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无限江山  第一百零八章 难料的结局(二)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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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皇上,您可别吓老奴啊!”把宏定背上了车,胡阵紧紧攥着他的手,一边揉着他的胸口一边落泪。
    好容易宏定醒转过来,却只是直直地望着他,嘴唇蠕动片刻,道:“国相真的是……自缢身亡?”
    胡阵颤抖着手,刚才看到符春霖的样子皇上已经这样了,这要是再提起这事……。
    他迟疑了好半日,低声道:“皇上,您歇会儿,马上就到宫门口了。”
    “是自缢的吧……父亲他也是,为了我……”宏定自言自语着,眼睛望向车篷,虚浮地笑了那么一下,一口浓血突然毫无预兆地冲出了口腔,喷了他和胡阵满手满身,却还抓着胡阵的手,哑声道:“纭纭、纭纭她,她——”一语未罢,鲜血再度涌出,仰头重重倒了下去。
    “皇、皇上!天啊!”
    一路呕血不止的宏定,经太医连夜诊治非但不见好转,病情反而愈加沉重,躺在床上似乎整个人都轻了。
    胡阵抹着眼泪看着他唇白若纸的模样,抬头见窗外天色不知不觉已经微明。皇后在宏定枕边守了一夜,此刻精疲力竭去了偏殿休息,只余几位值守太医在一边困倦地打盹,寝殿上一片寂静。
    他轻轻叹口气,把宏定的被子仔仔细细盖好,对宫女们交待几句,退出殿门向椒华殿走去。皇上昏迷前叫了几声“纭纭”,想是很不放心她知道符春霖死讯后的情形,可昨晚宫里动静闹得这么大,这符婕妤却没出现,连带着胡阵也担心起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她肚子里还怀着龙种,若是有个万一……
    可不能有万一啊!
    胡阵紧张地加快了脚步,一不留神与前方一位小宫女撞上了,定睛一看是椒华殿的。那小宫女满脸惶急,见是胡阵,口不择言地叫道:“大人,公公,快救命啊!”
    “救什么命?谁的命?你慢慢说。”
    “一群人闯进了我们殿里,不由分说就开始乱打乱砸,还打伤了几位宫女,就连娘娘她——”
    胡阵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急道:“娘娘怎么了?”
    “娘娘被他们推了一把倒在地上,流了好多血……。我出来找太医……”
    “唉!”胡阵等不及听她啰嗦完,拔腿就往椒华殿跑,神祖菩萨,千万别——他陡然刹住脚,不对,符婕妤深得皇上宠爱,多少人巴结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有人胆敢公然闯进去,还动手打她?
    那些人是什么人?是被谁指使的吧?
    身上猛地汗毛倒竖,后宫之中能这么做的还会是谁?
    可是皇后还睡着……不,就算她不在也能办得到。
    怎么办?要是皇上醒来问起,该怎么答话?
    胡阵急得团团转,过了许久这才定住神,咬咬牙赶过去了。殿中果然一片凌乱,桌椅翻倒在地,进贡的果品散落四处,精心布置的古玩也被打得粉碎,几个宫女和太监默默地打扫着残迹,角落里犹有一滩血,怵目惊心地刺着人眼。
    符婕妤呢?胡阵左右望了望,见她静静坐在窗前望着园中的翠竹,一个宫女为她擦着额角,看起来并非想象中那么凄惨。
    “娘娘。”他叫了声。符纭纭转过头,神情淡淡的笑了下:“胡公公。”
    “娘娘,您,您没事吧?”胡阵打量着她,“那血……。”
    符纭纭低下头,右手轻轻按在小腹上,笑道:“我很好,那血是我额头上的伤,不碍事。”
    胡阵长长呼出口气,心里暗骂那小宫女话不说明白,害他差点魂都没了,脸上迅速堆起了笑,“娘娘凤体受伤,老奴这就去传太医来瞧瞧。”
    “不必了。”符纭纭站起身,身体虽有些不稳,脊梁却挺得笔直,“去真如宫。”
    胡阵没有跟她同去,他还没有尽忠职守到那种程度。但在符纭纭离开椒华殿之前,他问道:“娘娘昨晚为何没有来看皇上?”
