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故人 第29章 摒门户恩师授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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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人等将山道略略清理一番,又收拾起各种用具。早在双方动手之际,三名车夫便已跑开去寻洞觅石地躲藏,这时一个一个慢慢回来,见那马车既损,马匹也尽数毙命,众人只得重金打发他们回去,然后自拆下些厢板、车轮,搭成一辆手推的木板小车,仍旧让秦云鹤躺在上面。
一切收拾停当,众人复又启程,孟叔南与崔泓轮流推车,余人自步行。秦夫人向来养尊处优,略走了几里便叫累叫苦;又因萧承影失踪,必道是五毒教的人救了他去,便又恶言恶语咒骂丝桐,一路吵闹不休。
当晚,众人在山道边寻了一处空阔的所在,早早生火造饭,预备歇息一晚。饭毕,悟晴师太自去僻静处打坐修习,几个年轻人在避风处安下几个干草铺,将秦云鹤安顿好,便围着篝火闲聊。
秦夫人卧在草铺上,但觉寒湿之气阵阵透骨,哪里受得了这行旅之苦,不免又开始怨骂丝桐。丝桐欲要照料,秦夫人又嫌恶不许;丝桐只得沉默,独自往山林里走了。秦夫人骂了一阵,转而又叹在秦家多少男女服侍,如今如何凄凉,不几句便哭起来,且哭且骂。
众人原本同情她家里横遭惨祸、夫残子亡,然而一路上见其为人可鄙,满心恻隐早换作了厌恶,因此谁也不搭理。秦夫人说到最后见无人理会,只好叫到:“哎,我正口干舌燥,谁倒碗水来?还有浑身痛得厉害,也没个人敲捶。”
众人只当没听见,秦夫人忍不住抱怨到:“现今愈发连说话也没人应答了!两个年轻丫头,一点不懂敬恤老前辈!”
薛凌湘听见,哪能有好性子,回头便斥道:“呸!你也就当得个老字,算哪门子前辈?我们好心可怜才肯帮你,你还当我们是你家生奴婢了?要使唤人,现放着有个媳妇儿呢!真是好笑!”
秦夫人又气又悲,但深感势孤,不敢得罪了她,只得小声碎碎念叨,且躺下休息。
五个年轻人便又自顾聊天,说起白日与五毒那一战,都是惊心动魄,又不解五毒教为何不顾性命前来劫杀,纷纷猜测。正说得热闹,忽闻悟晴师太唤两个女徒相见,薛、沈二人忙去见师父。
悟晴师太端坐在一堵山石后,依然闭目打坐,听见二人脚步声近了,开口说道:“今日可知江湖凶险了?”
薛凌湘答到:“可不是么!五毒教真是诡异,那些人怎么都杀不退,折手断脚都不知道痛,个个像鬼一样!吓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悟晴师太道:“到底都是血肉之人,有什么好怕?”
薛凌湘扁嘴说道:“师父您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自然不怕的,我又没见过这样的妖怪!”
悟晴师太微微笑道:“看你平日胆大妄为,临事却是不行!红露倒还沉稳些,只是也慌了手脚。”
薛凌湘插嘴到:“师父,你是没见她后来手脚发软,一直哆嗦,也是吓的呢!”
悟晴师太仍对沈红露道:“那黑衣人突袭时,你若是觉得敌不过,只以流水诀让开就好。”
沈红露道:“弟子慌得很,一时竟忘了。”
悟晴师太叹道:“你们拜入峨嵋派时,还是两个小女娃呢,一晃都十几年了。可惜师父这些年一心钻研医药,没有好好传授你们武功。如今风云剑法才练了不到三年,也就一套入门的峨嵋剑法还使得。”
薛凌湘打断道:“师父,还有渡元功、莲花心经、飘雪穿云掌、不灭心法,我们练了许多,怎么都不算?”
