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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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上,我都在拨那个长的不行的电话号码。
没有座机号,只有谢亦清的手机。我没要过他的座机,他似乎也没觉得应该给我。
北京的孩子都这么与众不同吗?我连呼机都没有。
201卡简直是天生磨人的东西,因为这东西,我都很少往家打电话。首先拨201*,然后等慢慢悠悠的提示过后再拨一串两三寸长的蚂蚁一样大的数字,再等提示,然后拨密码,还等提示,再拨区号电话,然后——
嘟……,“对不起,线路忙。”
抱歉,这不是对方的线路忙,这是201的线路忙,简单的说就是201没给你接过去。然后再重新开始。
你说线路忙你怎么不早忙?非等人家连电话号码都拨完了才说不行!就好比千辛万苦排着上厕所终于到你,着急上火的打开格子间大门的时候,清洁大妈蹦出来说:“不行,堵了,不能用!”
晚上九点半,上自习回来的人洗漱完毕,有人要给家里打电话。我抖抖酸涩的手指,从上铺把电话递下去。
小说总是这样的桥段:女的一回头,男的就在原地,永远傻了吧唧的等着。
这些都是扯淡!我已经打了八百次电话,算回头也回了八百次,谢亦清那个混蛋好像钻进了耗子洞,连屁都不放一个!
后来,我才知道小说没有说错,只是我看错了主角:在这场游戏中,谢亦清一回头,孟露在原地傻呵呵的站着。
第二天考试。收拾精神,还有很多事要应付。如果我们每天可以除了恋爱啥也不干,那也是一种幸福。所以,幸福都是遥远的!
尤其是面对英语老师,那简直是噩梦。
按理说过了六级就不用再死去活来的学英语了,可是英语老师神经兮兮的要“鞭策”一下大家。鞭策就算了,要命的是成绩算作期末的一部分,这部分是多少她又不说。害得我盘算了半天,终究不敢横下心说“不要了”。
找个角落坐下,公子润就坐在中间靠前的位置。这个位置是他自己挑的。我撇了撇嘴,这家伙真能以权谋私:前面是全班听力口语最好的女生,后面是全班语法作文最好的女生,除了老师,连学校大门口的石狮子都知道他想干嘛。
题目一般,半个小时就做完了。干干净净的桌面让人看着别扭,拿出圆珠笔,用功的练我的篆书:“昨夜饮酒无度,沉醉不知归路。误入草丛深处,呕吐,呕吐,惊起男女无数!”
这是大一时看见别人留在课桌上的,颇为惊艳。后来为了让大家都来“惊艳”,只要有机会我就左提右写,广为传播。那时,也没有人告我侵权。
正体会词中意境,眼角扫见公子润前摇后晃,忙活的不行。再搭眼儿看老师,老师正托腮看着窗外,做发福林青霞状,这种监考也能“鞭策”,真能玩儿人!
没一会儿,公子润就托着腮帮子消停下来。用脚趾头也知道他把前面的听力部分抄完了,后面那个女生正在答题,公子润得等她答完之后才能完成“自己的”答案。
按照我的推测,这件事会在大家交卷前后出现。所谓浑水摸鱼,只要不抄错ABCD的位置,这次考试,公子润肯定能过。
大学就是这样,认真学的能过,不认真学的也能过。只要你有十八般武艺,老师通常乐意看你如何发挥。至于发挥不好,那就相当于比武认输,谁也没办法。如果你学不好,“技术”也不好,老师也不会待见你。这种人一般充当“鸡”的角色,经常被刀砍得血淋淋的,去吓唬永远也吓唬不住的“猴”!
我推开试卷,想起了谢亦清和那个“北京一夜”。
那只死鸟不知道在干嘛?他不是喜欢自己么,别人喜欢的,都巴不得天天黏在一起,他却这么久都不接电话,真是太特别了!
捞出笔,想画出这个人的相貌,脑子里一片空白。用尽力气,只想起昏暗灯光下,那张和铁饼一样的脸。
有个问题一直在反复出现:经过那样一个晚上,我算不算失贞呢?将来万一嫁给别人,这种事要不要坦白呢?
一时竟似回到古代,如闺中偷情的小姐,翻来覆去隐隐有内疚暗生。
考完试,按照惯例,班长要带个人去老师家“走走”。
我被点名:“英语老师最讨厌你不上课,借这个机会去给老师认个错,老师心情会好些。”
公子润在旁边煽风点火:“对,这次六级咱们班只过了两个,其中一个就有她。英语老师以前不是说谁过她都过不去么?她这一过,老师肯定觉得丢面子。我看这次考试就是老师想着法的教训她呢!让大家替她背黑锅,她不去谁去!就她去,老师说她一顿,心里好一些就没事了!”
