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5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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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恋爱索然无味,当我们放弃的时候就会迫不及待的告诉所有人:恋爱不过如此,爱情让人乏味。我们是如此的自信,以至于忘了问一声自己:那是爱吗?
    ----孟露日记
    我没来得及问谢亦清留京指标的事情,因为那边似乎有人找他,甚至来不及的说声“再见”或者像别的恋爱男女一样“不行”“好吧”的缠绵一会儿就挂断了。有些失落的放下电话,将要爬上床的时候,谢亦清又来了电话,简单的向我道歉要我理解他。
    我问他是谁找他,他说是外面的朋友,叫我放心。然后开玩笑的说:“你知道吗?我们学校都是保密工作,将来一进单位所有档案都得销毁。如果有一天你突然收到8000块钱,那就是我捐躯了。所以,你得适应。”
    我说:“真的吗?这不是特务吗?”
    他笑着说,似乎很自豪:“放心,我才不会服从分配呢。你以为我现在挣钱为什么?那是要给自己赎身的。我才不会要父母的钱呢!”
    这是老调重弹了,但是最后那句信誓旦旦的“我才不会要父母的钱”却有振聋发聩的效果。我竟有些惭愧起来。
    这四年虽然自己也时不时的弄点零花钱,但是大多数时间都是爸妈在提供财政支持。比起下铺做家教挣奖学金养活自己的同学,比起为自己赎身的谢亦清,我似乎有些没出息了!
    年轻,最怕什么?最怕人家说她没出息。若是自己说自己没出息……在选择性遗忘之后,它就变成潜意识里一定要打到的东西。
    十多年后我才意识到,我是多么想证明:我,有出息!
    但是那天,我只是心情略好的放下电话,准备睡觉。可是传声筒里穿出大妈的声音:“502的孟露,502的孟露,楼下有人找!”
    我们学校为每个宿舍装了一个传声筒,大妈们就省得举着一个大喇叭不分昼夜的在楼下喊“某某某,有人找!”如果是认识的——尤其是男生,这些八卦不够的大妈还会扯着嗓子报出男生的名字。整个楼区都知道哪个男生找哪个女生了!
    公子润来女生宿舍很勤,据他说,只在大一那年被报了一次名。我注意了一下,还真是没有,不过我也常见他“笑面如花”的跟大妈聊天,原来是“□”!
    下了楼,找我的竟然是公子润。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同学们说他虽然是汉族,但是祖上似乎是蒙古那边的。反正,他能喝酒这方面和他的名字绝不相配。
    “什么事?”我裹紧风衣,下来的匆忙,里面还穿着睡衣——当然是捂得很严实的那种睡衣。
    “没事,找你出来走走。”公子润打了个酒嗝。
    我虽然和他亲近,却从没见他喝醉过。这应该归于他比较自制,很少在喝醉之后来麻烦女生。那些他交往过的女生们似乎也没有这方面的抱怨。
    “你喝了不少吧?我送你回去。”我向外走,他一声不吭的跟了出来。
    宿舍楼并不是常见的那种板楼,而是四栋大楼环在一起围成一个回字形。其中一栋楼两侧各保留四分之一,中间留空只在底部修成大门的模样,把这个回字形封起来。进门就是一个又高又深的大天井,说话回声极大。这样的宿舍楼,一座等于三座,而且那个大门是所有学生的必经之路,其他三座喽楼根本就没有向外开的门,所有的开放出口(除了安全出口)都面向天井,非常便于管理。管理员只要坐在大门口宽敞明亮的收发室里,对面是小卖部,连个公苍蝇都能拦住。尤其可恶的是,我们的这个大门竟然安了双重铁门!曾经有男生试图翻越这个铁门,打破管理员的五指山,可是只过了第一重,就被管理员拦在两重铁门之间。因为这个所谓的“门”是个非常宽阔的区域。内门一关,连管理员也进不了女生宿舍。
    学校建在海边的坡地上,从第一栋宿舍楼开始,一栋比一栋高。到了女生们居住的第四宿舍楼,那高高的地台足有一人半高,一层层的台阶铺陈下来,非常壮观。
    这个学校总共五栋学生宿舍楼,专科本科加起来占四栋,第五栋是硕士和博士,那就不算了。这四栋楼里三栋男生宿舍楼,只有第四宿舍是女生楼。而整个学校的男女声比例,是8:1。
    在这种女生严重稀缺的情况下,公子润竟然一个又一个的换女友,还没成为男生的公敌,真是天大的奇迹!
    公子润一路沉默,我也不知道说什么,胡思乱想间想起他的这个“本事”,忍不住乐了出来。这时刚刚走下宿舍台阶,冷风一吹,灌进肚里,颇有自食其果的味道。
    “这么开心?那个谢亦清还真有本事!”
    公子润开口不是好话,我说:“喂,谁像你满脑子都是谈恋爱,我是笑你!”
    “我有什么可笑?”
    “咱们学校就这一栋女生楼,你看那边三栋男生楼,这得多紧张的资源啊。你自己数数从大一开始换了多少个女友?怎么就没人蹦出来扁你?!”
