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离？”
    到了屋前，凤求凰对着这个依稀相识的女子一阵打量，喜道：“真的是你，都长这么高了！”淳于莲闻声出来，李昭离对着他二人温文尔雅分别一礼，淳于莲不由得搂过她，高声笑道：“十年了，终于找到你了，这下我们放心了，阿明也放心了！”
    李昭离微微含笑，眸色纯真，“是，昭离安然无恙，让皇上和皇后挂心了。”
    淳于明在她身边跟着，听见这话迅速扭开了头，没有发现顾萋菲的眼睛一直若有似无地盯着他俩的神色，这时突然出声道：“二弟。”
    “哦？”淳于明应声回头，顾萋菲坐在椅上笑道：“二弟见着李姑娘怎么一点也不高兴？还在怪为兄吗？”
    淳于明看着他稍稍后倾、仰头看自己的姿态，这算是赔罪的姿态么？不由得一笑：“大哥多心了。我只是想起过去种种心中慨叹，毕竟对昭离有愧，今日一见甚幸她安然无恙。”顿了顿，又道：“何况大哥所做一切莫不是为了我军安危着想，换了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一番话说得满屋寂然无声。凤求凰和淳于莲瞧着他二人，急忙转了话题。不久后有人送上一碗汤药，见着满屋人不敢进屋，只在门外禀道：“李姑娘的药好了。”
    “药？什么药？”淳于莲不解地看向李昭离，“你病了？”
    李昭离撒谎道：“我最近着了风寒，是大殿下帮我找了草药，不碍事的。”
    顾萋菲也笑道：“儿臣为李姑娘把了脉，见她身子虚弱，正好一起调理。”顺手接过药碗递给了李昭离，这一下凤求凰、淳于莲和淳于明齐齐诧异地看向他们，顾萋菲便若无其事地坐回去，“儿臣怕李姑娘的药有什么闪失，一向令人专门熬制，由儿臣亲自送给她服下。不过如今二弟与李姑娘团聚，以后儿臣就不用再操心药的事了。”
    凤求凰和淳于莲愣了愣，虽觉得哪儿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点头道：“原来如此，小心些总是好的。”淳于明却是低头不语，顾初莲是个精明人，见状急忙把话题引到了山谷景色之上。
    当晚淳于明站在窗下思索当前的形势，可盘算来盘算去尽是劣势。谷中都是顾萋菲的人，走到哪儿都有人看着自己，虽然老爹和娘在，要想控制兵权也得再等上些时日，不过自己倒是等得起，就不知江碧沉和江毓儿能不能等了。想到这里不免皱眉，一直以来顾萋菲才是叛党的首领，把他们“请”回来总不会是打算心甘情愿让位让权吧？一山不容二虎，恐怕只是想借他等之名拉旗造势，至于事成之后要把他们怎样，自然也是不难猜的。
    微微冷笑不已，说是洞庭湖周围十多个州县都投诚了？须知那些地方都是白玉楼的地盘，若是尽入顾萋菲掌控，白悲凤会坐视不理？那只老狐狸口口声声不与叛党正面对抗，到时会使出什么出人意料的手段呢？
    暂且不管这个，还是先找到关押江碧沉他们的地方再说，方才出去转了一圈，整个山谷似乎只有他们所住的竹屋和附近几处建筑，莫非江碧沉他们被关在了哪个山洞里？又或者根本不在山谷之中？
    从窗外望出去，接天碧叶在夜风里翻滚，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有两个人站在湖边，看背影依稀是娘和李昭离，头挨着头不知在聊什么，过不多时有人走了过去，赫然竟是顾萋菲。淳于明看着他们慢慢走远，双眉渐渐蹙成一团。如果顾萋菲真的对昭离生有异样情愫，这算是好事抑或坏事？
    正想着，凤求凰推门进来，“找到地方没有？”