公子润说话总是笑眯眯的,眼睛眯缝起来,谁也看不出生气。就是这番言辞激烈的话,听到我耳朵里竟然还能受用!
我没争辩,因为事出有因。
那时,我要参加市里的一个活动,大概一个学期没上英语课。那次活动挺大,搞得我在全校也小有名气,期末的时候系里的陈书记特意跟英语老师说明情况,让她期末考试的时候不要为难我。当时,公子润私下里告诫我说:英语老师最烦这种打招呼的方式,因为这显得她觉得自己的课不受重视,让我小心不要被她抓了把柄。期末考试顺利通过,但是转过来再开学,第一堂课她就点我的名让我回答问题,虽然我答对了,她却沉着脸说:“你不要觉得你聪明就不用来上课,英语不是靠聪明能过的!我教了那么多学生,过六级都得用功。就你这样,谁过你也过不了!”
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我也是有自尊的。冒着挂红灯的危险,我赌气再也没上英语课。据说签到的时候都是公子润帮我打的掩护,不过公子润从来没提过。他也没再要求我上英语课。六级考试时,第一次全班二十多口,过了六个,我以六十分的成绩忝列其中。用一种极为滑稽的方式,向英语老师报了一箭之仇!
恩怨即了,我就没必要再执着于名义。
简单的嘟囔了一句:“我也在学啊!”看一众“小人”根本不听只好说,“好啦好啦!我去就是了。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水果钱我出了!”
每次去老师家,都要买些东西,一般是用班费,我出钱不是我富有,只想秀一下自己的诚意而已。我有把握能过,别人未必。他们还指望这次敲门能带来积极的后果,我当然要做足场面,不能让人家有口实责备我什么。
事情果如公子润所料,老师“语重心长”的教育一番,我除了频频点头就是低声应是,眼瞅着老师的脸上雨过天晴,我和班长互相看了一眼:有谱!
你以为大学里考试成绩就是卷面答题吗?太幼稚了!
分分分,学生的命根儿;考试考试,老师的法宝!要是只凭着卷面的题,那还算什么法宝!
你看大学里多少聪明不学习的主儿,要是考试这么单纯,那还不反了天了!
老师说了三个钟头,再加上中午班长公事私办,拽着我在校外的露露酒家餐了一顿,等我准备回宿舍的时候,刚刚吃过晚饭。
走到宿舍的小卖铺前,我犹豫了一下。这里不需要201卡,但是平常排队的人很多,我等不及。今天不知道抽什么疯,竟然一个人也没有。脚后跟一拧钻进去,拨了那个熟的不能再熟的号码:嘟——,通了?
不是不在服务区吗?
我也不敢太指望,谢亦清课余打工,电话不能久关,之前也曾通后被挂掉,我等着那“咔哒”一声。
但是,“咯哒”——接电话的声音!
有人接了。
“啪!”我却习惯性的放下电话,准备重播。
那边最后竟似有人声!
糟了!谢亦清接电话了!
我的手指有些哆嗦,好比六级知道自己过了似的,赶紧又拨了一遍。
等啊等……
“什么事?”谢亦清的声音传过来,似乎很疲惫。
所有的等待和期望在这一刻全部实现,一时间,我竟忘了自己为什么给他电话!
那边还在追问,我只好期期艾艾的说:“嗯,我、我回来了,给你打个电话。没事,路上挺安全的。”
“我这两天没带手机,宿舍电话坏了。”谢亦清声音很淡。
我几乎可以想见他那副可有可无的样子,那天下午谢亦清的神色又浮现在眼前,让我觉得自己是条巴巴望着主人给口饭吃的小狗。
“这样啊!没事。……我还要上楼,先挂了。”
我挂掉电话,站在小卖铺里发愣。
“怎么?给谁打电话,我们进来你都不理?”又是阴魂不散的公子润,不过他旁边不是那个小女孩,而是段姜。
我冲段姜点点头,然后翻了公子润一个白眼儿:“凭什么理你?要不是你,我今天能被老师尅一顿?!”
冤有头,债有主,就是他把我推到为全班同学“就义”的境地。
段姜买了些零食,公子润看了我一眼,笑嘻嘻的跟着段姜出去。临出门的时候,段姜突然扭头对我说:“孟露,你不一起走吗?”
我连忙摆手:“不了,不当飞利浦。”
凭着多年的交情,我觉得公子润似乎有话要讲。但是那家伙总是神叨叨的,一个眼神谁知道是什么!我又怕自己会错了义被他笑话,只好装作很馋的样子,挨个儿仔细的搜罗着小卖铺里的东西。
男生只能送到女生宿舍的门口,公子润一会儿就回来了。一会来就让我跟他出去转转,果然有事。
到了外面,公子润问我:“你这两天怎么了?我看你心不在焉的。连挨尅这种事都愿意做?”
