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缘起 23灏盏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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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凤山仙主碧落,乃是太焕极瑶天上侍奉的童子,很得灵芜的青睐,四千年前请命下凡,甘愿在旋凤山清修,并护佑着方圆三百里,不知碧落仙君真意的都当他是个上进的仙君,但像灵芜那样心思缜密的老神仙,一眼便看破了碧落仙君实是为情所困,灵芜思量着碧落这趟凡界是躲不过去,嘱托了他几句,放他下了凡。
碧落选的是旋凤山,一是因为清净,景色宜人,二是因为远离喧嚣,只管草木走兽,不必太计较凡人生死,三是因为离没羽山只隔六百里。这缘由出在没羽山,这情也出在没羽山的贞蔚仙君身上,贞蔚仙君是赫华的弟子,在虚明堂曜天上时,醉酒宰了赫华从千周山引渡成仙的重明鸟,惹了杀业,赫华便将贞蔚仙君支到没羽山,一来让他清修,二来引他还了杀业,三来也为了让他趟一回红尘,了一段姻缘。
墨陵郎知道的并不多,只这些也是离楼当初闲时无聊拿来取乐的,墨陵郎瞧着碧落仙君方才的样子,似是以为他是来拐带贞蔚仙君的恶人,少不得要解释一二,墨陵郎双手一揖:“碧落仙君,小仙墨陵郎,蒺藜山豺羽仙君座下弟子。”
碧落没听见墨陵郎三字,倒格外计较豺羽二字,反复念了一遍豺羽,轻轻皱眉,似是自语喃喃:“蒺藜山的豺羽,早些时候倒听过,听说仙居碧眉山的玉留行将他伤的不轻,如今要轮到离楼仙君操一回心。”又猛然忆起什么,提高了嗓音问,“你说你叫什么?”
“墨陵郎。”墨陵郎认真回他。
“哦。”碧落仙君沉吟不语,半晌才缓缓念了句,“原来你就是墨陵郎啊。”
“仙君认得我?”墨陵郎稀奇的问。
“不认得。”碧落直接道,“但我与你师傅豺羽照过几次面。”然后一句话也不再多说,抬着袖子遮了半边阳光,极目望着白杨林以南升起的烟,“贞蔚去了泺州渡人,你要去没羽山坐坐,还是去我的旋凤山喝杯茶?”
墨陵郎笑了笑,还是很识趣:“贞蔚仙君去了泺州渡人,碧落仙君可是打算去泺州寻贞蔚仙君,既如此,我怎么能耽搁碧落仙君的事,小仙还有事,也不宜久留。”
碧落盘腿浮在树顶,左手支着头,略微歪了歪,缓缓问:“是要去无思山?”
“仙君如何得知?”墨陵郎很诧异。
碧落不轻不重的掠了墨陵郎一眼:“激动什么,你亲娘祖居无思山,作为儿子的你去祭奠祭奠她还不是应该的,你既然打算去无思山,不妨去青湘子那里一趟,据说当年你亲娘将九天令散落周天时,恰有一令落在了青湘子的地盘上。”侧目将墨陵郎仔仔细细的瞧了一遍,又笑,“难为你还活得这般滋润,一点都看不出曾坏过,也不枉豺羽同离楼付出了那么多。”
碧落含糊其辞,令墨陵郎隐隐觉得碧落似乎知道很多关于豺羽和离楼的事,他还不至于傻到认为是豺羽为下的人缘太好,以至于作为徒弟的他处处能遇上这些深隐不出的仙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可细细追究下来,又觉得合情合理,仙家来回走动走动,似乎也不为过。
墨陵郎紧皱的眉头稍稍舒了开,“碧落仙君,小仙打扰多时,自该离去了。”
碧落不在意的摆手:“走吧走吧,日后不要到没羽山来,若有什么事,去旋凤山找我。”墨陵郎只应了声是,抽身而去。
碧落将手搭在眉心,望着墨陵郎离去的方向,唏嘘不已:“又一个慈凌,真不知这到底是福还是祸。”
略带清冷的阳光透过枝桠落了下来,落在一旁抱着树干的小小身躯上,黑如墨染的长发中略带紫光,眼巴巴看着枫树底下睡得正稳的万寒明。
俊美不凡,眉若山黛,唇红若朱砂润点,皮肤白皙似雪,真是越看越好看。小娃娃两眼放光,口水几乎流了下来,一忍再忍没忍住,本着有豆腐不吃非好汉的歪论,踩着虚空踱到万寒明身旁,笑眯眯的弯起了眼角。
微凉湿润的吻从眉心一路划过下巴,万寒明皱了皱眉,恍惚中感觉有什么东西趴在身上舔他的脸,恍恍然想起自己在山间野外,人烟罕至的野林里,遇上个黄虫猛禽什么的似乎也不是意外,万寒明吓的一抖,睡意全消,猛得睁眼,顿时愣住:“哎呀,小胖子。”
万寒明忍不住伸手揪住小娃娃肉嘟嘟的脸往一边拉了拉:“好可爱的小胖子。”
“哇呀,痛死了。”小娃娃双手抱着万寒明的手往下扯。
万寒明唇角勾笑,眸底笑意虽盛,脸板的很正经,一把拎起小胖子的后领提了起来:“小胖子,你口水流我脸上了。”
小胖子哼了一声,小胳膊小腿在半空晃了晃:“你先放我下来。”
万寒明放下他,坐起身靠在身后的枫树上,双臂抱肩,严肃问:“说吧,你哪家的小胖子,干什么来了?”