    “你说呢？”淳于明眉毛都没动一下。
    “没关系。”凤求凰拍拍他的肩膀，“咱们一步步来。”
    回身扫视着老爹的神气，淳于明慢慢笑道：“你也什么收获都没有？”
    凤求凰凑到窗前看着走远的三人，一边扳着指关节一边道：“他们是怎么回事？——好好，不说这个。武吉昌虽然是统领大将军，不过兵符一半在你三弟手里，要动兵权得先动你三弟。而且我一番旁敲侧击，似乎朝中除了赵瑞，还有个大人物与叛党联系密切，豫北军可能也在他控制之下。”与淳于明目光一碰，他微微一笑，笑得孩子一般得意，“你老爹别的本事没有，套取情报还是很拿手的。”
    “豫北军？那岂不是糟透了？”淳于明没有理会他自得的样子，离开窗边在桌上地图画了个大圈，恨道：“三万铁骑若是落入叛党之手，天下三分已定！”
    凤求凰却摇摇手指，另在一边画了个小圈，敲敲圈内某处，努了努嘴道：“若是这个人够聪明，天下也未必能三分。”淳于明低头瞧去，老爹的笔头所落之处，正是镇云。
    第二日，淳于明在谷中转悠查看仍旧一无所获，凤求凰倒是与两个儿子天南地北、人情风物聊得高兴。顾萋菲事务繁多，常常说不上几句就告辞出去，只有顾初莲陪着他整日胡侃。两日观察下来，大儿子境遇坎坷，也因着年纪较长，为人成熟有礼，处事手腕强硬，是个狠角色。而三儿子心窍玲珑，机变敏捷，但由于长在富贵之家，脾气甚是骄纵，对此凤求凰不由得暗暗道：赵瑞啊，我很感激你救了莲儿还把他抚养成人，可怎么除了样貌一点也不像我？
    “对了，你大哥是被谁抚养长大的？又是谁传他武艺？”这日早上在厅上与顾初莲闲聊，问起顾萋菲的事，顾初莲诧异道：“大哥还未跟父皇说过？”
    “我问过他，可他突然有事就没顾得上说，我也忘了再问。”
    “大哥他逃出宫流浪两年有余，后来跟着位道人学武，直到武叔叔找到他，他才做了我们的首领。”
    “噢？什么道人剑法这么高？”
    “儿臣也不知，不过大哥最得意的剑法似乎另有他人所授。”
    淳于明进来正好听到这话，问道：“是什么剑法？”见顾初莲摇头说不清楚，二人便不再问。淳于明向凤求凰使了个眼色，凤求凰便装着不经意地问：“这山谷真漂亮，谁选的？”
    “父皇有所不知，这块山谷正是那道人原先修道的地方，后来他离开这里游历山川，便把山谷留给了大哥。我们觉得此地人迹罕至，占地广阔，拿来做大本营甚好。”
    这里真的是大本营？凤求凰哦了一声，又问：“那他们都住在山洞里吗？”
    顾初莲笑道：“父皇怎么会如此想？”
    “你说是大本营，可外面只有区区这些人，肯定是平日住在山洞里不出来，又或者。。。。。。”靠着冷飕飕的竹窗，凤求凰似有似无地探着他的眼色，心里哀叹自己跟儿子说话也要耍心计，“有条秘道通往他们住的地方？”
    “山洞倒是有，秘道可没有。”
    “没有？那人在哪儿？山谷外？”凤求凰盯着他。
    “不，他们就在谷内。”
    “领我去瞧瞧。”
    顾初莲面现难色，微微而笑：“父皇见谅，儿臣从未去过，只有大哥他才知道。”
    凤求凰哼了哼，此时此刻不知该不该为儿子们都生得太聪明而无奈，要是都如武吉昌那样直肠，不知能省多少事。
    见在这里已没什么情报可套，淳于明转身去找李昭离，想她跟着叛党这么些时日，总该知道些许迹象吧？才走到门外，一阵低回的琴声从屋内传出，琴意凝滞，仿佛有无数心事不得倾诉。淳于明放在门上的手不由得一顿，又听了半晌，待琴声渐渐消散，这才推门进去，“昭离。”
    李昭离低头望着不断颤动的琴弦，双手虚按其上，听见他的声音，抬头一笑：“你来了。”