    这个学校是从东北迁过来的,以北方尤其是东三省的学生为主。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事情太多太平常;俩男生好好的说着话,为了某个女生可爱不可爱可以突然报以老拳,甚至拿出压在铺下的片刀;;打完了如果还活着,勾肩搭背的一起喝酒,甚至忘了打架的原因都有可能。总之,这是一个雄性荷尔蒙过剩的学校。
    公子润说:“那有什么,你以为男生觉得为女生打架很光荣吗?”
    “书上都是这么写的。”
    “切!又是你那不入流的小说。都是什么东西,全是骗人的!”
    “你又没看过,不要乱评价。”
    “谁说我没看过!”公子润拔高了嗓子。
    我的声音更高:“你也看?”
    “嗯……”他咳嗽了一声,男生看言情小说在我们学校是一件可以媲美变性的事情,“三爷拿过来的,翻了翻,无聊!”
    三爷是他们宿舍的老三,我们班的另一个同学,山东的,个子不高,为了追女生什么都可以“牺牲”。
    “看就看了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斜眼看他,黑咕隆咚的只有一个影子。他住在一舍,离四舍还有一段距离,尤其是一个比较陡的上下坡,白天不知道谁把水壶摔了,玻璃碴子散了一地,在昏暗的路灯下闪着悠悠的光。我一边小心的绕开,一边说:“我们还看武侠呢,为什么男生就不能看言情?什么逻辑!沙猪!”
    “什么猪?”
    “大男子沙文主义,简称沙猪。”我脚上的拖鞋踢踢踏踏的磨着地面,在夜里显得有些过于响亮。
    “你去哪儿?”公子润突然问我。
    “送你呀!”
    “送我?”他笑了,“一舍半夜两点都进得去,你们四舍过了十一点连个苍蝇都过不了。现在十点半了,你送我?”
    他来的时候就已经熄灯(四舍十点熄灯),我没带表,估计也快锁大门了。
    十点熄灯后,为了照顾“某些”晚归的同学,管理员在十一点才会把小门也落锁。我们怀疑似乎因为她年纪大了睡不着才定这个时间。
    “那你来找我干嘛?”
    “我……”他犹豫了一下,“我给你打电话,你们宿舍老占线。你以为我愿意来啊!”
    这倒是我理亏,从八点半开始,谢亦清就和我煲电话粥。
    公子润继续说:“都快一个月了,你们宿舍每天八点半以后占线,找人都不方便,你自觉点行不行?不要总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行不行?”
    我发现自己很难对他生气,不管他说的多难听,我总是乐得不行:“管不着!我们离得远,你不能连这点权利都剥夺吧?”
    “你不是失恋了吗?”
    “哼,谁说的!他敢!”我又开始吹牛,“到哪儿找我这么漂亮可人的女孩子!”
    “那我怎么记得有人都急的差点哭了?哦,我知道了,你又上杆子追人家了吧?”
    等等!我突然警觉,什么叫“又”?我想问又不敢问,难道他知道我曾经……
    心里乱纷纷的,只能随口掩饰:“追不追是我的事。……追怎么啦,高兴就行!“一不小心,说了出来。
    公子润说:“切,我看咱们学校只有你厚着脸皮追男生!”
    这话太伤人了!尤其是他似乎知道点什么……
    有的女孩伤心了会哭,有的女孩伤心了会离开,我是伤心会愤怒的那种——混蛋兔崽子,老娘开开心心的多好,凭什么让老娘不好过!——然后就愤怒了。
    现在也是这样。
    “管的着!”
    管得着是我的口头语,具体内容视乎具体语境,比如现在,就是愤怒的意思——狗拿耗子你多管闲事,一点不带客气的。
    我和公子润之间头一次闹得这么僵,“我就是倒追了怎么地!我喜欢他,他喜欢我,两情相悦,互相开心。我就占着电话,我们宿舍都没说什么,你个??蛄跑到这里穷叫唤什么!有本事你让老娘喜欢你啊!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口不择言,完全以打击对方为目的。
    公子润冷笑道:“别说大话,你敢说你没喜欢过!”
    完了,他不仅知道,而且一直知道。
    又羞又臊,全部化成一腔怒火随着一口恶气从胆边横生:“喜欢又怎么样,老娘现在不喜欢了!我昨天喜欢吃豆腐,今天喜欢吃白菜,你能怎么着!公子润,做人要诚实,不要太自恋。天天看你,我都审美疲劳了!你以为你成熟有魅力,乳臭未干,充什么大头蒜!在学校里做个破学生会的,就觉得自己英雄啦!你连谢亦清半根毫毛都比不上,他自力更生不向家里要钱,你能做得到吗?他能在社会上左右逢源,开始自己的事业规划,你有吗?你不过是池塘里的小青蛙,抓了几个母蛤蟆就得意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最后一个比喻太损,其实我还有很多。但是公子润粗重的呼吸吓坏了我:“算了,老娘懒得理你!”连“拜拜”也没说,我撒丫子就跑。
    今天怎么啦?一边跑一边后悔,完了,和公子润算是彻底掰了!
