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悬崖忆断山居时 第(二)章 双姝会 帝落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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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敏捷的身影一闪而过,很快融入夜色中。
“蓝主子,托华带来消息。”索心轻声在她耳边低语,重复刚才男子所说。
“砰”手中的夜明珠落在丝绒地毯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慢慢翻滚着向前,最终停顿在一角。蓝平复了心情,厉言:“那又如何?”她自信地挑眉,“师父?白无尘愿意收徒就让他去,我倒要看看将来她知道真相后还会不会认他这个师父,可笑。”
蓝收拾刚才的自信,又道:“告诉托华,让他不要再轻举妄动,否则连同上次的错误,我就不只是让他断只手掌那么简单了!他以为白无尘是那么简单就能刺杀的吗,这样只能是打草惊蛇,真是愚蠢。”索心不敢出声,托华上次的事确实是太过轻率了,听说白无尘出现就自作主张安排大量高手去刺杀他。虽说是重伤了白无尘,但同时也让他们的人大量折损,原本潜藏在暗处的力量也都不可避免地暴露出来,接下来还不知道要面临什么样的风险呢。想到这,索心倒是有些佩服主子的忍耐力了。
风透过窗口侵入,蓝环住自己,肌肤在冷冽中颤抖与体内那股热气不断碰撞,骤冷骤热的势力拥挤在皮层边缘,竟是苦涩的快意,让她不禁想起进宫那天,母亲的不可置信与父亲的平静挣扎。卓永祥,卓大总管尖利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着,宰相之女天赋聪颖、禀性纯良、身怀治国良策,特此诏至进宫言事,钦此。”治国良策,可笑,不过是十年前自己的狂言谰语“太平乱世,当阴阳并济。阳者,国之为质,民心为本,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阴者,实以虚之,虚以实之,调兵遣将,合纵连横……”进宫言政,那就更可笑了,她不过一介女流,在这乱世之中微若蝼蚁,若非有宰相之女,这层身份在,他们的说辞,恐怕又要变化了吧。终究不顾是旁人手中的一颗棋子。
窗外落叶积满,风一吹便扬起。恍然间,她仿佛又听见那稚嫩的欢笑:“母亲,瞧,蝴蝶!”两只小手兴奋地指着被风吹起的落叶,清丽的妇人抚着女孩的头,静默无语,心里想着白氏主母百灵见到蓝时深邃不可捉摸的眼神,这种神情她曾在静妹妹入宫时见过,心里不由地一阵恐慌,看着女儿愈渐姣好的模样,她只好苦笑着叹了口气。白素不会知道,在她未曾注意到的时间,百灵究竟要她的女儿做了些什么。直到那一道圣旨传来,她才隐隐猜到,她们终究逃不开身份所带来的枷锁。纵使她已经嫁做人妇,她的女儿依旧会延续她的使命,如此一轮一轮生生轮回,何时才是个尽头?
这大概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几颗明亮的新星逐渐靠拢,发出更甚的光亮,老鬼站在黑焰山头幽幽地言道:“命运之盘已经开启,星辰相互吸引,错乱纠缠,聚散离合……”
他身后的贺老头也是神色一暗,但随即又恢复嬉笑模样:“我说老鬼,就你那老骨头,难不成还想再跟着人家年轻人去闹,咱俩就这喝喝酒得了。”说的时候不忘将杯中酒送入口中,然后流露出陶醉的模样。
待到老鬼回神,大半瓶陈酿已经落肚,老鬼这才反应过来抢着要回宝贝,一边哭闹着:“你个老小子,那可是三十年的徒儿红……”嘴上虽然气馁,但老鬼心情到真的缓和不少。
“哈哈,你还真叫它徒儿红,那年清丫头的玩笑话,你还就信了,这不成!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叫老子红,多有气势。”贺老头右手一翻,避过老鬼的黑风爪,又饮了一口,滋味果然不错,尤其是从老鬼手中偷来的东西。
老鬼脸上一红一白,胡须一颤一颤,可见他是有多气愤。不过很快他就灵机一动,诡异地露出笑容。
不久黑焰山上,只听见贺老头的鬼哭狼嚎:“我的徒儿糕,死老鬼,我要杀了你……”,风声喊声交织在一起,这两个老头子又开始打起来了。
这几日在相府我倒也是平静,每日除了陪着姨娘逛逛街,或去净心庵拜佛,其他时间就呆在清风轩,有时师父也会过来陪我下会儿棋,感觉像是回到山上的日子。
这日,小丫头无欢脚步轻快地进门:“小姐,夫人说让你跟她去华段庄挑几件合身的衣服。”我回望了一眼满柜的衣饰,其中有许多是一次也为穿戴过的,再去华段庄,是不是太奢侈了。可想起姨娘满脸期待的样子,终究不忍拂了她的意思。总觉得她像是在补偿什么,急切地想要表现母爱,是因为亲身女儿不在她身边的缘故吗?
