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羞于启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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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的建设步伐可谓之日新月异。从无到有,有了小学、中学、医院、商店、工厂以及各个机关大院。一座令人瞠目结舌的大礼堂也相继落成,像一尊天神般地矗立在大庙的北端,仿佛故意在和大庙竞相媲美,傲然屹立在小镇的中央,显示出新政权的力量。
可是唯独的一条丁字马路仍然是修修补补的土路,而我家这间避风的港湾仍然碍手碍脚地挡在路的中央。政府似乎没钱予以补偿,我家也无力搬迁新居,就这样一直僵持着。
自从小镇的大井枯竭后,居民们都在各自寻找水源。我和大哥也试图在自家门前打一眼井,越过马路是医院的后墙,寻里留有一隙空地,业余时间里妈妈主动翻地种上了一些蔬菜。为了解决水,我们决定在那块地里打井。决心已定,就开了工,每天起早摸黑连明昼夜地打,由一个圆心一直往下打,起初还是泥土沙砾,愈往下挖愈硬,尽是黄绿色的沙石,锹和铲再也无能为力了。于是又和人家借来了锤钻、凿子,真可谓是‘愚公移山’一寸一寸的往下凿、往下吊,寸土难移呀!每天都累得人满身是汗、浑身湿透。一连奋战了两个多月,井子已经三丈多深,可是仍然不见一点水的踪影,井下的石头也愈来愈硬,竟然成了花岗岩,一凿子下去只能碰下一个白印印,而且火花四溅。我和哥哥的手都打出了血泡、硬茧,血肉模糊了。请教了很多人,人家都说:“不要白费辛苦了,三丈多深早够深了,没水,西人的苦——白受啦!”没治,只得放弃,作罢。打了一眼枯井。
吃水的问题愈来愈难,远近都在打井,好几处都打成了枯井。不过天总是无绝人之路,我家南坡上的一眼井打成功了,而且井水还甘甜清醇。
每年春天,总要来一次轰动一时的“植树造林”活动,各行各业全民总动员,打着红旗,拿起锹镢,声势浩大的像一场战争。学校停了学,工厂停了工,商店、机关关了门,人山人海向着那片茂密的天然林挺进,像红军的二万五千里长征,翻越雪山、爬过草地。虽说没有那么艰难曲折,那么雄伟壮观,却也是浩浩荡荡,人头攒动。
已经好多个年头了,二区的茂密的柳林早被开发成一块块秃林,俨然像刚刚从剃头铺出来的人,到处是一片片狼籍的茬子地。到处是篝火,到处都在砍伐,过去的野兔不见了,凉盈盈的溪水也不见了,远近闻名的陶赖河也不流了,有的被分成了七段八个截,像一盘缠绕起来的线,从中被一刀剪断,只留下一些支离破碎的迹象。
小镇的四周不言而喻地变成了沙梁,不过人们并不觉得它可怕。人定胜天,人们把天然茂密丛林中砍伐来的树苗、柳条、荆棘、沙蒿一车车地洒在这片沙梁上。为了美观,各自挖空心思,把它们编排成各种绚丽多姿的图样,正方形、长方形、平形四边形,花花世界,美不胜收。假如你坐上飞机在高空看人世间的绿化造林,早把人类的美景编成了图画。
风季终于在人们意想不到中光临人类了,当人们安然无恙、安祥自得地坐进课堂、走进工厂、商店的时候,被植造在山梁上的树苗干涸了,柳枝成了枯枝,沙蒿成了蓬草,谁也不晓得它们能够支撑多久?只知晓人们统计在成绩单上的成千上万株林木,成百亩被人改造植被过的沙丘,甚至能够听到欢天喜地的庆祝,载歌载舞的欢庆,能够看到报纸新闻里的图片和宣扬和鼓动乃至吹嘘。却很少有人遗憾林子里的树殁了,林子里的林殁了。最让人奇怪的是过去人们习惯呼成的村名:三棵树、两眼井、柳树壕,竟然成了光秃秃一片,最能感受到的是风沙,风沙再也不听人们的劝阻,肆无忌惮地刮进了村庄、刮进了城镇,有人说这些年成天价的植树造林,怎么风沙却愈来愈大,简直太不像话了。出门时女人围上了头巾,男人们戴上风镜。
环境天天在教训人,人在斗争中相互的消灭,弱肉强食。天却不管人的尊贵与卑微、阶级的好坏,穿越过任何的界线,就俨如那太阳的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