小胖子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像模像样的一扶下巴,认真看万寒明的眼里存了一丝笑:“我看上你了,以后跟我怎么样。”
“呃……”万寒明惊的张着嘴,下巴几乎脱落,小胖子好心好意靠近,顺手将万寒明的下巴合上,仔仔细细看进他眼里,挑眉问:“怎么,看不起我?”
万寒明眼色微微一动,心里苦笑不得,顺口问:“你胎毛退全了没有?”
小胖子一下变得极痛苦,一手抚额,神色变了又变,暗紫瞳仁里伤痛若水,却只重重叹气,抬眼一瞪万寒明:“你瞧不起我!”
风拂过,撩起小胖子几缕发丝。
“欸?”万寒明惊讶不已,伸手抚开小胖子左额上垂落的发丝,便见小胖子左额角上有一朵周围绕着黑红焰火的黑紫色曼陀罗花,万寒明伸手摸了摸,心里顿时觉得不妙,缓缓问:“你不会告诉我你不是人吧?”
小胖子幼稚的脸上带着丝讥诮:“我有说过我是人?”
“哦。”万寒明淡淡的点头,抬腿一脚将正得意的小胖子给踢了出去。小胖子像西瓜一样骨碌碌滚进了一旁草丛里。
万寒明眯着眼睛正了正身,看着远处草丛抖了抖,小胖子露出半个脑袋,抬眼望了万寒明一眼,一脸懊恼的噌噌噌跑了过来,双手扶着膝盖倾身上前:“你怎么不跑啊,不怕我杀了你?”
万寒明想了想,坦然自若道:“怕,怎么不怕,不过你跑的一定比我快,所以跑也没用,还不如不跑。”
小胖子点头,啧啧称赞:“哎呀,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小胖子笑的眉眼越弯,伸出胖胖的两根手指在万寒明面前微微一晃,“两个选择,一跟我走,二让我杀了你。”
“那我选二吧。”万寒明不太在意,仔仔细细的打算了小胖子一眼,很惊悚道,“我可没有恋童辟,就你,当我儿子差不多。”
小胖子气的握着拳头狠狠在万寒明眼前一晃,威胁道:“别仗着我喜欢你,你就可以胡说八道,本殿下的寿数做你祖宗都绰绰有余,还想让我做你儿子!”
万寒明抓住小胖子的手一把拉进怀里,双手捏着他的脸左右狠狠揉搓:“你要真是我儿子,好吃好喝好玩好乐的我都给你。”
万寒明一直觉得遗憾,自己身为男儿,无法为忘情和墨夜痕留下个孩子,这本就是万寒明长久以来的心事,如今见着这么个可爱的孩子,万寒明心里有那么一点点想法,想收个儿子了了自己的心愿,而眼前这个肉嘟嘟的娃娃很合万寒明的心意。
既然很合万寒明的心意,万寒明说什么也要争取一下,他并不觉得有个妖怪儿子会有麻烦,反而觉得很有面子。万寒明抱着小胖子,也有模有样的学着小胖子提条件!“给你两个选择,一你跟我走,做我儿子,二杀了我,你走人。”
小胖子托起下巴思量了一番,暗紫瞳仁光彩忽明忽暗,忽悲忽喜,瞬息间闪过的疼痛如潮水弥漫满目,又瞬息间消散的澄澈如水,小胖子重重一叹:“做你儿子,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万寒明淡淡开口,“衣食住行我全包了,怎样?”
