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浮生之倾国卷一  24 卷一章二十四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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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愿赌服输。
    林凤致到了这个份上,心肠已是冰也似的寒,激动的情绪反而平静下来了。慢慢挣开豫王抱持,退了两步颓然坐倒在榻沿,道:“是,我服输了——可是你也该记得我另一句话:我从来便不信命。”豫王笑道:“信不信又如何?反正你注定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林凤致一面自嘲地淡淡而笑,一面看见他已经在脱外袍。心里很清楚下一步便会怎样,却也无动于衷,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虚脱,忽然道:“你可知道,为什么我事先没看过遗诏,却猜到有可能是让你接位?”豫王道:“多半皇兄跟你提过,有什么奇怪。”林凤致道:“对,皇上从前同我闲谈的时候,随口问过我,倘若让你做皇帝怎么样?你可知道我当时答了什么话?”
    豫王笑道:“你说我的,能有什么好话?不过我倒也想听听。”
    林凤致缓缓地道:“我当时答道:‘豫王无人君之望,不合为天下主。皇上若为子孙万代之计着想,便不当枉发奇论。’”
    豫王一怔,随即便哈哈大笑,道:“这话也真像是你说的——可惜,我如今已是天下主。你的刻薄话,不灵光呀。”
    林凤致嘴角噙着嘲弄的冷笑,道:“也可惜,直到如今,我还是这么想:你非但没有人君之望,也缺乏人君之器,不配为天下主!”
    他抬起头来,眼底微微掠过寒芒,正色道:“大位初定,便暗害太子。罔顾骨肉亲情还罢了,竟然也不知顾及朝野舆情,不懂得收拢人心,平衡势力。为对手留把柄,给自己落污点——你狠毒不可及,却也是愚蠢不可及。恁般沉不住气,我倒看你大位能坐多久?”豫王笑道:“你倒教训起我来?你嫩着呢!宫里头的事你能懂多少?”
    他卸了外袍,坐到林凤致身边来,又恢复了一贯的涎脸,搂住他肩头道:“说这些废话作甚?真煞风景。今晚可是你叫我过来,自己送上门来的,不好好乐一乐,你怎么对得起我?”但觉林凤致僵直着一动不动,显然不是个配合的样子,直接这般下手未免无趣,于是又柔声哄道:“好了,为这些事闹什么脾气呢?我跟你说,安宁夭折了,不是还有安康么?我本来就打算过几日再将安康过继为嗣,立作太子——皇兄生前不是说过要你做安康的先生?你现在七品衔,不便升得太快。我先升你做学士,然后提到太子少傅,把小孩子交给你照看,免得你老怀疑我暗害皇兄的子嗣。这样好不好?”翰林学士是五品衔,太子少傅则是正二品,从七品编修一路直升上来,确实可谓是飞黄腾达的速度了。
    林凤致默然不语,豫王又问了一句:“这样好不好?”他才冷冷道:“有什么不好?定王之母身份微贱,又因早丧未获品级,全无母党后援。你封他做太子,也无非是过墙梯,日后找个借口,随时便废了他。当真是好如意算盘。”豫王笑道:“你好多疑!怎么总把我想得忒黑心?安宁也罢,安康也罢,不都是我的亲侄儿?我哪有你这些狠毒的想头。”
    林凤致不觉轻声冷笑,道:“你也知道是亲侄儿?那我奉劝你一句,你如今尚无子嗣,别忙着先害侄儿,好歹他们也是和你一母同胞的兄长所生,血缘最近。否则的话,我怕你刻毒事做多了,有朝一日绝了嗣,还得到外藩去过继,就成活报应了。”
    豫王啧啧叹道:“好狠毒刻薄话儿!我才二十出头,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生?除非——”他已经贴到林凤致身上,手上摸索,开始老实不客气解他衣带,厚颜无耻地笑道:“要我绝后,倒不是没办法——只消你夜夜缠着我,让我没工夫去生儿子,不就成了?”
    林凤致闻言挑眉冷笑,道:“哪要这么麻烦?还有更加斩草除根的法子——你不怕我在床笫之间废了你,只管来缠!”
