝一暮,一阴一阳。”这个男子抬眼的一刹那,与太后的眼光接了个正着。太后打量着这名男子。
    婉儿和太平也弄不清怎么回事,只在一边立着。
    半晌,太后没说话。末了,只到临走前,问道:“你是何人?”那人道:“长生殿花匠冯小宝。”
    一日,太后让婉儿与太平到池间行船上准备晚餐。
    “婉儿,今日母后晚膳可有安排妥当?”太平问。婉儿回想一番,答道:“已毕。娘娘夜间喜食清淡,若是公主不习惯,奴婢让下人再另行安排。”太平忙道:“不必。就按母后的菜谱做吧。”婉儿道:“既已安排妥当,公主可先行回去歇息,余下的事婉儿做便是。”太平见着婉儿左右操持,真是辛苦,道:“你也累了,一道回去吧。”
    到了太后的行宫处,太平和婉儿都隐隐感到有些紧张了。和着乐班芦笙的乐音,不太分明中似是有个略带沙哑的女子的呻吟。而这里居住的只有太后。太平明白了些所以然,却见身边的婉儿涨红了脸。婉儿见公主看着她,便转身往后面走开了。太平也不便一人长留于此,也随后离开。
    到了清静些处。太平突然打趣问道:“婉儿,你似是已明白母后那边的事咯?”婉儿窘道:“哪有?”太平笑道。“瞒不过我的。听说你以前在二哥的宫里做了几年侍读。二哥也是风流英俊的主儿,该不会是……”婉儿把脸转到一旁,忙道:“公主取笑婉儿了。”太平不再用打趣的口吻:“其实我比你大三四岁吧,怎会不知道你的心思。对了,你有没想过以后怎么过?”
    婉儿叹道:“婉儿身份低微,哪敢有所奢求?太后娘娘不嫌弃婉儿,留在身边伺候便是婉儿的福气了。”太平没有再问她,只道:“其实我就算背了个公主的名分,哪有自己的意思啊?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婉儿不明白为什么公主会说这样的话。以后的日子还长?
    后来这个叫冯小宝的男子,被太后赐姓薛,作了太平的义父。又让他弄了个僧侣的身份,“薛怀义”便出现了,从此便在洛阳左右陪伴太后。
    一日,武太后宴请家族的年轻人。武家人鱼贯而入,李家就只有太平和相王了。相王李旦自请退之后,就在宫外别院居住,知道太后也安排了人在府外监视,便不敢问政事,甚至不敢让人擅自进出府邸。只因为这次是家宴才进宫一次。
    “李武本是一家,现在终于难得聚在一起了。看着你们这些年轻人个个英俊不凡,哀家很是欣慰啊。”武太后自得地说。
    “托姑母的福,我们武家才有今天这等光彩啊。侄儿先敬姑姑一杯。”武承嗣马上说。
    武太后举起酒杯便饮下,“好好好。”颇有兴致,道:“这等风和日丽的,今日行酒令吧。”
    太平因道:“宫里不乏有才之人,太平怕是会怡笑大方。”
    武承嗣瞟了一眼太平,连忙道:“难得姑母如此雅兴,就算能博一笑,也算是一件乐事啊。”
    这话让武太后很是喜欢,便道:“承嗣真是说对了。”
    “那如何开始呢?”武承嗣问。
    武太后将目光投向婉儿,问道:“婉儿,你想想怎么进行。”
    婉儿不假思索道:“通令热烈,却略显粗鄙,难登大雅之堂。不如行雅令吧。”
    武太后点头:“好。答不出的或借故不答的,罚酒。”
    太平笑道:“这罚酒嘛,儿臣倒是有一提议。”
    “太平讲。”
    “若是初次被罚,便只罚五分;二次,则罚七分;累三次十分;再次可就四十分了。”太平宠溺地笑道。
    “你就不怕被罚之人是你?”武太后打趣道。
    太平也不嘴软道:“那就看母后怎么出题了。”
    这时,公公呈上纸笺。武太后提起笔,环顾四周,道:“今日行‘美人’。”
    众人相视。纷纷揣测太后的意味。这席间的“美人”,撇开太后,便只剩公主和婉儿。
    说罢,武太后提笔疾书。身后的婉儿念道:“美人忆。”
    太后右旁的旦便开了头,“记得离亭折柳条,风姿何处玉骢骄?”
    接着便是武三思,翻转着手中的折扇,缓缓道:“春情得梦虚鸳枕,世态依人几锑袍?”
    听了这句,太平不禁朝武三思望了望。武三思摇开折扇,谦谦地回了目光。武太后笑道:“香艳了。”
    武承嗣凝重起来,敛起衣袖,道:“其雨日高谁适沐,日归河广不容刀。”
    “这个令行得出彩,”武太后正色道,看着身后的婉儿,道:“婉儿,你来做个尾吧。”
    婉儿款款道:“金钱卜惯难凭准,乱剪灯花带泪抛。”
    武三思突然摇慢了折扇,觉得颇有意味,开始注意武太后身后的婉儿。武太后评道:“你可是‘忆’的悲情。”说完,取过纸笺,出下一题。
    “美人影。”
    “哀家先行令了。”武太后也一时技痒,道:“何事追随不暂离?惯将肥瘦与人知。”说完,示意左侧的太平。
    太平托着下巴,想了想,接过:“日中斜傍花阴出,月下横移草色技。”说完,便很是满意的样子。
    “好,好。”众人道。
    等到静了,武攸暨道:“避雨莫窥眉曲曲,摇风多见袖垂垂。”
    太平觉得武攸暨的句子远在自己之上,可终究没人响应。于是开始留意起坐在身旁的武攸暨来。只见他端坐席前,很是拘谨,好像有些不善言谈。也难怪,武家虽才俊众多,但能在太后面前张扬的人物也就只有武承嗣、武三思了。
    接着便是武攸宁。“堪怜临水萍开处,白小吹波乱唼伊。”
    宴毕,大家各自散了。
    太平跟着武太后回宫。武太后似是无意问道:“太平,众多子弟,你如何看待?”
    太平想了想,“武承嗣侃侃而谈,不失分寸,算是最出众的一个。武三思风流倜傥,不拘小节,也算武家才俊。”
    “太平评价得倒也公道。武攸暨兄弟们呢?”
    “攸暨忠厚老实,不苟言笑。其他几位也是年少才俊。”太平纳闷为何母后会问自己对于几人的评价。想起显走前让自己试着与武家修好,说母后也有这个意思。难道母后已经在为自己另谋夫君了?若李武两家能就此结好,不单关系着朝中势力的问题,更会影响母后以后选定继承人。看来自己也要好好思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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