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江陵卷 第九章云梦大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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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穿过纪南城时,远远地便看见城墙上已经换上了西梁国的旗帜,看来嵇隐和独孤顺所料不错,纪南城已经收回梁国手下。
之后再走一个时辰三人便到了江陵城东北的湖泊群,潮湿的水汽隔着很远,便能闻到,待走到湖泊近前,一座巨大的湖泊出现在眼中,顿时豁然开朗。
嵇隐跟他们两人介绍道,“这是一片湖泊群,名为云梦泽,我们又叫它云梦大泽。先秦以前,云梦地域相当广阔,曾有一座湖名“云梦泽”,方九百里,浩瀚不见边际。不过后来由于汉水和长江所带来的泥沙填充,云梦便渐渐缩小了,云梦泽也渐渐化作了几座湖泊。你们眼前这座湖名为“长泽湖”,是云梦湖泊群中最大的几座之一,我嵇氏位于云梦泽深处的一座山谷里。等会儿我们先坐船穿越长泽湖,上岸之后还需再穿越几座小湖泊才到我们嵇家所在。”
凤鸣道,“你们嵇家真是隐得够深的呀。”
此时已过午时,但三人没了干粮,幸好嵇隐之前跟他们说过了纪南城不远,就可以坐他们嵇氏的船走水路,三人可以在船上吃点东西,不然三个十七八的大小伙子大半天不吃东西可挨不住。
到了长泽湖近前,在西边的渡口停着一排舟船和两艘三层木船,那两艘大一点的船上面插着家族旗帜,上书一个“嵇”字,几个身穿白领淡青色竹纹绫衣的嵇氏年轻子弟守在渡口。
凤鸣兴奋道,“嵇隐,那是你家的船?”
嵇隐道,“没错。因如今是战时,流民多,我嵇氏会派出一些子弟到附近收容一些流亡的百姓,这些船只便是用来运送流民的。此战以前,江陵繁华热闹,长泽湖周边有百姓在此摆渡,供城里富贵人家游玩,或是方便长泽湖周边的乡里去江陵城做点营生,而我们嵇家的船平时主要用来运送家中子弟外出或是行商用。”
凤鸣有些意外,“想不到你们嵇氏还是行善之家,比起你们嵇氏的作为,我之前所为便算不得什么了。”
嵇隐道,“我嵇氏世代居于此,能做的,也不过是照顾一下周边乡邻。”
三人出现在嵇家子弟眼中的时候,只见那些年轻人齐齐向这边恭敬行礼,“拜见少主!”
其中领头的一位二十几岁的嵇氏子弟走上前来,“阿隐,你回来了,此行可还顺利?”
嵇隐点点头,“还顺利。”而后向双方介绍道,“之痕,独孤兄,这是我堂兄嵇念,念堂兄,这两位是天星阁的凤之痕和独孤……”嵇隐竟一直忘了问独孤顺的表字。
独孤顺接话道,“我字穹宇,独孤穹宇。特来拜访嵇家家主。”
嵇念看向这两个年轻俊秀的少年公子,热情施礼道,“欢迎二位,还请两位公子和阿隐先到船内休息。”
正说着,一个十八九岁身穿青色布衣的少年从船里走了出来,看到嵇隐便满脸笑意地走上前来,“公子,看到你平安归来小人可算放心了。”正是家中负责伺候嵇隐笔墨文书的小厮流觞。
嵇隐对凤鸣二人道,“这是我的书童,流觞。流觞,这两位是我的客人,凤公子和独孤公子,你去安排两个房间给两位公子安顿一下,再准备些饭菜。”
流觞回道,“公子你们这是还没用午饭吧,我马上去吩咐厨房。”
流觞应下后便对船舱内伺候的下人吩咐了一声让厨房准备饭菜,嵇隐特意向他交代一声多煮点饭,菜也多做一点。之后流觞又领着几人上到三楼,流觞带凤鸣和独孤顺先到房间内安放行李,让二人在房内休整一下,大概一刻钟后到三楼大堂用饭。嵇隐则和嵇念到三楼的小厅里说话。
嵇隐问道,“念堂兄,这两天流民应该比较多,你们这边有没有什么意外状况?”