小胖子不屑撇嘴:“我既然做了你儿子,包我衣食住行还不是你的本分。”终于露出狐狸尾巴,凑前问,“包暖床吗?”
“……”万寒明只一怔,眼尾带起一丝坏笑,“包,怎么能不包呢。”
小胖子欢呼一声,一下钻进万寒明怀里,喜滋滋的抬头:“那,那我能亲你一下吗?”两只眼睛滴溜溜转着,仿佛两颗紫色玛瑙。
万寒明有些迟疑,小胖子神色越加可怜兮兮。
忽一道身影如风而至,立即听见一道脆铃般的声音拖着啊字音冲天而去。只一恍惚间,万寒明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万寒明微微愣神,开口就笑:“你怎么把咱们儿子给踢飞了?”
忘情冷俊的脸上有些怔,无奈叹气,伸手一摸万寒明的头发:“又睡迷糊了,咱们怎么可能有儿子。”
“真的,是个很色的小胖子。”万寒明努力解释,忘情皱眉,难怪那一脚踹的那么有感觉,难道是真的?转目看着万寒明眸色顿时有点冷,万寒明淡淡的笑着仰起脸,左手一把揪住忘情的耳垂往下拉了拉,嗔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忘情似冰的眸光瞬时缀满柔情,伸手捂住万寒明灵动的眸子,并不作罢,语气却柔得很:“怎么只剩下你自己了?墨夜痕呢。”
万寒明唔了一声,任忘情捂着他的眼睛,有理有据道:“我饿了,所以打发他去找吃的去了。”忘情忍不住叹气。
万寒明又拉了拉忘情的耳朵,不悦道:“你居然踢我儿子,这笔账怎么算?”
忘情弯着眼睛笑了笑:“我随你处置……”
话未说完,半空传来一声翠鸟般的暴喝:“放开我爹!”一道紫光直直向忘情冲来。
忘情侧目一望,眸底顿时阴翳至极,仿佛腊月寒冰,冰冷含恨:“灏盏……”
冲到半空的小胖子身形一顿,啪得一声从半空栽了下来。
天地因西风骤紧越显冷削,摇摇曳曳一场碎如牛毛的小雪更增了几分冬意。无思山上,山石嶙峋间,树木丛生,枝干尖锐直指铅灰色的苍穹。山间一弯小道,山石铺阶而上,直通山顶。石阶覆了层白霜,天地空旷,连鸟鸣都格外清亮。
“哎?”朴朔眼前一亮,指着山顶仿若云霞的一片景致惊奇不已,“山顶的是什么?”
叶蔑析顺着朴朔指的方向看了看,笑道:“那是桂花。”
“桂花?”朴朔不信的揉了揉眼睛,睁大了又仔细看了一遍,“以前你就说无思山上半顶桂树长开不败,原来是真的。”
叶蔑析不服的一拍朴朔的脑门:“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啊,都把我想的那么坏。”
李轻饶冷哼一声,不紧不慢插口:“你骗我们的时候还少吗?”目光一掠叶蔑析,眸色越冷,“说是什么带我们出来游玩,大冷天的有什么好玩的,肯定是想那个美少年想得迫不及待了,托着游玩的幌子,出来找人的吧。”
叶蔑析几步到了李轻饶,死盯着李轻饶半晌,双手握着披风狠狠收了收:“就你事多,好心好意带你们出来玩,还这么不领情,你要我说多少遍你才信,我真的真的没有想过要和那个会逃跑的少年擦出什么火花来,你偏不信。”瞥眼见朴朔伸着手去够路旁挂着冰滴子的树枝,毫不客气呵斥道,“朔朔给我安分点,天这么冷你想干什么,你若真有个头疼脑热的,某个人还不把我骂到狗血喷头。”
朴朔怏怏不乐的回嘴:“若真将你骂到狗血喷头,那也一定是你活该。”虽如此说,朴朔还是乖乖缩回手,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都翻天了,都长本事了,我说一句话,个个都准备十句话等着我,我欠你们什么了。”叶蔑析叹气。他欠了他们什么,不过一段你情我愿的长情罢了,虽让这段长情累的很,但叶蔑析依旧甘之如饴。
“几位主子,站在这风口上也不嫌冷,还是先上山在吵吧。”铜勒每次都倒霉的被晾在一旁,若是好天也就算了,看主子们吵架权当看了场戏,只这天冷的厉害,有戏看也冻得没了看戏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