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无限江山 第一百四十一章 酒后吐真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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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淳于莲进来说时候差不多了,大当家和夫人在哪儿?话音未落,白悲凤和邢如妆已出现在院外,淳于莲迎着门对他们笑道:“总算来了,就缺你们俩了。”
邢如妆手里捧着一只莹白如玉的宝瓶,瓶中插着怒放的黄色腊梅,隔得老远便香气袭人。她上得台阶道:“想不出送什么,其他玩物你们想必也看腻了,这是我自己种的,可别嫌弃,种的时候费了我好大力气,换了别人连碰一下都不成。”
白悲凤跟着道:“瓶子是我送的,是家里传下来的旧玩意,虽不值几个钱,配上这花还算好看。”
“这。。。。。。。”江毓儿完全不知说什么好。那个所谓“不值几个钱”的家传古董究竟价值几何暂且不论,单是邢如妆这梅花就贵重了。试问有几个人能让白悲凤的夫人亲手折了梅花送过来呢?
这就是真正的礼轻人意重。
她接过瓶子抱在怀里忐忑地望了望淳于明,他却显然平静得多,“多谢大当家和夫人了。”
凤求凰倒是打趣道:“白悲凤,你成亲我送了你一份大礼,这虽不是我儿子的洞房花烛日,你们俩几朵梅花一只花瓶就来了。”白悲凤不理他,邢如妆却道:“我把整座楼都送给了你儿子做贺礼,你还嫌不足?”他哈哈大笑起来,与众人把他二位让进了厅中,时辰刚刚好,阳光正是最灿烂的时候。
凤求凰咳嗽一声,宣布道:“那就开始吧。”
冯云仲只比萧青早一天到达岳阳。他虽早出发了几天,然而毕竟比不得萧青骑得军马,兼之又在路上遇到流寇,倒比萧青脚程快不了多少。
到了紫霜楼,恰好唐为烛和白悲凤都不在,冯云仲递了名帖没人理会。宏定说过在紫霜楼万不可无礼,在接出江碧沉之前也不可擅自做主,因此冯云仲心中虽焦急却不敢怎样。等了半日,好容易有个白衣男子出来,站在门边对他望了一望,被那目光一扫,冯云仲心里竟打了个突,忽听他道:“随我来吧。”
冯云仲急忙跟上去,谁知那人又转回头看了他身后一眼:“他们不能进。”
冯云仲微一愣,脑中飞快权衡一番,对亲随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在外等候,跟着白衣人进了门。穿过重重门庭,转了不知几个回廊,终于到了一个小小花厅外,白衣人领他进去,里面空无一人,没见着江碧沉。
“你先等等。”白衣人说完,径直进了后面的屋子。
江碧沉就隐在那里的一座屏风后看着冯云仲,淳于明问:“人对吗?”
“兵部侍郎,是我这边的人。”江碧沉说着走出去,“冯大人,你终于到了。”
“殿下!”冯云仲猛地站起,又跪了下去,“殿下,臣可算找到您了。”
江碧沉笑了笑,伸手把他扶起来,冯云仲一眼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不对劲,惊骇地问:“殿下的手怎么了?”
瞅瞅自己的左手,江碧沉轻描淡写地道:“被人废了。父皇的病——”
冯云仲吓了一跳,几乎不假思索去捂他的嘴,眼睛往四周扫了一圈,见方才那白衣人站在江碧沉出来的屋子门口,便警惕地盯着他。江碧沉笑道:“没事,是自己人。没有他,你们连我的尸骨都见不到。”
冯云仲忧心忡忡地望着他的左手,嘴唇颤抖半晌,终于道:“皇上只吩咐臣尽快将殿下带回去,关于他的病臣也不是很清楚。臣带来的人都在外面候着,此处也不是久留之地,还是快回京吧。”
江碧沉点点头,回头道:“阿明,你让昭离出来吧。”
淳于明答应着走了。冯云仲盯着他,阿明?萧青说的那个阿明?
不久淳于明带着李昭离进了花厅。冯云仲正觉疑惑,见江碧沉过去牵住了她的手,心中顿时了然,把目光低了下去:“臣到外面等殿下。”
他一走,江毓儿就从屏风后钻了出来,“三哥,你这就要走了?”
江碧沉看看李昭离,她道:“我想跟干爹干娘道个别。他们不在,我不能一走了之。”
“大当家和夫人大概晚上才能回来。”淳于明道。
江碧沉微一沉吟,同意了,“我也是这样想的,这里。。。。。。”他环顾四周,脸上泛起淡淡的笑容,“虽然来这里连半个月都不到,可我觉得像是第二个家。”
淳于明笑了起来,悠悠道:“没说错,你岳父岳母家当然是第二个家了。”
江碧沉松开手给了他一拳,把冯云仲叫了进来:“我们明天一早走。”
“这。。。。。。。臣遵命。”冯云仲躬了躬身,眼角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辽云郡主,顿时一惊:她如今已是朝廷之敌,若是抓住她——?迅速瞟了江碧沉一眼,见他站在辽云郡主前方盯着自己,想起临行前皇上千叮万嘱的话,冯云仲心里快速转了个弯,很快退出了花厅。
“要走了?”