嵇念回道,“昨日纪南城被南陈军队占领后,派了一些军队到周边乡里抢粮,我这个点离纪南城更近,这两日流民确实多了许多,上午已经送走一趟了。最近流寇山匪也多了起来,专门对这些逃难的百姓下手,或是抓回去当苦力,或是杀人劫财,我们这两天发生了几次小的战斗,遇到的都是一般的武夫,只有几名外姓弟子受了点轻伤,已经送回去养伤了。”
嵇隐已经料到这种情况,并不意外,“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嵇念感慨道,“看到这些突遭横祸朝不保夕的流民,才知道生在嵇氏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我们也不过是为乡邻尽绵薄之力,只盼这场仗早点结束才好。”
“不会太久的。宜都郡和北周的援军都到了,陈国军队若不能在这两日拿下江陵城,就会选择退军了。”
“那就好。”
嵇隐问道,“你们这一趟是何时到的?”
“午时正到的这,嵇璨和嵇琰带队出去才一个时辰,估计至少还要半个时辰才能回来,阿隐你既然带了客人,那要不要我先送你和客人先回竹海?到时候让嵇璨、嵇琰带乡里乘另外一艘船回去。”
嵇隐摇头,“不必,如今流民多,到时怕一艘船太挤,我这边不着急,等嵇璨和嵇琰他们回来,再一起启程。”
等凤鸣和独孤顺稍微收拾了一下后,流觞便过来请他们去用饭。两人到大堂的时候,嵇隐已经坐在长桌的主位上等他们了。
二人在嵇隐两侧分席坐下,嵇隐道,“船上简陋,饭食简便,见谅。”
虽然准备得有些仓促,而且船上确实不准备太多食材,但每人的面前还是摆了四菜一汤,两荤两素,比一般的分餐分量要多不少,菜色也还算精致。
凤鸣赶紧拿起筷子,端起米饭先往口里扒了三大口,才开口道,“我现在饿得白馒头都能一口气吃十个,有白米饭,还有菜,已经很好了。嵇隐你别瞎客气了,赶快吃吧。”
嵇隐昨日就见识过凤鸣的食量,指着桌上一个竹桶说,“这里面还有很多饭,菜不够厨房里还有,你们随意。”
凤鸣抽空回了句,“不会跟你客气的。”
十七八的大小伙子,身体还在发育,三人又都是习武之人,平时消耗也多,正是能吃的年纪。嵇隐和独孤顺尚还能保持餐桌礼仪,嵇隐也习惯了控制饮食,吃完面前的饭菜便不再添置,独孤顺看着吃饭斯文,但是速度却很快,吃的也不少,和凤鸣两人不仅将桌上那一大桶饭吃完了,还重上了一桌菜。当然也是因为今天过了饭点,有点饿过头的原因。反而凤鸣比起昨晚一个人干掉七斤牛肉,三斤牛排,今日已经算是很克制了。
三人吃饱后,流畅给他们泡了茶消食,三人围坐在三楼甲板上的矮几上,边看风景边喝茶,午后的阳光洒在身上,还颇有一种慵懒闲散的惬意。
凤鸣靠在椅子上,甚至有些犯困地说,“吃饱饭再晒个太阳,可真是舒服啊。”
嵇隐笑道,“之痕你吃饱了么,我看你比昨天吃的少好多。”
凤鸣哼哼道,“昨天是心疼我的十两银子买的牛,十两银子才吃一顿,可不得吃个够本。平时我就吃这么多就行了,不过我的胃与一般人不太一样,再一倍的量我也能吃下去。”他师父总说他是个饭桶来着,他只是比一般人能吃了一点而已,还不是因为小时候给饿怕了。不过昨日确实吃得有点撑,半夜可难受死他了。
独孤顺瞥他一眼道,“这可真是天赋异禀了,说不定上辈子还是个饭桶精。”
凤鸣听到前半句,还在“那可不是”地得意,听到后半句就被踩到痛脚了,“好啊,师父骂我是饭桶就算了,你个臭小子,居然也敢这样嘲笑你师叔,看我今日不好好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叫长幼尊卑!”
