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祈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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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阵响起了锣鼓声,打头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长者,姓刘叫长胜,过去曾经是和尚,据说还在有名大庙当着大和尚。手里拿着一串佛珠,默默地念叨着,走一步一叩首,绕着龙王庙的前前后后,来回地转圈儿,后面跟定了一般小伙子,走得摇摇晃晃,不各是故意还是身不由己,反正是东倒西歪的,恍似喝了酒的醉汉。
先是:“咪咪嘛嘛、阿弥托佛、叽叽咕咕。。。。。。”不知在念叨些什么,后来又听得边念边唱起了自编自撰的祈雨诗:“朝南上来一团帽帽云呀,冒着冒着就满天的云呀,南无阿弥托佛,南无阿弥托佛!老天老天你睁开眼呀,大地大地亲亲我呀,南无阿弥托佛,南无阿弥托佛!井水井水要干涸呀,禾苗禾苗要着火呀,南无阿弥托佛,南无阿弥托佛!牛牛虫虫不回窝呀,百姓百姓揭不开锅呀,南无阿弥托佛,南无阿弥托佛!。。。。。。”他不断地念着唱着,敲着锣打着鼓,似在向苍天请罪,向大地告饶,虔诚地祷告了一遍又一遍,许下了一个又一个的愿,给神灵、龙王杀猪宰羊,烧香叩头跪拜,甚至重修庙宇、重塑金身,就差供奉童男童女了。我专心志致地听着,看神灵有没有反应,过了不多一会儿,那一伙求神的队伍在刘神官的带领下,一起跪在了庙的周围,叩头、祈拜、祷告,停息了一气声响,默默地祈祷着、许着愿,宣读着誓言,像桃园结义、入党团宣誓、背诵遗训。。。。。。
没过多久,这场静坐告一段落,人们又都站了起来,敲起了锣鼓,心情也活跃起来,仿佛领到了圣旨,那个高兴劲就甭提了,蹦着跳着又转开了圈,这次是手舞足蹈,把个刘神官围地水泄不通,似乎他就是一场大戏,争相地观看着,拥挤着等待他的发号施令。
等在一边的打前站的马队得到了号令,那马儿就像插上了翅膀,飞也似地朝向五队奔去。这一切都是神灵的默许,刘神官双手一合,双目微闭,口中则念念有词,一旦有神灵发出号令,他的侍者便马不停蹄地去执行。
“身五队进发!”这是第一站,也是第一个号令,似乎还有‘简和签子’在暗示,是吉兆还是凶兆、上签还是下签、指向什么方向、什么地方有雨有云、哪个地方最旱都有昭示。
龙王被请出了那尊贵的神位里,它要为民造福了,八个粗壮的大后生,摆开了神威,围观的群众拭目以待,人们渴望着神的灵验,渴望着瓢泼大雨降临。
刘神官又开始念叨他的祈雨歌了,念得高亢嘹亮,似乎想让所有的人都凝神听他的歌声嘹亮,唱得让全村的民众都能听见,让老天也能够听得见,那歌声里饱含着期盼、渴望、央求和祈祷:
“苍天你呀睁开眼,这里的大树要生烟呀,南无阿弥托佛,南无阿弥托佛!
苍茫大地你感觉呀,滚烫的热土能烧鸡呀,南无阿弥托佛,南无阿弥托佛!
十年不遇天大旱呀,饥寒交迫人怎活呀,南无阿弥托佛,南无阿弥托佛!
苍天苍天你施舍点呀,龙王龙王你显神通呀,南无阿弥托佛,南无阿弥托佛!”
刘神官大声念了上句,紧接着民众重复地念一遍,仿佛是老师在教学生朗读课文,念出了所有民众的期盼和心声。
“起轿!”刘神官的一声令下,人们也雷鸣般风起云涌,起轿了,八个大后生抬着一尊泥塑的龙王颤悠悠地站了起来,人们侧立两旁像迎接着圣旨,夹道欢迎着。
大约有百十斤重的龙王金身起程了,迎来了人们的欢声笑语,好多人交头接耳地谈论着:“往年祈雨可灵了,别看迄今一丝云彩也没有,只要神灵相中了哪块儿,一定会降大雨的。”
“真的?我不信,看这天也不像要下雨的天气,人心也被旱得枯焦了,没云从哪儿来的雨?”
“就是嘛,风是雨头,屁是屎头,这网尘尘不动,看也不像下雨的阵候。”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跟定了抬龙王的队伍,希望就在前头。
没有出前村,迎面一位妇女也似乎想看个红火热闹,刚刚走到路边,探头探脑地往出眊,霎那间抬龙王的小伙子们就出了事故,不知是何故,八人里有一位后生被压得再也站立不起来,龙王也被东倒西歪地趔趄着,好几个人松开了手,轻松地似乎不用一点力气,唯独那人咬紧牙关仍然站立不起,真是举步维艰、寸步难行了。急得刘神官忙前失后地又折了回来,见此情景他立马给龙王爷跪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词:“喔哩喔咙,咪咪嘛嘛,叽叽咕咕。。。。。。”念着祷告了一会儿,似乎有了感应和启迪,便冲着那后生又念叨了一气,然后和那后生耳语一番,连忙又拉了一位侍候的人去接替。龙王就又能行动了,行动地又十分得轻松自如。后边的锣鼓,前边的开路,打前站的前呼后拥一条长龙,伏在那条人丛里,龙王的威严,让人们吃惊。
替换下来的小伙子也跟在后边,有人好奇地问:“真的龙王发威了吗?怎么八个人抬也纹丝不动,怎么就你站不起来?”
那后生满面羞愧地说:“龙王说我昨晚没干好事,他怎么就知道了?”
“真的这么灵?”
“看来你只有实话实说了。”
换了人龙王就快步如飞了,刚刚到前村那簇人群边,龙王又开始刁难了,冲着那位女的一边,四个后生像是抬上了千斤重鼎,压得又东倒西歪、呲牙咧嘴地叫唤了,每个人都用上了吃奶的劲儿,那轿子就是不听话,而另一边的人大可以放手了。怪了,人们瞪大了眼睛看着,好奇地瞅着,又是哪儿出了事?神灵的心里最最清楚。刘神官又扑通一下跪在了龙王的面前,如出一辙般地祈祷,念叨梵经,然后站起来似乎知晓了一切,围着龙王转了圈,扫清了障碍,又冲着人群观看着所有的人。
那个媳妇落难了,立马成了刘神官的眼中钉。刘神官目不转睛地瞅着她,冲着她念着梵文,那女人害怕了,想走,却被近前的人一把拉住:“给神仙赎罪,给龙王谢罪!做了什么丑事都说出来,默默地许愿也行,快让龙王起程!”
那女人无可奈何,心里发怵,她连忙跪在了龙王面前,默许了半天甚至流下了眼泪。不过这一切她也是心甘情愿,谁叫自己昨晚做了丑事,谁叫自己跑在人群的最前头,出乖露丑,丢人现眼,龙王就最爱干净,龙王最见不得人们给他抹黑。这一切都是为了大家,也为了自己,人要生存,就得靠天,靠神灵靠大家,人活着一定要有人扶持、有人帮助、有人为你说话。自己做下了错事,就得承认,就得接受惩罚。知错改错,还是好人。
龙王得到了那女人的许诺,又轻松地上了路,打马扬鞭一路顺风,朝着五队的大道上进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