悟晴师太道:“那些都不算正经功夫,咱们峨嵋派武功的精要,还在剑法上头。”
薛凌湘道:“女儿家学点功夫防身就好了,难道还要练成天下第一呀?”
悟晴师太道:“你这点微末功夫,防身也不够。”不容她再插嘴,继续说到,“五毒教此刻虽退去,不一定什么时候又会来。到武当山还有十余天,路上我新传一套‘峨嵋十三绝’,你们好好练。临阵磨枪也好,还不知有多少风波等着呢!”
话毕,悟晴师太便教二人练剑,刚演示一遍,忽又想起事来,吩咐沈红露:“易姑娘呢?去找她来。”
不多时,丝桐便随沈红露来了。悟晴师太也不多言,只道:“峨嵋山风景绝佳,自古著名便有‘十胜景’‘四奇观’之说,‘峨嵋十三绝’正是我派祖师从这些景色中悟出来的,总共十二式,全是峨嵋剑法的精粹。你们看好,这第一招叫……”
薛凌湘吃了一惊,打断悟晴师太:“师父!你要把我们峨嵋派的剑法教给这个小……外人吗?”
悟晴师太淡然说到:“万一有强敌来袭,我们也好多一个人相助。这时讲什么门户?”
“可是……”
悟晴师太截到:“既然同路,便得相互扶持。”
薛凌湘大声道:“那还不如教授给武当派的师兄!大家都是名门弟子,素有交情,况且根基也好。”
“好了,仔细看着!”悟晴师太再不容弟子质疑,“这‘圣积晚钟’,起手时剑尖平指,须肩带臂、臂带肘,这样转腕斜收过来,再挽剑花挑出去……”她性情虽温和,却自有威严,薛凌湘虽然忿忿不平,只不敢再多话,只得用心学剑。
从这天开始,一干人等晓行夜宿,在山野跋涉。每晚赶在日落前寻个安全处歇下,悟晴师太便教三个女子修习剑法。武当派三人知她们传授武功,都谨守规矩不来窥看,倒也自行去操练玄武剑阵。
到第四日上,悟晴师太将“峨嵋十三绝”教到最后两式。丝桐问到:“师太,这剑法只有十二式,为什么名字却叫‘十三绝’?”
薛凌湘斥到:“你只管练就好了,打听那么多做什么?”
悟晴师太却细细答到:“这剑法原有十三式,那最末一式‘万灯朝佛’,乃是对应峨嵋山金顶上一种唤作圣灯的奇观。可惜那样景色寻常难以一见,这招剑法也着实缥缈繁奇,难悟难解,因此数代之后竟失传了,‘峨嵋十三绝’便只剩下十二式。”
薛凌湘跌足恨道:“可惜!可惜!最厉害的招数竟失传了!”
悟晴师太叹到:“我太师父也深以为憾,于是自创了一招‘三峨霁雪’,想将‘峨嵋十三绝’补足……”
丝桐听到“三峨霁雪”,心头不禁一跳,但觉一阵伤痛,忙定神聆听。
“‘峨嵋十三绝’一招比一招奇绝,且能够相互随心变换、或又合而为一,高深莫测。‘三峨霁雪’虽也精妙,但始终与前面十二招格格不入,我太师父自知无法与祖师传下的剑法相提并论,故这‘峨嵋十三绝’仍是少了一招。”
丝桐叹道:“不知那圣灯,到底是什么样的奇观呢?”