凤鸣冲过去一掌挥向独孤顺,独孤顺早就见机躲了开去,凤鸣再追,独孤顺又跃上了船舱顶,两人在舱顶你追我赶,原本凤鸣还是只想随便揍独孤顺两拳就算了,但是一直摸不上独孤顺的衣角,也开始较起真来。
独孤顺以前没什么玩伴,但天性要强不服输,绝不吃亏,凤鸣来追他他就偏不让他追上,凤鸣出手打他,他必要还回去。
两人从甲板追到船舱顶,又从绕上了船帆,凤鸣拉着帆绳一下子跃到了独孤顺面前,两人交手了几下,在不动用内功和兵器的情况下,打了个势均力敌,两人一边打一边向桅杆顶爬去。
“哈哈,师侄,看看我俩谁先到顶。”
“幼稚!”独孤顺嘴上说着幼稚,手脚却不停。
嵇隐坐在甲板上,边喝茶边浅笑看这两个年纪不小的人打闹。
独孤顺一脚踢中凤鸣小腿,想借力一举登顶。
凤鸣多鬼精的人,看他出招就知道他的打算,一把扯住独孤顺的腰带就想把他扔下去,独孤顺一个转身挣开,一掌拍在帆上,借势跃起,又一脚踏在凤鸣肩上,凤鸣肩膀一甩,想把独孤顺甩下去,但是独孤顺已经借力跃起,稳稳地站在了桅杆顶端。
凤鸣原本被他踩在肩上要往下沉,他赶紧用手扶了一把桅杆,而后一个翻身,凌空一跃,一脚轻踏在了独孤顺的头上。
独孤顺当然不可能让凤鸣踩在他头上,凤鸣也就在他头上待了一瞬就被独孤顺跃起一个翻身,凤鸣不仅被顶了出去,还被独孤顺用脚踹脚心,把他往湖中央踢去。
凤鸣身子被踢飞了十几丈,离开楼船向湖面飞去,凤鸣赶紧使出御风逍遥游的轻功,足尖在水面上一点,便凌空飞了回来。
还没落在船上,便对已经坐在甲板上的独孤顺大笑道,“哈哈哈,师侄你踏桅杆,我踏着你,还是我赢!”
独孤顺心中不服气,面上却很淡然,“无聊。”
凤鸣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实心思敏感,对人的情绪有着野兽的直觉,他一眼就看出独孤顺心中的不服,大笑着坐到独孤顺身边,“师侄啊,输了就是输了。愿赌服输。”
独孤顺用肩膀把他撞开,“之前说的是谁先爬到顶谁算赢,我先你一步。”
“头顶也是顶,怎么不算?”
凤鸣还在狡辩,嵇隐正准备开口劝一下,就看到天空中传来一声长鸣,而后便见天上绽开一朵青紫相间的竹枝形状的信号。
嵇隐看到后立马站起身,神色凝重道,“之痕,独孤兄,这是我嵇家弟子发来的求援信号。”
正好留在岸上的嵇念也马上对着船上的嵇隐道,“少主,看信号的方向,应该是嵇璨那边遇到了麻烦,我这就带人过去支援。”
嵇隐对嵇念道,“念堂兄,你先带人过去,我随后就到。”而后转头对凤鸣二人道,“应该是护送流民的途中碰到厉害的江湖贼匪了,我得过去帮忙,你二位先在船上等我回来。”说完便准备飞身跃下船,被独孤顺一把拉住胳膊。
“你还有伤在身,你们嵇氏子弟遇上的应该不是一般的江湖人,以你现在的状态未必能应付。”独孤顺看嵇氏子弟应该武功都不差,既然要求援,要么是遇到的敌人人数众多,要么有武功高绝之辈,绝不是能轻易打发的。
嵇隐有些诧异独孤顺会关心他,不过也没时间在意这些,“独孤兄,我嵇氏在这一带有几处布点,收到信号的嵇氏子弟都会赶过来救援,信号发射的位置离我们这里最近,我先去支援,很快便会有其他人赶来,你们不必担心。”
凤鸣道,“那怎么行,”说着抓过嵇隐的手把了下脉,“你这是受了内伤,现在最忌运功对敌,你放心吧,我去替你看看,你和我师侄留在船上,如果我都对付不了,你们两个去了也没用。”而后也不等两人回应,便跟上了嵇念,当先向信号处赶去。
嵇隐拉开独孤顺的手,“独孤兄,不管怎样,我还是得去看看。”
独孤顺点头,“行,那我也跟你一起去。”
嵇隐和独孤顺也纵身下了船,跟在了凤鸣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