马车嘚嘚驶出相府,路过热闹的街市,繁华的叫卖声此起彼落。无欢对于出门是很欢喜的,在马车上她掀起帘子,张望外面的情景。路过奇品居时,她忙着召唤我过去看,说那是东琴最大的典当店,里面有不少闻所未闻的好东西。
一路上,姨娘则是温柔地拉着我的手不停询问我想要什么,喜欢什么。说的俗套一点,就是我想要天上的星星,她也会和姨夫尽力去办到。听着、想着,心头不觉一暖,笑意更深了。我也是被呵护的!
突然马车被强行勒住,我和姨娘俱是一震,我被紧紧拉在姨娘身后。只听见得外头说道:“瑞王回京,闲杂人等让道而行。”姨娘正待出口,一个温润谦和的轻斥声响起:“不得无礼。”几十人便在他示意下收起兵甲,为我们让道。经过的时候我瞥见说话的那个男子,他面容清秀不失刚毅,骏马背上英姿飒爽、气度不凡。当真不愧是东琴瑞王,这些日子我也陆陆续续从姨夫他们口中听说关于东琴现今状况,知道瑞王年前被派往边疆,短短几个月下来就让边疆守备井然有序,成功地拦阻了外部的侵扰。心下感叹,他的举止谦仁有礼全然不似寻常武将,大概又是一位不简单的人物。
再看姨娘也是一脸欣赏,看来这瑞王名头果真不是白得的。可是看他们行色匆匆,不会是是西南边境出事了罢?
“清儿,你瞧这件式样如何?”姨娘指着一件纯白轻盈连襟纱羽说道。
对于衣物,我没有太多要求,简洁合身就行。况且华段庄里各种华美高贵的缎子、成衣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我真是看不出哪件更好。不过为了让姨娘高兴,我还是将敷衍的话咽下,说:“姨娘的眼光真好,就这件吧。”刚说完就看到姨娘笑靥如花,好像我刚刚是做了一件多么贴心的事。随后她又替我挑了一些四时必须的贴身衣物,其中大多是纯白色的,这点倒是真的很合我的心意。她说,你和你母亲不同,她最喜欢艳丽至极的色彩,觉得白色过于凄婉冷清,她就是这样一个怕冷清的人。我听得,心中不由一动,眼前仿佛就能看见这样一个活得轰轰烈烈的女子,她的一颦一笑都是无法抹去的绚烂印记。
待到姨娘替我挑完服饰后,时候尚早,我们就去了茶楼。而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茶楼酒肆向来是消息流传最快的地方。果然,我们还没坐定,就听得隔桌的两个魁梧男子的对话。
“最近白氏一族很不太平,据说新任族长将接任白氏。”
“哦,那白氏的老妖婆肯让位?”
“哈,那是当然,这女人终究是女人,成不了大事,也就只有为我们生孩子的份。”
“不过说起这女人当家的,老子想起了星宇楼——神秘出现的组织。我听几个兄弟说,楼主是一个蒙面的年轻女子,几年前风光一时,最近却没有一点动静。”
……
“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这么快就要变天了。”伴随着他们的说话声,我看到一片厚重的乌云飘来,天很快暗下来,心里还在想着他们口中谈论的消息,一股异样的感觉从脑海深处涌起,似乎这些话就在我耳边就是说与我听的。头又开始痛了。
还是快变天了吗?