    符纭纭半晌之后才道:“为父亲焚香祝悼。”
    刚刚踏上真如宫的台阶,符纭纭便遇着等在阶上居高临下以睥睨之色望着自己的皇后,身后跟随的赫然便是方才闯进椒华殿的那些人。
    符纭纭默然仰视着这一幕,皇上还在昏迷之中,你就已跋扈到这等地步了。
    “符婕妤,你还来这里干什么?”冯始眉拢着袖子冷笑,“都是你一家害得皇上至此,你竟有脸出现在本宫面前。”
    符纭纭顿了顿,仿佛没有听见最后一句话,“皇后何出此言?皇上病体沉重,臣妾理应前来拜见。”说罢便往宫内走去。
    冯始眉站着没动,她本站在石阶的中间,若不让开符纭纭便过不去,见状,符纭纭只好微微退了一步想要绕开,却听冯始眉喝了声:“放肆。”不待她回神,有人猛然上前推了她一把。冯始眉看着她脚一软歪倒在宫女的身上,厉声道:“一个小小婕妤竟敢对本宫无礼,来人啊,掌嘴!”
    那小宫女吓坏了,没等符纭纭开口,她已扑通一声跪下道:“娘娘开恩,符婕妤她、她怀有龙子,受不住——”
    “哼,龙子?本宫近日收到密报,恐怕符婕妤怀的不是龙子吧?”冯始眉挑高了眉,示意随从抓住她,“先掌嘴,再交宗正寺好好审问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看她肚子里的野种究竟是谁的!”
    “究竟是谁的,娘娘心里早已洞若明火,何必劳烦宗正寺?”纵使被死死按住,符纭纭的目光却平静之极,只有瞳孔的最深处,方能照见一丝噗噗跳动的光芒,“臣妾怀的就是皇上的子嗣,起居注上有着清楚的记载,娘娘自可查证,可若是龙子出了差错,哪怕是娘娘你也难以向皇上交待。”
    “你——”对上她的目光,冯始眉发现自己越发痛恨此人的从容镇定,
    刚想说话,身后忽然喧哗起来,随即有人跑出门禀道:“皇上醒过来了!”
    “皇上醒了?!”
    “回娘娘,皇上醒了,可是,可是皇上说只想见符婕妤。。。。。。。”
    符纭纭瞧了一眼皇后,冯始眉无计可施,便道:“符婕妤是个聪明人,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吧。”
    微微弯了弯膝,符纭纭绕过她跨进了真如宫,重重叠叠的纱幔蜿蜒垂地,一眼望去见不到宏定在哪儿,空空旷旷,沁凉寂静。虽然明知龙床的方位所在,符纭纭却有一刹那间生出些茫然,直到身边人提醒她,这才走入内殿,宏定合着眼,脸色极白,神情却并不痛苦。符纭纭隔着几丈望着这个人,突然宏定低低地叫了她:“纭纭。”
    感到殿中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符纭纭的脸上淡淡笑了一笑,坐到床边,握住宏定的手。
    宏定睁开眼,没有急着说话,半晌才问:“你想回去看看你父亲吗?”
    “皇上还病着,纭纭怎么能走?”符纭纭看着手中这双指骨修长的男人的手,曾经温暖的手,如今却生生握得指尖发凉,“让纭纭陪着皇上吧。”
    似乎叹了口气,宏定又道:“子女尽孝,是天之大道,朕不会。。。。。。。不会不让你走。”
    “是啊。。。。。。。”符纭纭温柔地笑了起来,“纭纭谢皇上。”
    随后站起身,在他床前跪了下去,柔柔的,不容拒绝地道:“回来后,纭纭想搬去冷宫,恳请皇上恩准。”
    宏定猛然撑起身,却立刻倒下剧烈咳嗽起来,一旁的太医慌忙上去扶住劝道:“皇上别起身,别起身。。。。。。。。”宏定却只死死地盯住符纭纭:“你刚才说什么?”
