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何处教吹箫 (二)青楼薄幸十年梦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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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沥沥的春雨,如此妩媚。
柳孤云漫步雨中,漫眼朦胧中,只是一袭飘逸的白衣,带着恍若隔世的寂寞。像一幅天上仙人遗落的写意画,画中仙静秀若细柳,竟是不染纤尘的碎影。
缦云心中一阵怅然,这是那慵懒神闲的熟客吗?醉迹清蒙,纱雾中如此让人迷离失所,伸手触去,只是捉住了一片虚空。渐渐的,幻影随着水雾消散,只留下细雨绵落,染润沥瓦。恍惚间,影消人散,缦云心中猛然一荡,是不是这个人本来就不属于红尘,所以红尘缱绻中,竟留不住他的身形?
一声熟悉的乞嚏声从背后传来。缦云从绮梦中苏醒,给了后面一个平时最为寻常的白眼。
“真是人生百年,挨得冰刀,三万六千场。”后面声音舒缓,带着如雾的雅意。
“那你我得活得了百年。”缦云知晓柳孤云用了苏轼词句,不禁揶揄道,“大文豪,你就不能好好的说话?”
“哦?文豪做不了,骑马射箭倒是会些,要看么?”柳孤云淡淡一笑,那如雾的双眼似乎夹杂了冷雨冰霜。
“又来了……你再不拿伞,小心……”缦云转过头去,只见另一素白如仙如诗,将一纸翠蓝递送过来。
“绮珠。”柳孤云脸色平静,却是感激的话语,“真是多谢了。”
“又和缦云嬷嬷闹了吧,柳公子也真是呢。”绮珠脸色绯红,两袭白衫,两柄蓝伞,如天上岫云苍天,叫人艳羡。
“唉,你说当年小青会不会也爱慕许仙,只因送伞晚了些,便让白素贞抢先了呢?”缦云瞧见不远处站立着神情略显失落的金玥珂,红衣翠伞,分外鲜明。
“怎么漫天的酸气?”柳孤云笑着道,自己并没有看见薄雨中的金月珂。
“谁说我吃醋了?跟了你,下辈子都不得清静。”
“那是。”柳孤云口中诺着,神情却如细雨般朦胧。
“你怎么就跟我卯啊?”缦云一急,“你赊的银子多久还清?”
“不是已经还清了么?”
“哼。”
“缦云嬷嬷,别生气,那边汤大人有请呢。”绮珠仍旧笑容满面。
“花魁就是花魁,若春之花般春意盎然,暖人心脾啊。”柳孤云似乎在嗅着漫天花香。
缦云不再言语,自己所感,柳孤云懂,只是在嬉笑怒骂中,柳孤云每每会以轻描淡写的言语避过,好像从不曾理解过,也从不曾关心过。
狠心而温存的人,何时才能唤醒他早已冷漠沉睡的心灵,缦云不知。也许所有人都不知,能解开心锁的,唯有他自己以及那管同样沉睡的血箫。
柳孤云走近汤润淙,汤润淙道:“不想柳公子还有‘一蓑烟雨任平生’的雅意。”
“没什么,我一向较懒,还没有苏学士的旷达。”柳孤云静静一笑,“也比不得汤大人的志向。”
“柳公子何须志向呢,伯父今日到了扬州,听闻柳公子在此,方才让我与公子同去画舫听小曲呢。”
“多谢丞相好意,只是我这人市侩之地处得久了,见不得大场面。”
“是么?伯父说公子若见此物,便不会推脱了。”说着拿着一个玉鱼,“此物乃公子一个故人托伯父送来,望公子笑纳。”
柳孤云将玉鱼拿住,只听清脆的一声响,玉鱼在地上断为两截,“真是战战兢兢啊,还望见谅。”
汤润淙脸色瞬时青了,慢慢恢复颜色,“本也是公子之物,失于公子之手,何来见谅之说。”
“柳孤云!”缦云的脸色却真是紫一阵青一阵,为了柳孤云的任性与高傲,“你耍什么贵公子脾气!”说着忙道,“汤大人,你莫怪,他刚醉完酒,你知道,他的性子就这样,我说他也听不进……”
“只是一个玉鱼,汤大人还不至于杀个守法的百姓吧。”
“百姓?好一个百姓!”汤润淙笑道,“柳公子去还是不去?”
“若有美人好酒,去见见大场面也无妨。”
“只望柳公子不嫌无趣才好。”
众人均是沉默,只有金雨珂悄声地问一旁的张世骏,“我听说玉鱼是唐时配给亲王的饰物,柳公子哪来的能耐,能弄到唐时宫廷玉器?”
张世骏摇摇头,那玉不像古玉,更像当朝之物,即便金雨珂疑窦重生,却也不能妄作结论。
薄雨微朦,如雾如纱,如丝如烟,轻烟静水中倒影着伞下众人,只有一人的身影显了出来,好似与雨中琼花共品春潮。
“那一年……也是如此细雨,只是细雨依旧,故人何留?”柳孤云的衣衫已经湿润,却更显出隔离世间的孤寂。
“挨千刀的,你就不能想些欢喜的事?”缦云脸色有些伤戚,却更见汤润淙那股令人不寒而栗的莫名笑意,她知道柳孤云必然瞧见,只是她更知道依柳孤云的性子,大约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过是一声篾笑。
“刀架不了脖子上,还有美人好酒,果然人生在世须尽欢啊。”柳孤云猜透了缦云的心事,依旧从容淡笑,笑中自含令人猜不透的淡淡忧伤。
船桨轻滑水面,荡起层层水雾,划开了飘零的琼花,只留下一副如幻的水墨画。
“上不去……”柳孤云倒是习惯了去煞风景,有时煞风景也是件舒畅事,因为有煞风景的人。
“柳公子。”船上突然出现个精神矍铄的老者,向柳孤云做了一揖。
柳孤云只是还礼,并不做声。
“果然是斯文人。”船上老者笑着说道。
“过奖了,不过衣冠……此辞不雅,还望汤丞相见谅。”柳孤云脸上是莫名的笑意。
“老夫立即叫人拿云梯。”老者道,他正是当朝丞相汤退之。
“我以为自己成了隋炀帝,能坐如此大船。”柳孤云笑着,又道:“船上不是宋徽宗的锦鸡图与他的瘦金体么,汤丞相果然忠心。”
“柳公子……”汤退之道,脸色却是不悦,汤退之主张与金和议,柳孤云说此话显然别有深意。
“挨千刀的。”缦云一脸惨白,心里有些窃惧,如果柳孤云再说出些出人意表的话语来,一切不堪设想。转念又是一想,“你是意识到什么了么,难道……罢了,你本就不属于这里。你属于这世间么,或许早在十年前你的心灵已经随着去了。”