虽然不尽兴,但看天色不好,姨娘唤来小二想结账离开。
人生何处不相逢,只是在这样一种情景下看见她——南宫蓝,在姨娘心中会产生多大的震撼。只见她身着鲜红明艳的装束,一股傲然之气格外耀眼。南宫蓝,十年前进宫的相府千金,我曾经听无欢提起过她,虽未见面,我却一眼认出是她,因为她眉眼间确实与姨娘像极了,只是少了点柔和温婉。不知为何原因她们母女俩竟是十年未见,这中间隔着的或许又有一段复杂的关系。我感觉姨娘顿时一怔,僵硬的表情和我所认识的她很不一样。
相视许久没有言语,蓝把目光转移到我身上,然后她轻笑一声:“清妹妹,果真是人如其名——清丽无双,前几日,皇上还说要见见她,竟让我抢了先。”只是对于她那个十年未见的娘亲却没有半句问候。
三人各自怀着心事,重新坐下喝茶。只是茶的滋味到是没能仔细品尝了。
突然脑中闪现零碎的声音:“丫头,你与她终究会相遇,阴阳双姝,谁也挡不了。”是谁说的,头痛欲裂,我越是想弄清楚,头痛的感觉就越加沉重刻骨,意识也毫无防备地开始模糊了。
之后,除了姨娘的惊叫声和蓝犀利的目光,其他的我便什么都不知了。最后一个念头是:近来我失去知觉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不知道我又给他们带来多大的麻烦,只是醒来时就看到师父已经在我床边上,天空依旧昏蒙蒙的,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我正欲起身,师父便轻声斥责:“快躺下!”
“见着蓝了?”听师父口气竟与蓝相识。
见我不说话,他又道:“别靠近她,她不是你能惹得起的。”说时神情肃然还带点冷意。我本开口想问个清楚,但见他似乎不愿提起,就换了话题,询问他关于边疆问题。瑞王匆忙进京,只带亲信几人,不见大军出现,那必然不可能是凯旋归来,怕是出了什么棘手的事。
师父点点头,证实了我的猜测。
今年南萧风雪大降,农业严重受损,水路、陆路交通更是不便,国内甚至传言纷纷“国主无德,天降灾难”。按理说来,东琴的南部该是安宁一阵,却没料到南萧会与西弦联合。师父说的时候神情如常,好像是在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可是南萧的天无绝无意兄妹两和师父关系匪浅,他们的身份又是这样显眼高贵,而师父身在东琴,若是两方开战,他们的关系就不好说了。
转念一想,他们个个都在朝堂斗争多年,这些事自然有应对之策,至于我,又何必多费思量。心下坦然,在师父的示意下安心躺下,继续入睡。睡着之前,感觉他的离开还有姨娘的到来。
只是梦境幻想怎么会如此清晰深刻。
触目皆白,空荡的街市没有东琴的繁华。背部传来无尽的抽痛,挣扎着转头。竟见美艳又熟悉的白素,她手中的利鞭,轻轻扬起,又温柔地落下。她笑靥如花,仿佛所做的是无关痛痒的事。手中纤细的利鞭在空中挥舞出诡异的招式后在我的背上肆意侵袭。无力感瞬时遍及全身,我抽痛地低下头,却看清那利鞭
竟是琴弦,一根根,如此清晰,复又模糊一片。
我猛然起身,眼前温柔的人与梦中影像重合,我惊慌地一把将她推开,夺门而出。一头撞在迎面走来人身上,一股熟稔的气息传来,先于思维,我脱口惊喊:“瑞王!”
他明显一怔,扶起我的肩:“清儿”只见瑞王惊喜地望着我。我整理心神为刚才的失仪向他行礼致歉,他打趣说,小家伙这懂得礼数了。语气之熟稔让人生疑,他是在和我说话吗?只见他眼角盛满了宠溺的笑意,这笑仿佛要把人整个包裹起来。
“进屋吧。”不知什么时候南宫谦过来了,他说得平静无兴。
回味着刚才所闻,虽然离奇,心中却如沉石落地。
我的亲生母亲白静,也是瑞王生母,已逝的静妃,与南宫夫人白素姐妹二人是白氏族人。我出生那天,清光降坠,天监师预言“轮回错乱,命盘崩;历尽艰险,方为人。”因此,从小我就被送往各地历劫修身。每克服一劫,记忆就会失去,直至劫满期至。
“算来,三月之期将至,你的记忆也快恢复,这段时间要小心。梦境错乱,颠倒真假。”南宫谦淡淡地说,“刚才的事就是预兆。”
尔后他们谈起边疆事宜,也不避讳我。想来,已经有蓝,女子议政,东琴对于女子的限制相对较少罢。
御轩二十八年,朝堂风云,帝主问政边疆。群臣皆寂,唯宰相南宫谦一改往日谦和,极力主战。朱笔亲批,责令宰相之女统帅三军,讨伐西南,诏书下,风云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