悟晴师太答到:“传说是深渊谷底飘起成千上万盏点点浮灯,悠悠荡荡,直飘到金顶普光寺中菩萨像前才消散不见。不过我在峨嵋山上住了三十年,从来也没见过。”
闲话已毕,三人将招式学会,薛凌湘与沈红露便相互拆招,丝桐只得独自在一旁习练。自打小时候学了“三峨霁雪”,丝桐没事便以木代剑修习,早已纯熟无比,只是她既无内功,单有一招,实际全无用处。谁知今日练起这“峨嵋十三绝”,倒好似皆由“三峨霁雪”生发开来,许多关键稍悟便透。
原来那太师父也是天纵奇才,虽说他自创的“三峨霁雪”与那十二式绝招难以相合,但却将其中的精华融贯为一,修习起来一通百通,少了无数难处。薛凌湘与沈红露未曾练过“三峨霁雪”,哪有这般好处,只觉关碍重重,全不如丝桐进境神速。
悟晴师太不知就里,还道丝桐禀赋过人,不由生起惜才之心,私下竟将一些运气行息的内功法门也教给了丝桐。须知武林中的门派都是各以独门秘技立足,绝不肯将自己的武功传授外人,即使不得已透露了招数,那内功心法却是万万不教的。悟晴师太此举,摈弃门户,实是厚爱丝桐。丝桐也不懂这些,只管苦学。
那一日,丝桐独自练剑,一路剑法已得心应手,而薛凌湘与沈红露拆招时却仍嫌生涩。薛凌湘早就不满师父将本派剑法授与外人,尤其还是一个她最最不齿的“小荡妇”,今见丝桐进益极快,更加妒恨,瞅人不备,忽然横起一剑直刺丝桐。
丝桐猝不及防,慌忙往侧旁跳开,回手挡了一剑,自然而然便是半招“白水秋风”。薛凌湘见她使得如此顺手,心头愈发恨起来,口中叫到:“我来跟你拆招玩玩!”手中将“峨嵋十三绝”一招一招使了出来。丝桐还当她只是玩笑,便打点起精神,也以“峨嵋十三绝”还击。
两人拆了数招,薛凌湘自觉远不如丝桐融会贯通,便潜运内力,忽换做一套“风云剑法”来。这风云剑法乃是从峨嵋山的清风流云中悟出,招式轻灵飘忽,九虚一实。丝桐但见四周剑光闪闪,寒芒逼人,却不辨何往何从,不知怎生应付才好。
丝桐一时心中着慌,手脚便乱了套,剑招顿时七零八落,忙叫到:“姐姐好剑法,我敌不过了!”
岂料薛凌湘喝到:“谁是你姐姐!”不但不住手,招数反而进得急了,剑剑都刺向丝桐要害,丝桐惟有勉力招架。她并无内功根基,但觉薛凌湘的剑越来越凌厉,自己的手臂则越来越沉重,相斗稍久便力竭气短,不禁连连后退。
沈红露在一旁看得惊心,连忙劝道:“师姐!她不是你对手,小心伤着人命!”
薛凌湘哪里肯听,一剑更快似一剑。丝桐早已把什么招式变化都抛诸脑后,只一个劲使出“三峨霁雪”,惟求自保而已。忽然间剑花大盛,只听叮的一声,丝桐长剑脱手,踉跄着退了两步。
然而薛凌湘剑势未歇,剑锋几乎贴着丝桐的脸颊削过,一大缕青丝顿时飘然断落。莫说唬得丝桐脸色煞白,便是沈红露也吓出一身冷汗,唯有薛凌湘自觉遂意,不由洋洋喜于颜色。沈红露身为师妹,不好意思说她,只是暗中庆幸未伤了人命,否则师父定不轻饶。
丝桐给削去半边鬓发,心痛不已,不免自哀自怜了一番,翌日却索性将另外那边的鬓发也剪了,短短垂在脸侧,脑后长发则松松挽一个云髻,反倒愈发精神起来。从那日以后,丝桐固然要避开薛凌湘,连沈红露也不再跟薛凌湘一块儿练剑,生怕她鲁莽惹了祸事连累自己。
沈红露思量一番,倒不如去找陆文川切磋,虽则陆文川有伤不便随意动武,但他识见高明,必能指点自己一二。她只知与陆文川说说话便是欢喜,却未觉自己已是芳心暗属、种下了情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