    没人喜欢自责,我更不喜欢。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虽然今天的话重了些,但是公子润醉醺醺的把人家提溜出来,还拿那些陈皮烂谷子的事情刺激我,尤其是那句“厚脸皮”,简直就是骂我“不要脸”!我还是大姑娘,就算跟谢亦清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事,也用不着他来充当卫道士吧!
    整整一个晚上,我都在数落公子润的不是。可是,第二天早上我却发现自己做梦了,梦见公子润气势如虹的骂我,简直像我在骂我自己!
    按照梦都是反的规律,应该是我骂公子润——没啥气势;或者我们没有吵架——言归于好?吃着油条,脑子里都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和梦。破天荒的跑去上课,三爷吃惊的问我:“咦?孟露,这刚月初,你就没钱借书了?”
    我已经看过全班,公子润没来。心里惴惴不安,饭可多吃话不能乱说。人家嘛事没有找你来了,被你一通炮轰打了回去,还说人家是井里的小青蛙抓了母蛤蟆,真是——
    平常的日子,谢亦清并没有太多的介入我的生活。倒是公子润,事发后第三天再碰见的时候笑嘻嘻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甚至还跟我打招呼。
    不过,我却觉得我们之间似乎疏离了。
    心里藏不住事,憋了两天之后,我打算向公子润道歉。下午下课,我喊住他想请他吃饭,他直接告诉我:“有事吗?吃完晚饭再说吧,我现在有事。”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段姜从我身边走过,低声说:“公子润这两天似乎心情不好,我请他吃饭,你要不要一起来?”
    去不得也,哥哥!我真想唱上一嗓子。看着两人在楼梯口会合,肩并肩的下去,我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但是什么,却说不上来。
    心情非常不好,晚饭后在宿舍里等了一晚上,既没有谢亦清的电话,也没有公子润。那些言情小说突然没了魅力,我抱着字典,乱翻了三个小时。
    同学们回来,随着大家洗漱关灯,电话始终沉默着。
    从来没有等待过,从小到大都是漫不经心的做着每件事情,没想过成功也没想过失败,更没试图体会别人的感受。但是今天,我想起杨燃天送给我的那个纸条:“明天你来吗?”有些明白他的心情了。
    这是我从来没有回复过的纸条。
    那时候,杨燃天是学校里最牛气的男生,成绩最差,打架最强,有一个低我一级的学妹也看上了他。
    人家倒追。
    追的轰轰烈烈,追的世人皆知,甚至把我堵在了女厕所。
    宿舍里响着均匀的鼾声,下铺的同学可能太辛苦,营养不良,时不时的有磨牙的声音。我想起那个女生咬牙切齿且极力装作不屑的样子对我说:“杨燃天是我的,你离他远点儿!”
    我怎么回答的?“就算我让给你,他恐怕还是不理你!”
    我记得那天我其实气极了,但是那时候我竟然笑出来!不是大笑,微笑,和别的同学有说有笑的走出厕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紧接着是第三节课,我写了个纸条让同桌(他是杨燃天所谓的“马仔”,其实也是好朋友)递给杨燃天。纸上只写了两个字“分手”。
    什么好东西,值得让老娘被堵在厕所里?!难道为了杨燃天,我就要当着其他同学的面,和这个小屁孩大打出手吗?虽然我恨不得像小时候一样一板儿砖拍过去,但是那样就太没品了!
    十几岁的女孩子,叛逆的时候没有道理可言,甚至连爱情也可以不屑一顾!
    同桌自然看了纸条,没有送出去。第四节课用了整整一节课的时间,冒着被地理老师批的风险,低声劝了我一节课,要知道我们可是坐在第一桌的——那是老师的眼皮底下!
    磨破了嘴巴,最后我告诉他:“要么你送,要么我送,我送就说是你不干!”
    “别!那还不如我来,杨燃天让我看着你。”
    杨燃天是二班,我是一班。
    纸条送出去,下午下学,杨燃天拦住我的自行车说:“别理她,那是一个疯婆子。”
    我说:“我从不理她,我现在懒得理你!放开!”
    他抿紧嘴唇,扶在车把上的手绽开的青筋,“别胡闹!”
    我看见他的兄弟朋友散在周围,却都有意无意的往这边看,心里有些发虚,嘴巴却很硬:“放开!”
    他犹豫了一下放开手,我松了口气,骑上车子走了。
    见过有人被他打得鼻青脸肿,我害怕自己气头上这些不知死活的话得罪了他,也也招来同样的下场。的c8ed21db4f678f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Copyrightof晋江原创网@
    大约这样闹了三天,周五放学(那时候六天工作制),他就让人送来这张纸条,约我第二天周六晚上去隔壁政法大院。
    “明天你来吗?”
    我没回答,也没去。
    我用躲过一劫来形容这个选择。
    但是今天,我却觉得也许我去了,事情将会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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