    淳于明不动声色地审视她的眼睛，淡淡的，倦倦的眼波，是在为何人何事心厌呢？
    他信手在琴上拨了几下，转头笑道：“昭离，为我弹一曲吧。”
    李昭离神色未动，“好啊。”
    十指纤纤，拨弦声声，淳于明专注地看着她，二人看起来皆是一般的心无旁骛，事实上却都早已神游于外。一曲《碣石调》，孤意芬芳，离尘飘然，明明人还坐在这里，却似要随时化风而去。
    曲终音绝，淳于明怔怔地瞧着她郁秀的眉目，突然道：“昭离心中所思的那个人，就如这苍苍碣石吧？”
    如石坚磐，如石难移。难道说那个人不肯为你转身吗？
    李昭离抬头看了他良久，微微笑了：“阿明能为我也弹一曲吗？”
    沉默抱过琴身，淳于明右手铮然一划，苍郁的琴音如水银泻地一层层传开，引得竹屋中的人尽数回望。一划既罢，他看了含笑而视的李昭离一眼，琴音再度响起，婉转柔和，却透着一丝诘问，不久后琴声渐渐激越，却在高潮处戛然而止，淳于明指尖勒着琴弦，一字一字问：“他是谁？”李昭离没有回答，他抬头直视她的双眼重问了一遍：“他是谁？”
    李昭离摇摇头面向窗外，看着她清瘦的背影，淳于明激荡的情绪慢慢平复，不禁站起柔声道：“好，我不问。”顿了顿，道：“其实我来，是想问你其他的事。在山谷里待了这么久，你有没有听说什么特别隐蔽的山洞？”
    “山洞？”目光一闪，李昭离仿佛终于回了神，长睫急速颤了一会儿，拉住他低声道：“是有这样一个山洞，而且我见着郡主和王爷了。”
    淳于明一震，李昭离继续道：“你放心，他们都很好。那个山洞很大，里面除了我们还有军队，但是要进出只能透过秘道。”
    “是么？”淳于明沉吟着看向她，“你和他们见过面，我大哥知道吗？”
    李昭离笑道：“我们在洞里行动自如，见面不成问题，顾大哥又时常来，他自然是知道的。”
    “这么说，他也明白我是迟早会知道这么一个所在的，那三弟他又何必遮遮掩掩！”淳于明翻了下白眼，这才发觉顾初莲的话里真真假假，要真说是在撒谎倒也不算。
    “昭离，秘道的位置你还记得吗？”
    “只记得大概。而且之后我就被蒙上眼睛，不知道机关在哪儿。”
    “没关系。”淳于明示意她在纸上画出路线，熟记于心后在炉上烧毁了。看着纸灰在风中被吹散，他默然许久，问出一句：“她真的还好吗？”
    李昭离温柔一笑，直笑得人心都要化了，“嗯。她不停问我你小时候的事，就怕我不知道她喜欢你，很可爱的郡主呢。”
    “真的吗？”淳于明忍不住笑出了声，想象着江毓儿总是透着狡黠的眸子，笑容变得更深，“她就是这个样子，连我有时候也拿她没办法。”
    李昭离偏着头瞧着他的笑意，叹息道：“阿明，你这样笑着真好。”
    “昭离。。。。。。。”淳于明心头一沉，面上装着不在意地道：“昭离，要是那个人再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替你教训这个不懂事的小子！”
    “嗯。。。。。。。”李昭离咬着唇笑，“不过他以后大概没机会再欺负我了呢。”
    ————————————————————————
    凤有话要说：写得很痛苦的一章。自从江碧沉遇着李昭离以来，故事就从我原稿开始偏离，一边大段大段的删减，一边又大段大段的添加，唯恐委屈了他们的感情【我承认我很偏爱碧碧==】这样看起来，或许故事真会提前结束啊。。。。。。可是想想还有逸德和烨王在，虎头蛇尾真真不是我的作风，于是还是认认真真地写吧。太纠结了，我还要看世界杯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