听听人家,再想想刚才谢亦清那德行,我真不知道什么叫贴心!心里酸溜溜的,干脆蹲在地上,把脑袋埋起来。平静了一下,倾诉的欲望如潮似浪,千言万语凝成一句,我说:“我失恋了。”
空气突然有些异样,我觉得不对劲,赶紧抬头,那家伙还站在那里。夜里看不清神色,我只知道气场不适合继续说下去。
良久,那家伙竟然“嘿”的一声笑了出来:“真的啊?你……还能失恋啊!”
这是人话吗?
我决定把这家伙从贴心人名单中踢出去:“我是女的,有人追自然有人甩!失恋很奇怪吗?!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帮你追了那么多年的女孩子,现在我晕菜了,你给我出个主意行么?”
公子润搓了搓手,低声嘟哝着:“我、我能出什么主意?这都是……什么事啊!”
我拧紧眉头,许他一个又一个换女朋友,自己失恋一次就不成事儿了?什么叫“什么事”?这又不是初中!
“没事!”怒气脱口而出,“谢了!我自己行!”
走出一段距离,按照一般言情规律,男的(哪怕是配角)都应该追过来说点什么。可是我身后静悄悄的。扭头一看,鬼影子都没有!公子润跑的比我还快!
“忘恩负义!再帮你我就是——”我想发个恶誓,临到结尾又刹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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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哪天自己冲动起来又和他说话,那不是自掘坟墓嘛!算了,第一天和他在一起就没指望他什么,这次是被谢亦清冲昏了头,根本就不该告诉公子润的。
回到宿舍,已经熄灯。
同宿舍的女孩说:“孟露,刚才你同学找你。”
“嗯,谁啊?”
“他说他一会儿再打。”
道了声谢,我以为是公子润装神弄鬼打骚扰电话,也没多想。拿着牙具到水房洗漱,刚刷完牙,就听楼道里有人压着嗓子喊:“孟露,快点儿,电话!”的74071a673307ca7459bcf75fbd
顺手擦了把脸,踩着湿漉漉的拖鞋踢踢踏踏的走回宿舍,拿着电话刚“喂”了一声——
“是我!”谢亦清!
突然捂住电话(这是我跟电视学的),做贼似的看看四周——舍友们都睡了。这才小心的把电话线拉到门外,关上门,蹲下缩成一团低声说:“啊,是你啊!什么事儿?”
我已经忘了他屡次挂我电话,不理会我是否安全回校的不负责任的事情。满脑子都是柳暗花明的“得意”——谁说我没人要,谁说我不是事儿,谁说我那个啥啥啥!
谢亦清说:“没什么,看你回宿舍没有?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唔,有点事。同学找我有点事。”
“哦,刷牙了吗?”
“刷了。”
“洗脸了吗?”
我摸了摸脸,还没用洗面奶,算了吧不用了,“洗了。”
谢亦清沉默下来。
我赶紧问:“你刷牙了吗?”
……
就这样轮回了一圈之后,我们再度无言。
“早点睡吧!”谢亦清终开金口。
我也做乖女儿状:“好的。”
放下电话,我能看见自己颧骨上的肉因为咧嘴而向眼皮下面供起。哼!谁说姑奶奶会失恋?看,这不是手到擒来么!
这天晚上,我睡得格外折腾,竟然梦见谢亦清帮我写作业!梦里面,这家伙一边念叨,一边写,我就像白天在英语老师那里一样低头等着人家把作业做完。没想到,他做的相当不错,高数老师一高兴,把我叫上台给大家演示解题过程!
这我哪里会!一惊——
吓醒了。
外面传来早操的声音,又是一天。
谈恋爱就像坐过山车,忽上忽下的。孟露想:自己做过山车的时候,每次下来都要吐,这次不知道啥时下车?会不会吐?
每天晚上七点,谢亦清都会准时打电话进来。新鲜了几天,我又故态复萌,昏天黑地的看小说了。
谢亦清听我接电话的口气有点心不在焉,似乎有些不高兴,“你又看小说呢?不务正业!作业写了吗?今天又逃课了吧!唉,你怎么这么不努力。我们现在为了争取留京指标,别说逃课了,连作业都不敢做的不好。”
留京指标?
这是我第一次接触这个名词,“什么事留京指标?”
我知道小时候妈妈买菜要票,买蛋糕要票,我理解指标就是票。现在还有“留京的票”?
谢亦清对我的问题嗤之以鼻:“那么多人要进北京,哪儿能都进来!当然要挑选一下才可以。不然,你以为我拼死拼活的上学读书为什么!”
为什么?我记得你的来信里说,是为了和我一起上学。显然他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