    他挑眉的时候容光流转,傲气隐现,宛然又是素日那般难以驯服的模样。豫王看得下腹一热,猛地将他扑倒在榻间,呼吸急促地笑道:“你上了床就是雏儿,有什么本事废我?来试试看——这可是你邀我的。”林凤致想要推拒,却已挣挫不起,伸手抓处,将榻上帐帘一把扯了下来。绣帷垂落,登时将外界灯炬火光都隔绝在床铺之外。
    文渊阁外负责皇帝安全的侍卫,自从看见这七品小员胆敢砸伤皇上龙体起,就捏了一把汗。偏生这位好色的新皇,又以“闺房情趣”为名,将一干护卫统统撵出门外。大家身上担着担子,不免都是提心吊胆,哪敢疏忽大意?起初听他们激烈争吵,事涉机密,大家不敢多听,都退到听不清说话内容的地方侍立。等到室中忽然安静下来,众人立刻警惕起来,又一起凑到窗格上侧耳倾听内间动静。
    却只听见房间内一片粗重急促的喘息声,伴着床榻轻微的声响。偶尔逸出一声极低的呻吟,似乎压抑着极大的痛苦,却又隐约含着难言的欢愉。忽然一个声音低低笑道:“小林,我好不好?——想不到你也能被我弄得叫出声来。”对方却不回答,似乎是极力控制着不再发声,却仍然时不时便失了声,支离破碎呻吟着。
    似乎含着无比的痛楚压抑,却又抑不住本性的恣肆,于是隐约欢愉之中,却是深重的绝望无助。
    众侍卫面面相觑之余,也不由得面红心热,都想:“原来果真是闺房情趣!只是这林官儿生得虽好,性子却未免暴烈了些,亏得新皇上竟好他这一口。”
    良久良久,等到房中声息全部平静之时,满室的灯炬已经熄灭了大半。只剩屋角的满堂红上还隐约亮着几枝,照得床帐上暗影斑驳不定,暧昧的一片红黄色。
    林凤致筋疲力尽自帐中出来,伏到案上汗流浃背,只是喘气。身后豫王的声音还带着未褪尽的情欲,不满地自帐中传出来:“怎么才做完就起身跑开?也不让我多搂一会儿,恁地不解风情。”林凤致只简单答了几个字:“口渴,找茶喝。”
    他自觉一生也未曾如此狼狈过。哪怕是以前被俞汝成强暴之后,虽然凄惨,虽然跄踉,却仍然强撑着不肯倒下。这时却是从身到心的虚脱,仿佛熔化了一般的瘫软无力。随手在桌上摸到茶壶,也不找什么杯盏,直接对着壶嘴狠狠灌了几口。温茶落肚,才觉得失态迷乱的心境渐渐宁定。
    豫王揭开床帘,笑眯眯地看着他大失风度,说道:“小林,快活罢?我敢打赌,老俞从来没能教你这么快活过——可怜你还说要废我,床上却只有由我摆布的份儿。要不要再过来试试?”林凤致这次答得更是简单,就是一个字:“滚!”
    豫王大笑,道:“还是头一次听你说粗口呢,不错,我喜欢!过来罢,别顾自己喝茶,也给我倒杯来啊。你这屋子烧得好热,弄得人全身是汗,口干舌燥——莫不是你早就存心勾搭我?”林凤致顺手便将茶壶递了过去打发他。豫王叫道:“太不恭敬!喝过的残茶也拿来给我。”林凤致冷笑道:“你不是就爱喝我的残茶么?”
    豫王寻思着笑了起来,说道:“小事你也记得这么清楚,难道是往日就对我大大有意?亏你在翰林院里还端着一副不理不睬的清高架子。”他接过茶壶,也学着林凤致的样子就着壶嘴,咕嘟咕嘟几口喝到了底,这才觉得口渴稍止,又道:“方才你什么都乖,就是死活别扭不让我亲嘴,原来拿这个来补偿——喂,这么早穿衣服干什么?”
    林凤致已经将散乱的头发绾好,重新穿戴整齐,抛下一句话:“五更天了,退值回家。”豫王道:“哪有这么早走人的?五更天不是正好再睡会。喂……”林凤致已经头也不回地径直出门,将他的叫声关在了门扇之内。
    豫王全身兀自汗涔涔,带着激情之后的疲软,也来不及拦阻挽留,不由得摇头苦笑:“真是不解风情!”耳听林凤致回答着门外侍卫盘查,声音已经重新变得清明镇定,一路渐渐远去。他笑容忽敛,揭开手中茶壶的盖子嗅了嗅。林凤致爱饮香片,壶中也只有茉莉花茶的香气,并无异味。
    那窨茶的香,竟如他的人一般,清淡而又郁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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