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公子归来——举世悠悠,孰云同此。 第七章明扬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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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太子殿下给准备的一艘官船,巍峨宏伟,一行七人加上两匹战马也宽阔有余。谢信临行前,又被太子交待带上两名身手好的随从披甲而行。一身轻装的陈荃尤为自在,目光虽然阴郁,却不得不持一副感恩之态:“还请谢将军将太子赏赐的一百两黄金奉还吧,末将怎能无功受禄!”
“陈将军言重啦,太子本来是要亲自前来为将军送行,因皇上急昭入宫,还请陈将军见谅。太子说啦,那一百黄金是让陈将军转交令叔父的生日贺礼。太子说,等陈将军到了京口,从时日上推算,应该恰逢令叔父生日之际。”谢信引领陈荃登上官船。
陈荃颇感意外:想不到这个名声显赫的太子爷居然记得叔父的生日,实在是惊掉下巴的感觉。懒得管他是如何知晓的,只想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未多想,只是随口道:“如此,末将代叔父谢过太子殿下!请!”
当日晚间,船至巴州。靠岸时已是戌正二刻,只留下数名船工宿于船上,一行七人弃船凳岸。至一处最明亮的客栈前,乐翔不由得想起宕渠郡之险。
谢信先行几步查看了客栈的所有角落,才让陈荃等人走进。
安置好三处房间,复又回到一楼用饭。虽说是在大梁国界,客栈老板却在演说着北部边境地区魏齐两国交战在梁国土地的现实:“西魏的傀儡皇帝完全被夏侯氏挟持,如今夏侯氏与北齐高氏陈兵义阳郡不日便可越过淮水剑指应州,我大梁国长江以北国土要想保住,可是要面对两国之兵啊。这太平日子才过了多久,谁知能到哪时!诸位客官,何不趁着这月明风清之日尝尝我家窖藏二十年的陈酿百里红吧,保准客官喝一坛想两坛,明日离开还会捎上几坛。贵是贵了些,饱了这口福,绝对是不后悔!”
谢信与陈荃四目相对一笑:“公子是否来一坛尝尝,巴陵百里红可是有名的酱香陈酿,此去京口,不知何日再来巴陵。”
乐翔拽拽陈荃衣袖,小声道:“公子可以捎走几坛,十三日后便可随意饮用,此时不可。”
“那就要两坛,请谢将军韩隽大师兄还有陈猛尝尝,若是可口,明日离开时捎走十坛,可好?”陈荃商量的口吻对谢信说。
“就依陈公子。”谢信看看乐翔,心想:真看不出陈公子竟然如此顺从一个随行医者之言,从见到陈公子第一面起,根本看不出他身上有任何病症。可每日饮用的汤药,闻着就苦得很,不会有假啊。
酒坛打开,酒香肆意。为船上众人送饭回来的陈猛惊喜万分,端起一杯敬过谢信韩隽便一饮而尽。
陈荃深深吸了口气:“真香。”看着他们三人陶醉的样子与乐翔用过饭后便起身回了房间。
似乎才睡下,便被隔壁的打斗声惊醒。乐翔翻身拽过衣衫还未穿好,陈荃已扔过宝剑:“接着。”
突然间,门被撞开,陈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公子,有刺客,赶紧起身。”
韩隽谢信的声音时远时近,兵器叮当声。陈荃乐翔二人已穿戴好,陈猛不时看看门外:“谢将军说,我们即刻启程,不能在此久留。”
“他们呢?”陈荃满脸疑惑,怎么会在巴陵遭遇刺客?不会单为打劫吧?
“谢将军跟大师兄追下楼了。”陈猛再次看看两个房间是否有物品落下。
客栈老板已吓得筛糠般藏在柜台后,有被打翻的桌几挡住了出路。
“人呢?”陈猛揪起客栈老板的衣领。
“客官息怒,小的从没经过这阵仗,差一点就把店砸喽,他们人都跑啦。”老板站也不是是坐也不是,差店小二安抚着被惊醒的客人。
韩隽已满头大汗地跑回:“抓到一个,捆在河边呢。你跟陈公子都没事吧?谢将军担心咱的船,让我来接你们。”
三人径直至河岸边,那二位侍从早已守候在谢信身边,地上斜躺着一个五花大绑的黑衣人。
谢信迎向陈荃:“让陈将军受惊了,刺客已经死了,咬破了口中毒药,暂时没查看出身份。看来,我们之后不能再夜宿客栈,只上岸吃饭增添补给,然后夜宿船上,每晚戌正时分靠岸歇息,转天寅正准时开船,这样至少可以提早一天抵达京口。如此安排,不知陈将军是否接受?”
“一切听从谢将军安排,劳将军费心啦!”陈荃躬身回道。
乐翔被穿戴整齐的谢信及侍从官惊住:这样的暑热的天气,难道他们就这样合衣而眠,以防不测?看来自己与陈荃还是太大意了。
一行人登船后已是寅初时分,天边已现丝丝光亮。
顺风顺水,船行如飞。戌初便至郢州,只是上岸买了饭食便复回至船上。夜色将至,谢将军与一位待官竟然脱光了身子双双扎进水中,看他们畅游在水中的样子,乐翔不由得看直了眼睛。陈荃拍了拍乐翔:“有什么可看的,要不你也下去洗洗?”