一回来得知有人被领进过楼中,白悲凤便知道宏定派的人到了。邢如妆很不高兴,直到李昭离和江碧沉来见他们时,她依然蹙着眉。
“干爹,干娘,女儿要走了。”李昭离上前叩了头,邢如妆恋恋不舍地拉住她的手,道:“你凤叔叔一家要走,你也要走,能不能先别回京,陪干娘多住几日?等岚王爷那边的事完了,我们再送你过去。”
李昭离为难地看着她,邢如妆又殷勤道:“你瞧,岚王爷急着赶路,你跟着去肯定休息不好,回头干娘派人舒舒服服地把你送过去,好不好?”
没等李昭离开口,白悲凤笑道:“如妆,他们如今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怎么分得开?你也忒不懂情理了。”
邢如妆更不高兴了,狠狠瞪了他一眼,见李昭离红了脸低着头不说话,心里一软,只得道:“那好,你今晚跟干娘一起睡,咱们说说贴心话。”
白悲凤看她娘俩头挨着头,对江碧沉使了个眼色,走到偏厅中对他道:“你有何打算?”
江碧沉沉默半晌,打算当然很多,一时却难以尽述。他望着白悲凤清矍的脸,慢慢道:“如果我做藩王,太子总有一天不会放过我,而我是不会让昭离陪我吃苦的。”
“你要记住今天说过的话。”白悲凤满意地点点头,“我也不希望看到我白悲凤的干女儿陪着你掉脑袋。”
“大当家。。。。。。”
“若是退无可退,白玉楼可做昭离的最后依靠,但是你最好别指望太多,你也不想毁了她的家吧?”白悲凤意味深长地眨眨眼。
江碧沉一下笑了,花窗漏出的光泻在他脸上,隐隐间有几分森然,“我明白。”
那一瞬间他像极了他的父皇。白悲凤的眼睛闪了闪,听到邢如妆在叫他,脚步一旋转身走了。
第二个宏定,白悲凤相信自己没有看错。
江碧沉回去的时候,发现小院里的人都在等着自己,桌上准备了菜肴,烧得极旺的火炉里还烫了两壶酒,凤求凰举着酒杯对他笑道:“就等你了。”
好像有些寒冷空洞的东西陡然被他这一笑驱散了,江碧沉的嘴角忍不住地一弯,快走几步跨进屋中,“顾伯伯,你们这是在为我饯行?”
“是啊,也是为我们自己饯行。”凤求凰看看他身后,“昭离呢?”
“她今晚被夫人留下了。”
“噢。”看着江毓儿给江碧沉斟了杯酒,凤求凰继续道:“我们也是明天走。”
江碧沉想要说什么,临到头却没说,凤求凰转着手里的杯子,带着丝醉意笑了笑:“你知道,因为你在这儿我们才能安然无恙,你走了,我们当然必须得走。”
“顾伯伯你不要这样说,我一直认为是你们在保护我,大当家,二当家,白玉楼——”
“哈哈!那是你父皇以为我们会对你怎样,所以他才不敢轻举妄动。”凤求凰继续转着酒杯,凝视着杯上的酒液,对他缓缓摇了摇头,“不,不,我们是互相保护,因为畏惧和猜疑。。。。。。。猜疑,不是吗?”
一席人没有说话,火炭噼啪作响,淳于明举起杯子遥遥冲着江碧沉一笑,自行饮了下去。
江毓儿若有所思地嚼着饭菜,轻轻道:“三哥,我认为凤叔叔说得没错。”
淳于莲一个劲儿给她夹菜,“毓儿,吃,快吃。”
顾初莲拨弄着炉中炭火,半晌道:“爹,酒温好了。”
“我不相信父皇真的会对你们不利——”
“那是你不真正了解他。”凤求凰打断他的话,“他比你所能想象得更看重这个国家。”
“或者说是权力。”淳于明插嘴说。
凤求凰似乎的确醉了,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喃喃道:“儿子你还不明白?他死死握住权力都是为了奉国,哪怕牺牲某些人也在所不惜,比如你娘亲,比如毓儿——”
“爹你醉了。别喝了,吃菜。”顾初莲慌忙把一只鸡腿塞进他嘴里,扭头见江毓儿静静望着他们,她道:“我都知道了。其实你们不用担心我。”
“你,你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这下江碧沉和淳于明都怔住了,却见她给他二人斟满了酒,挨个碰了碰杯,一仰头喝了下去,喝完道:“怎么知道的很重要吗?我们是不是敌友很重要吗?”
江碧沉低头瞧着自己的酒,连说了几个“好”,跟着将其一饮而尽。江毓儿看看另一个,淳于明也正看着她,半晌笑了笑,“好,不愧是我的未婚妻。”
淳于莲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微微叹了口气:“你们都醉了么?”话音未落,已经嚼完鸡腿的凤求凰一跃而起抱住江碧沉,把他的脸箍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又看,“贤侄,你长得跟你爹一模一样,你爹一定很喜欢你吧?”
“鸡屁股!把你那脏手拿开!”
“他不喜欢我,一点也不喜欢。。。。。。。”江碧沉的脸黯然下去,努力想要挣脱他的手,“我不知道为什么。。。。。。。”
凤求凰把他的脸死死箍好,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相信我,他喜欢你,真的,相信你顾伯伯说的话,因为你太像他了。”
江碧沉不再挣扎,却陡然笑了起来。不知是否热酒下肚开始发散的缘故,他只觉酒劲一阵阵往脑门冲,指着顾初莲道:“顾伯伯,不是我冒犯你,跟阿明相比,他才是最像你的那个人吧?嗯?你是如何看待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