    符纭纭道:“纭纭想搬去冷宫,恳请皇上恩准。”
    喉头的血仿佛一下涌了上来,宏定的脸色变得极度苍白,这时,太医感到他紧紧揪住衣袖的手却陡然松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纭纭什么都不知道,也正因为如此,才想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走。”符纭纭平静地看着他,一只手若有若无地护着小腹,垂下了眼,“若是皇上真心为纭纭好,就让纭纭去冷宫吧。”
    望了眼前的人许久,宏定缓缓闭上眼睛,不再看她,“朕。。。。。。。准了。”
    宏定自此一病不起,把国事渐渐都交由太子去打理,冯始眉对眼下的状况十分欣慰,加上符纭纭搬入冷宫,后宫再无人与她争宠,仿佛一瞬间便心满意足了。
    然而奉国此刻所面临的难堪局面,却并非太子江洗墨能够担当得起的,且不提南边与逸德的战局、烨王在琇天的一呼百应,光是控制朝中群臣便足以让他伤透脑筋。倒也不是他无能,实在是宏定手下能臣弄臣辈出,太子寡德,年纪尚轻,没了宏定在,怎么镇得住那些转眼便能化为妖魔的重臣们?
    此刻,他便坐在煌山殿上一脸铁青地看着下面为“是否发兵镇压锦州暴乱”吵成一团的大臣,几度想要发火,却每每在开口的同时被人打断,脸上不由得越来越难看。
    忽然似乎有人高声叫了声殿下,江洗墨望过去,是刚刚销假回来的赵瑞,便皱眉道:“赵尚书有本上奏?”
    “回殿下,老臣最近深感精力不济,病体支离,希望能告老还乡。”一片嘈杂声中,赵瑞的声音不大,低着的脸也沉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却把张蔚甫本来专注听着众人争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他迅速看了眼太子,又把头低了下去。
    本来皇上是有令看着赵瑞,但自符春霖身亡后,一切都变了。前不久去宫里请示,可皇上只是摆了摆手并没有说话,张蔚甫把这意思想了又想,明白了:连主谋符春霖都能既往不咎,那赵瑞也不用再多留意。于是便渐渐松了警戒。
    不过警戒虽然松了,却不表示能让他随意离京啊。
    却听太子道:“既然如此,准了。”
    赵瑞低头谢了恩,站回了队列之中。
    张蔚甫没有吱声。他看了看赵瑞几日之间陡然老了几岁的样子,心里微微有些怜悯。靠山轰然倒塌,朝中再无其容身之处,京外的党羽也已鞭长莫及,只怕再难起狂澜,的确不如乞副骸骨尽早抽身。至于是不是回到顾初莲和顾薛衣那里,就不得而知了。
    过了不久,殿上的争论渐渐小了下去,江洗墨冷冷扫视着众人,“诸位卿家讨论得如何了?打还是不打?”
    “要打!”
    “不打!”
    蒋汉杨和李兰龙齐声道,说罢,李兰龙看了对方一眼,垂着眼皮道:“若是打,兵部无将可派,也无粮草可发!”
    “你——”蒋汉杨指着他一句话没说得出来,江洗墨在案上重重一拍,“行了,别吵了!李尚书,梁州等十二郡的事你去处置,不管你用何方法,本宫只要结果,退朝!”
    散朝之后,张蔚甫赶上赵瑞,问道:“大人何时离京?”
    赵瑞只想迅速离开这是非地,见是他,强打起精神道:“大概明天就走。”
    “大人不去向皇上拜辞?”张蔚甫又问。
    赵瑞瞄了瞄真如宫的方向,心中打了个颤,见着宏定说不准就走不成了。他胡乱答着“要去,要去”,匆匆忙忙告辞走了。
    回到府中他立刻吩咐收拾行囊,带着家眷随从连夜出了城。坐在马车上,赵瑞心里一阵空落落,他也不知是否要去找顾初莲,自己去了还有何用处。城外一片茫茫夜色,前途未知,正如这望不到尽头的漫漫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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