乐翔摇摇头:“谢将军他们穿着铠甲不比你我,等谢将军上来,往后几日还是别让他们穿铠甲啦。”
“倒挺关心谢将军,他那身材只有大师兄可比,确是行军的好料。”陈荃的视线也随着乐翔望向水中的谢信。
“把我的金丝软甲给他吧,从此地至京口不会再有危险,北部边境毕竟还未推进到长江北岸。”陈荃听叔父讲过,当下的北齐早已对梁国土地虎视眈眈,只因与魏国一直处于战时状态才暂放缓蚕食的速度。看来魏齐两国都把夺取江南的富饶土地视为探囊取物。
“不行,既然不会再有危险,那就只着常服即可。”乐翔知道仅有的三件金丝软甲各在其身,哪里还有多余的。
“要不把我的软甲给谢将军穿。”韩隽怕乐翔做出决定,接言道。
“谢将军自有他的安排,我们只有平安抵达京口,他才能回江陵复命。”陈荃回转身见另一位侍从依旧严肃地伫立一侧,“你怎么不下去与他们一起洗?”
“回陈将军,在下等谢将军他们上来,再洗不迟,随侍陈将军为重。谢将军吩咐的。”这位侍从答道。
此刻的水中,谢将军宛如换了人般竟然与那位侍从大哥击打起来,二人不时沉没不见踪影,时而仰面环游,分明是两个玩水的孩子。
“这还是平日里的谢将军吗?”陈猛自语道。
“谢将军打小在海边长大,从南海郡到南郡,虽说没离开水,但江陵太子府哪能随意任由谢将军去江中游玩啊。大概是到了水中,一时现了本性。”这位侍从随口道。
“你倒挺了解谢将军啊?”陈荃的目光再次回到水中。
“在下与谢将军一起入伍,一直跟在谢将军身边。”侍从回道。
“是不是还有与他戏水的那位大哥啊?”陈荃道。
“他是我们到太子府后才相识的。”侍从道。
陈荃点点头。
正交谈中,谢信已翻身至船上,那位侍从大哥随后也翻身上来。船上这位侍从递过汗巾。谢信抬头见众人齐刷刷地盯向这边不免背过身去:“今天太热,全身汗湿,实在有失体统,让陈将军见笑啦。”
“谢将军过虑啦,我寻思着还要下去洗个澡呢,他们都拦着。”即便夜色袭来,借着烛火,陈荃的视线依旧捕捉到谢信胸前一块凤尾形状的斑痕,“要是我没看错的话,谢将军胸前有一块凤尾胎记?”
已穿好大口裤的谢信转回身,赤裸的胸膛之上果然如陈荃所讲,凤尾斑就那么清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陈猛惊道:“我家公子胸前也有!”
“多嘴!”陈荃扭头训斥道。
谢信不由得抬眼与陈荃四目相对,欲言又止,接过侍从递过的内衣:“时候不早,还请陈将军歇息吧。”
陈荃的目光移向乐翔,乐翔指指他身后船舱。随在他身侧,乐翔不由得想起陆法和师叔的临别之言:难道我们四个人居于同一船上,也逃不脱一个缘字?而谢将军明明只是奉命相送啊,最多到京口。当时听到陆师叔的口占之言,便觉疑虑——哪能个个得入紫微宫,如今想来,果然不足为信。陈荃只知晓乐翔谢将军亦然,谢将军仅知道陈荃如此,唯有自己与大师兄明白四人之同。想它做甚,横竖自己与大师兄得离开,他们二人或许还有在沙场上并肩而战的可能。
穿戴整齐的谢信威仪重现,立于船尾背对船舱。当年父母送自己入伍从军,与父母偶有书信往来,想来已是三年不曾相见,你们在家还好吗?小妹还好吗?儿子一旦得令随军巡防南海郡,定当看望你们。如果投在太子府便是如你们所说的飞黄腾达,这未免也太易得了。儿子感觉只是普通得很,当下举国不太平,一旦从军,能否再与你们相见,谁又能保证?你们想过吗,爹娘啊?此次相送陈将军,临行前已被太子私下关照过:到京口见过陈骏国将军后便火速返回建康,听令于王侍中,随时向江陵传递王侍中的动静,云云。而这个陈家少将军,倒是仪表堂堂,非俗人之相,就连他身边的随侍医者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在那个陈猛口中明明对乐翔与韩隽以公子之称,而陆法师已经告知他们三人是同门师兄弟关系,陈荃对韩隽还好,与乐翔在一起倒像兄弟却失尊卑之感,全无世家公子与山野男孩的半点区分。掐指算来,最多还有五日便可完成此次相送之职,到那时谁还去关心他们之间乱七八糟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